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天氣還不是太冷,但葉廣闊卻像是置身於冰窖中,冷的不得了,他下意識的裹裹衣服,想以此逼走已入侵到心中的寒氣,可這麽一折騰,他反而覺得更是冷得不得了。


    雷軍並沒有太在意葉廣闊的異樣表現,他抬頭看看天空,幾朵懶散的白雲正隨風遊走於天際,這田間的莊稼隨微風的過處形成了一片田海,蕩漾著隻屬於這個季節的景像。


    葉廣忠也陷入深深的沉思中,在工廠裏他的確看不慣葉廣闊的為人處事,他處處與葉廣闊作對,也不過是想讓葉廣闊明白,不是所有的人都會遷就他,他得學會適可而止,如果連葉廣忠這個做弟弟的都選擇縱容他的話,那麽如此下去隻會害了他。


    可葉廣闊一直視葉廣忠為絆腳石,根本就理解不了葉廣忠的用意,總以為葉廣忠是因為妒忌他才會處處與他作對,因此葉廣闊從來不會把葉廣忠的忠告放在心上,這讓葉廣忠很是失落,如果這件事真得和葉廣闊有關係,葉廣忠這做弟弟的肯定不能坐首旁觀,他得想辦法幫他這個唯一的哥哥,要是葉廣闊坐牢的話,家中的父母又怎麽會平靜的接受這個事實,何況葉廣闊還是他們從小溺愛到大的兒子!


    雷軍看了看一然木然的葉廣闊,又轉頭看了看思想木訥的葉廣忠,他忽然發起感慨道:“你們倆說,如果咱們還能和小時候一樣愉快的打鬧,一起下河摸魚,一起去偷別人家的蘋果,整天無憂無慮的多好,不用想這麽多的煩心事,也不用為一丁點的利益勾心鬥角,爾虞我詐,想必我們也不用像現在這樣活得那麽累!”


    葉廣忠的眼角滲出了淚,他也飽含感情的說道:“是啊,我還記得當初大哥為了我還被幾個小淘氣孩子把鼻子打破了,大哥怕我害怕,他用手抹一把鼻血,安慰我說,廣忠,你別害怕,有哥在誰也別想欺負你,我那個時候還在想,有一個哥哥真好,至少在我受到傷害的時候,他能夠站在我的身邊保護我安慰我。”


    說著話,葉廣忠的聲音已經有些哽咽,他抬手拭去眼角的淚水,長歎一口氣,又繼續說道:“小時候,大哥會經常的幫助我,我也總會在夜晚對著星星說,如果哪天我長大了,有能力了,一定也會保護我的哥哥,我不會允許任何人欺負我的哥哥,當時我說的是任何人而不是其他人!”


    葉廣闊聽了這番話心裏也很不是滋味,這都多少年的事了,人總是會變的,在事情沒有觸及到自己的切身利益的時候,朋友就是朋友,仇人就是仇人,可一旦危及到自身的利益,或者自身被私心占據的時候,朋友將不再是朋友,而仇人也有可能會變成朋友。因為仇人的仇人就是朋友。


    葉廣闊也歎了一口氣說道:“以前的事還提它幹嘛,現在的我們除了向前看已經沒有了迴頭的餘地,人老活在過去的記憶中難免會徒增傷悲,既然這樣,又何不多向未來憧憬。”


    雷軍看著葉廣闊,他從葉廣闊的神情中讀到了一種懺悔,還有一種內疚,更多的還是無法挽迴的一種絕望。


    雷軍又繼續煽情道:“咱們親戚當中就屬我最大,我們幾個人都是從小玩到大的,你們的性格怎樣,我最了解,廣闊從小被姑父和姑媽溺愛太深,做什麽事都太過絕對,有時候都不想著給自己留條餘地,往往產生不可預估的後果,到時又會追悔莫及,所以那個時候,我時常會勸你,讓你不要太執拗,可是你總是不聽,唉,現在我發現你做事還是那麽的一義孤行,都成親的人了也該改改了。”


    葉廣闊苦笑著說道:“改是改不了了,這性格都跟隨我二十多年了,哪那麽容易改的,要是能改還用等到今天麽。”


    雷軍隻微微一笑,略顯無奈的說道:“隻要你想改還是可以改掉的。”


