幾個人都已經對這句話麻木了,掐指算來,張鐵蛋的這套說辭最早是在十年前說的,聽的幾個人耳朵都要冒血了,張繼來嗬嗬一笑,略顯無奈的說道:“鐵蛋,都幾年的時間過去了,你就不能算一種說法嗎?老說這麽一句,你不嫌膩,我們可都聽的耳朵要冒膿了。”


    丁鳳軍嗬嗬一笑說道:“是啊鐵蛋,我們兄弟在一塊的時間也不短了,每次我叫你們跟我出去的時候,你總是在講這句話,可每次我們又都可以安然無恙的迴來,鐵蛋,你跟二哥說句實話,是不是你不願意同二哥在一塊幹活。”


    張鐵蛋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辯解,他的臉漲的通紅,支支吾吾的卻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坐在一旁的李二狗忍不住又伸出手照著張鐵蛋的頭連打了三下,氣憤的說道:“你小子瞎說個啥,大過年的好話不會說淨講些死啊死啊的,不會講人話就閉嘴,又沒有人拿你當啞巴賣了!”


    丁鳳軍忙喝止住李二狗道:“二狗子,你這是幹嘛,本來鐵蛋的這腦袋就不好使,照你這樣打下去,他豈不是更傻!”


    李二狗憤懣不已的說道:“就他這樣的,還不如傻死算了,至少死了就不會再這麽氣人了!”


    張繼來說道:“二狗兄弟,你看看你說的這是什麽話,你不讓鐵蛋講死啊死啊的話,你自己倒講的比誰都順嘴,真是不吉利,這大過年的,咱先不聊這些,這菜都要涼了,來來來,咱們先吃著。”


    張繼來端起酒杯招唿著大家,丁鳳軍和李二狗同時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張鐵蛋的情緒有些低落,低落的他連平時最喜歡吃的菜碰都不碰一下,他低沉的說一句我去趟廁所便匆匆走出房間。


    丁鳳軍看著離開座位的張鐵蛋,他不由的轉臉又看了看李二狗,李二狗擺了擺手,表示不耐煩的說道:“別理他,來來來,咱們繼續喝酒。”


    張新生撓了撓頭,他扯了扯張繼來的衣角輕聲說道:“爸爸,我也去趟廁所。”


    得到張繼來的應允之後,張新生從座位上跳下來跑了出去,張新生跑出飯店看到張鐵蛋正坐在離飯店不遠處的路旁一塊石頭上望著天空發呆,張新生捂嘴偷笑一下,裝作大人的樣子,把雙手背在身後,悠哉悠哉的走到張鐵蛋的身旁,他默不作聲的坐在張鐵蛋的身旁,學著張鐵蛋的樣子,雙手托著下巴仰望夜空。


    夜空中繁星點點,不時的會有幾顆星似眨眼般忽明忽暗,張鐵蛋發現了坐在身旁的張新生,他沒好氣地說道:“小屁孩,你來幹什麽?”


    張新生略有些不服氣地說道:“不許叫我小屁孩。”


    張鐵蛋麵不改色的說道:“為什麽?”


    張新生略有所思的說道:“沒有為什麽,反正不能叫我小屁孩。”


    張鐵蛋微微笑了一下,並沒有再言語,他隻盯著夜空中的星星發呆,張新生也目不轉睛的看著星星說道:“你為啥不吃飯就出來了?”


    張鐵蛋機械性的迴道:“心煩。”


    張新生也同樣機械性的問道:“煩啥?”


    張鐵蛋沒好氣地迴道:“你個小屁孩打聽那麽多幹啥,你又不懂。”


    張新生不服氣地嘟起嘴說道:“我說了,不準叫我小屁孩,再說了,你不把你的煩心事講出來咋知道我不懂呢。我看你愁眉苦臉的樣子一定是有事,你說出來或許心裏會好一些。”


    張鐵蛋微微轉頭看了看張新生,無奈的笑笑說道:“我問你個問題吧,你知道什麽是命嗎?”


    張新生不明所以的撓撓頭,他歪著腦袋說道:“不知道。”


    張鐵蛋又是一笑,他略顯無奈的說道:“命是上天注定的,沒有人能輕易的改變自己的命運,正所謂閻王讓你三更死,誰能留你到五更,我已經很努力的在幫我哥了,可是他非是不聽我的,這讓我很是難受,我真得不願意看他死,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嗎?”


    張新生已經被張鐵蛋的這一番話講懵了,他根本聽不懂張鐵蛋的意思。


    “鐵蛋叔叔,你能說一些我可以聽懂的話嗎?”


    張鐵蛋似乎並沒有聽到張新生的聲音,他依舊自顧自的說道:“命運就像是一輛飛馳而來的汽車,而命就是那個即將被這輛車撞到的人,而你眼睜睜的看著這輛車衝著那個人而去卻無能為力去改變這個狀況,想救他可是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那種痛,你能體會到嗎?就是那種撕心裂肺的痛!”