    葉廣闊輕歎一口氣,似在自言自語又似在向雷軍傾訴:“恐怕我也沒有再能改的機會了。”


    雷軍心頭一震,他聽得出葉廣闊這句話的涵意,他也確信了自己的猜測,這件事情看來真得和葉廣闊有關係,但礙於葉廣忠在場的原因,雷軍也不便再講些露骨的活,他隻淡淡一笑帶有韻味的說道:“機會是靠自己把握的,而不是別人給的,這主要是看你對待事物的態度,怎樣來判斷,比如一遇到棘手的事情你就選擇逃避而不是麵對,那麽你肯定會身陷囹圄之地,如果你選擇勇敢的麵對,那麽就算你身陷沼澤之地也會有重生的機會。”


    葉廣闊在與雷軍的對話中,他也察覺出遊走於兩人之間的微妙變化,葉廣闊看了看雷軍,雷軍正飽含深意的對著葉廣闊微笑,葉廣闊的心倏然一緊,他明白了雷軍已經知道了這件事與他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葉廣闊勉強露出一絲笑容,他牽強的問道:“事情真得會有轉機嗎?”


    雷軍敲了敲腦袋說道:“有沒有轉機完全取決於你的大腦裏的想法,要是願意邁出去這一步嚐試一下的話或許會有轉機,要是你還選擇一意孤行選擇躲避的話,那就真得隻能聽天由命。”


    葉廣闊也學著雷軍的樣子敲了敲腦袋,他還是有些不太明白雷軍說得這番話的真正用意,他低下頭陷入深思,一旁的葉廣忠卻被這兩個人的對話繞暈,他根本不明白這兩個人究竟在講些什麽,除了一昧的傾聽之外,他也根本插不上嘴,既然他融入不到他們的世界中就隻能默默的聆聽。


    旁邊的這三個人正各懷心事的沉默,公安局那邊的三個人也同樣陷入深思。


    丁慶奇在辦公室裏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緩緩的吸著香煙,他是公安局局長,調查辦案是他的專長,在與嫌犯攀談的過程中,他總能獲取到一些不易察覺的線索,羅文玉的反常表現讓丁慶奇多少有些懷疑,這件事的背後一定暗藏某種不為人知的陰謀。


    丁慶奇相信,以羅文玉這種生活在最底層的人本身就沒有太多的學識,要他策劃出這種偷竊的方案想必是比登天還要難,如果單是讓羅文玉幹些小偷小摸的事,或許他會得心應手,隻要稍沾些技術性的壞事,他一定會搞砸,最主要的問題還有一個,這也是丁慶奇為何要拖延一段時間的原因,因為他怕這件事的主謀真的會是葉廣闊,怎麽說丁慶奇和紙箱廠老板的交情過深,若這最後的調查結果發現是老板自家親戚監守自盜的話,不管是有心還是無心,都必將會讓老板陷入尷尬,當然最好的方法便是不再調查,直接拿羅文玉和張繼來頂包,隻是這樣真得會是一個萬全之策嗎?


    丁慶奇自詡為父母官聽父母命,他不會做那種冤假錯案,但在法律和人情之間他有些淩亂。


    丁慶奇猛抽一口煙,緩緩的將煙從口中吐出,現在的他需要保持冷靜,保持理智,張繼來和羅文玉分別關在不同的房間,這是為了防止兩個人竄供,安靜的房間裏讓張繼來隻覺得冷,這種冷是由心而生,麻木了他的思想。


    張繼來在房間裏也想了很多,萬一這次真得出不去了,他唯一對不起的人就是羅欣怡,她還懷著孩子,要是她知道了這件事會不會傷心欲絕,一想到羅欣怡黯然神傷的樣子,張繼來真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巴掌,他為何就不聽羅欣怡的話,要是當時聽了羅欣怡的話也許就不會到這個地步。


    羅文玉,你真是把我害慘了,這迴你該心滿意足了吧,一個好好的家就這樣因為你而將要破碎!張繼來忿恨的想著,或許正因張繼來的咒罵,另一間房間裏的羅文玉連續打了幾個噴嚏,他擤了擤鼻子不禁說道:“肯定是那個葉廣闊在罵我,他奶奶的,真不是個東西,居然給我下個這麽大的套,看我出去了怎麽收拾你!”