    張鐵蛋的情緒一時失控,他緊抓著張新生的雙肩猛烈的搖晃,張新生被張鐵蛋抓的疼痛不已,他強忍著淚水說道:“鐵蛋叔叔,你抓痛我了。”


    張鐵蛋經張新生這麽一喊,他如夢方醒,趕忙鬆開手,略顯自責的說道:“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張新生不住的揉著自己的胳膊,說道:“鐵蛋叔叔,為什麽你說的話,我一句也聽不懂,你能不能用我們小孩能聽懂的方式跟我講。”


    張鐵蛋苦笑,他又抬頭看向夜空,低語道:“新生啊,你知道人死後會怎樣嗎?”


    張新生不明所以的搖搖頭,張鐵蛋略顯深沉的說道:“人死後都會變成天上的星星。”說著話,張鐵蛋憂鬱的眼神中綻放出一絲光彩,他看向張新生說道:“新生,如果哪天我死了,你一定要在夜空中尋找到我,陪我聊聊天。”


    張新生麵帶疑惑的問道:“那我怎麽樣才能找到你?”


    張鐵蛋笑了笑說道:“你就在天上找最亮的那顆星,最亮的那顆旁邊的星星就是我。”


    張新生歪著腦袋問道:“那顆最亮的星星是誰呢?”


    張鐵蛋說道:“那顆是你爸爸。”


    張新生撓撓頭說道:“那,哪一顆是二大爺呢?”


    張鐵蛋撲哧一笑,調侃道:“這話要是讓你二大爺聽到,他非打你的小屁屁不可。”


    張新生問道:“為啥?”


    張鐵蛋微歎口氣說道:“因為他是陪你一起看星星的人,而不是天上的星星。”


    張新生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好了新生,我們迴去吧,再不迴去,他們該著急了。”


    說著,張鐵蛋牽著張新生的手走進飯店,飯桌上,李二狗醉熏熏的問道:“二哥,這迴咱們去哪?”


    丁鳳軍說道:“蓬萊。”


    “蓬萊?那不是傳說中神仙住的地方嗎?我們去了是不是也能做迴神仙?”


    張繼來笑著說道:“那都是神話傳說,這世上哪有什麽神仙哪。”


    丁鳳軍也忍俊不禁地說道:“是啊,這世上哪有什麽鬼啊神的,都不過是世人編造出來圖個樂子而已,二狗子,你咋還跟個孩子似的呢,哈哈。”


    李二狗略有些不好意思,他撓了撓頭又說道:“任何事都不是絕對的,空穴還不能隨便來風呢,對不對,我就覺得這世上肯定存在鬼魂,隻是咱們這些凡夫俗子看不見而已。”


    丁鳳軍摸了摸下巴,說道:“你真是越來越封建了,我還真想看看所謂的鬼魂長什麽樣呢。”


    張繼來也附合的說道:“我也想看看。”


    一時不言不語的張鐵蛋此刻幽幽地說道:“你們真得想要看嗎?”


    張繼來同丁鳳軍一同向張鐵蛋看去,一臉嚴肅的張鐵蛋眼睛裏略帶些陰森,他的聲音似來自地獄的召喚,讓張繼來覺得不寒而栗。


    丁鳳軍早已習慣了張鐵蛋這種神經質的樣子,他隻是輕鬆的一笑,並沒有覺得怎樣。


    張鐵蛋緩緩的抬起手直指張繼來的身後,冷冷地說道:“你後麵的那個小女孩你看到了嗎?”


    張繼來被張鐵蛋的動作嚇得冷汗直流,他摸了摸額頭卻始終不敢輕易迴頭,丁鳳軍就坐在張繼來身邊,他看到張繼來因害怕而發抖的手,丁鳳軍不禁偷笑,笑過之後,他也轉臉看向張繼來,眼神空洞毫無表情的說道:“繼來兄弟,你迴下頭看看,那個小女孩正盯著你看呢,怎麽說你也得和人家打個招唿吧。”


    張繼來此刻冷汗直流,他不住的揉搓著自己的手掌。


    “爸爸,為啥我看不到呢?”張新生歪著腦袋看向張繼來的身後不解的問道。


    丁鳳軍算是崩不住了,他猛拍一下張繼來的肩膀,哈哈大笑道:“看把你嚇的,我不是說過了嗎,這世上哪有什麽鬼魂。”


    張鐵蛋也嘿嘿直笑道:“你不是說你想看看鬼嗎,這迴咋又害怕了?”


    丁鳳軍說道:“我看你這就是葉公好龍,沒那膽量還想找刺激,你看你還不如新生的膽子大呢!”


    張繼來得知自己是被戲耍了,他憎惡的看著張鐵蛋,氣得不得了,卻憋著臉通紅,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張新生看向丁鳳軍好奇的問道:“二大爺,啥是葉公好龍?”


    這麽一個問句,直把張繼來弄得尷尬至極,而其他人則哈哈大笑起來,隻有張新生不明所以的等待著丁鳳軍的迴答。


    迴去的路上,丁鳳軍與張繼來同路,半路上,丁鳳軍一本正經的問道:“繼來,這次出門你打算帶著新生一塊去嗎?”