    隨之羅文玉又重重的歎口氣自言自語道:“這話說來說去,還不是怪我自己太貪了嗎,財迷心竅有什麽好處,害人害己,這下要是讓欣怡知道是我害了繼來的話,她還不得恨死我!”


    羅文玉坐在凳子上哀聲歎氣的想著,他把以前做過的種種事情又想了一遍,無論好的還是壞的,都在這一刻湧上心頭,他也開始懊惱起來,以前做的那些事,真是無恥至極,他決定要是這次能夠安然無恙的從公安局裏走出去的話,他一定洗心革麵好好的過日子。


    羅文玉雙手合十虔誠的祈禱道:“上天你一定得保佑我度過這個難關,以後我一定會好好的做人,等我出去就給您老人家燒香叩頭。”


    羅欣怡不知道從哪裏聽說了張繼來被捕入獄的消息,她乍一聽說的時候差點暈厥過去,索性她的信念比較強,不為別的就當是為了肚子裏的孩子,她也不能倒下,羅欣怡獨自來到公安局,是姚麗接待的她,當姚麗聽說羅欣怡要見張繼來的時候,她的臉上露出為難之色,姚麗把羅欣怡帶到一間休息裏,給她倒了一杯水,說道:“真是不好意思,我們局裏有規定,沒有局長的批準,任何人都不能與嫌犯見麵,包括他的家屬。”


    羅欣怡初聽到嫌犯這兩個字的時候,心中抖然一驚,她一臉疲倦之色的說道:“姑娘,我丈夫真得幹了什麽壞事嗎?”


    姚麗撓了撓頭,說道:“應該是吧,要不然他也不會被抓到這裏來。”


    羅欣怡神色緊張忙問道:“你能告訴我,他究竟幹了什麽嗎?”


    姚麗愣了愣勉強露出一絲微笑,略顯不好意思的說道:“真是不好意思,關於張繼來的事情,我也不是太清楚,我隻聽同事說起過,好像是因為偷竊吧,這件事,我們局長親自負責,具體的情況還得等局長查過之後才能知道。”


    羅欣怡的眼眶突然紅了,偷竊,她不相信張繼來會去偷竊,因為在她的印象裏,張繼來根本不是那樣的人。


    “姑娘,你們是不是搞錯了,我丈夫怎麽可能會去偷竊呢,他不是那樣的人。”羅欣怡一臉失落的樣子,她的憔悴麵容讓姚麗看了都覺得心疼。


    姚麗安慰道:“你先別擔心,暫時我們隻是把他列為嫌疑人,究竟他沒有偷竊得看我們局長調查的結果,我看這樣吧,不如你先迴去吧,說不定過兩天你丈夫就無罪釋放了呢。”


    羅欣怡隻無奈的搖搖頭,淚從她的眼中流出,羅欣怡略帶哀求的說道:“姑娘,你讓我見見他吧,要不然我這心裏總是不踏實。”


    姚麗是個感性的人,她最見不得別人落淚,尤其像羅欣怡這種挺著大肚子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的人,她略顯無奈的說道:“真是不行啊,我根本沒有這個權力,領導頒發的規定我們這些下屬隻能服從,我看你還是迴去吧。”


    羅欣怡還是不死心,她一把抓住姚麗的手,苦苦哀求道:“姑娘,我求求你了,你就讓我見見他吧,你看在我懷孕五個月的份上,又大老遠的從鄉下走到縣裏的份上,你就跟領導請求一下吧,求求你了姑娘。”


    姚麗麵露難色,她也有種要去找丁慶奇請求的衝動,但她知道,丁慶奇是個堅持原則的人,不到迫不得已的地步,他肯定不會答應,就在姚麗不知道該怎麽拒絕羅欣怡的請求時,休息室的門被人從外麵打開,姚麗朝門口看去,推門而入的正是丁慶奇。


    丁慶奇擰著眉頭看著屋裏的兩個人問道:“怎麽迴事?”


    姚麗像見到救星一般,忙掙脫羅欣怡的手走到丁慶奇的麵前說道:“這是張繼來的愛人,她非要見見張繼來。”


    丁慶奇點了點頭,沉思一會兒說道:“你跟我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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