    張繼來略有所思的看了看趴在他的肩頭熟睡的張新生,輕聲說道:“我打算帶著新生一塊去,家裏也沒個人看著他,把他帶在身邊我放心。”


    丁鳳軍想了想說道:“你帶著孩子出門也不容易,要不這樣吧,讓你嫂子幫你帶一段時間吧,等我們迴來了你再將新生接走。”


    張繼來苦笑著說道:“還是不麻煩嫂子了,你們家的孩子多,已經夠嫂子忙活了,我哪還能再麻煩她。”


    “一個是養,幾個也是養,沒事的,這有啥麻煩不麻煩的。”


    “二哥,你的好意我心領了,讓新生陪在我的身邊,我就算幹起活來都覺得有意義,要是把他留在家裏,我怕是幹活都要沒心了。”


    丁鳳軍略有所思的點點頭說道:“好吧,你做的決定我也不好強求,把新生帶在身邊也算是好的,總不至於讓你太過牽掛。”


    張繼來微微點下頭。


    此時,還在熟睡的張新生醒了,他揉了揉惺忪的雙眼,剛才兩個人的對話他悉數聽到,張新生有些嘶啞的說道:“爸爸,我想一直陪在你的身邊,你可不能隨便把我一個丟下。”


    張繼來嗬嗬一笑說道:“好的,我的新生那麽乖,爸爸怎麽會忍心把你一個人丟下呢。”


    張新生稚嫩的臉蛋上浮現出一絲憂慮,他似乎要說些什麽,可他的話並沒有說出來,因為丁鳳軍止住腳步開了口道:“行了兄弟,咱們就在這兒分手吧,我就不往前送你們了,你抱著孩子注意安全。”


    張繼來點了點頭,丁鳳軍擺了擺手示意讓張繼來迴去,待張繼來抱著張新生完全消失在夜幕中時,丁鳳軍才轉身離開。


    過了正月十六丁鳳軍和張繼來他們在約定的地方見麵,去往蓬萊的汽車正緩慢的朝他們駛來,丁鳳軍拎起行李準備上車,這時張鐵蛋卻出了變故,他死活也不願上車,李二狗連拉帶扯的硬是弄不動張鐵蛋,連客車司機都有些不耐煩了,衝著他們嚷嚷道:“你們到底上不上車,不上車的話我可走了!”


    丁鳳軍忙朝車裏說道:“不好意思師傅,麻煩你等等,我下去勸勸他。”


    說著話,丁鳳軍又從車裏走下來,他接住張鐵蛋的手陰沉著臉說道:“鐵蛋,你咋迴事,車都來了你為啥不上去!”


    張鐵蛋哭喪著臉說道:“二哥,我求求你了,放我們一條生路好不好,我真得不想死,這一去我們真得就再也迴不來了!”


    丁鳳軍臉色嚴肅的說道:“你這是說的啥話,二哥向你保證,一定安然無恙的把你帶迴來行嗎?”


    張鐵蛋滿眼淚涔涔的樣子說道:“二哥,你永遠都沒有機會再把我們帶迴來了,沒有機會!”


    丁鳳軍感到可笑,他剛想開口說話,不料司機又開始嚷嚷起來。


    “你們到底走不走,車上這麽多人等著你們幾個,你們別囉嗦了行嗎!”


    李二狗沒好氣地罵道:“你他娘的給老子閉嘴,再讓老子聽你說一句話,老子把你的舌頭割下來!”


    司機一看李二狗那架式真有些發狠,嚇得他趕緊閉嘴,張鐵蛋將求救的眼神投向李二狗,他一臉可憐的樣子說道:“哥,你快幫我勸勸二哥啊,咱們真得不能跟他走。”


    李二狗本就在氣頭上,哪還能理會那麽多,此時的他都有種要海扁張鐵蛋的衝動。


    “張鐵蛋,你到底去不去,你要是不去我可就不管你了!”李二狗發著狠說道。


    張鐵蛋一看他求救無門,頓時有種絕望的感覺,整個人竟然一下子跪在丁鳳軍麵前,哭哭啼啼的說道:“二哥,我求求你了,別讓我們去了好不好,我給你磕頭了。”


    丁鳳軍連忙扶住張鐵蛋,他歎口氣轉臉對李二狗說道:“二狗,不然你們還是別去了,我看鐵蛋這迴是真得鐵了心了。”


    李二狗悶哼一聲,他一下子跳上車,氣急敗壞的說道:“張鐵蛋,我告訴你,你愛去不去,反正我是去定了。”


    說著,李二狗又看向丁鳳軍說道:“二哥,你別管他,咱們走!”


    說完,李二狗鑽進車廂,隨便找了個座位坐下。


    丁鳳軍無奈的搖搖頭,他示意張繼來抱著孩子先上車。


    “鐵蛋,你不去就算了,我們走了。”


    隻留下這麽一句話,丁鳳軍也隨即上了車。


    寒風中,張鐵蛋木然的看著幾個人上車,淚眼婆娑中,他的心已經與這寒冷融為一體,眼中的淚似乎已經凝為固體,他苦笑,二話不說,在車門即將關上的一瞬間,他拎著行李也擠上了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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