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傍晚,總是會給人一種意想不到的愜意。夕陽西下,蜻蜓追逐而飛,光腳的孩子頑皮地在池塘邊嬉戲,尤其是田間玉米地裏更是聽取蛙聲一片。


    剛剛走出校門的丁鳳軍,不自覺得朝太陽落下去的地方看了看,這個落魄的鄉下,沒有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的精彩景像,但也不缺乏美感。丁鳳軍就在這僅剩霞光的天空中尋找到一種陶淵明口中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世外桃源之感。


    陽穀,這個位於中國魯西的小縣城,縱橫交錯的是南北相通的顛簸小路,地勢平坦,沒有山沒有海,聽不到兩岸長猿的啼叫,也看不到漫天飛舞的海鷗,從小耳濡目染的就隻有水滸傳裏英雄打天下的傳奇故事。


    這一年的夏天,丁鳳軍18周歲的生日還沒有到,他生於夏天最炎熱的一天,掐指算算離自己的生日也差不了多遠了。


    丁莊,這是小縣城裏的一個普通的小村莊,村莊不大,但姓氏卻不少。聽長輩講過,58年鬧饑荒的時候,外姓逃難的人來到丁莊,就此落地生根,自然姓氏也就多了起來。


    馬詩語,她不是丁莊的人,丁莊沒有姓馬的,馬詩語的小姨家在丁莊,她的姨夫是張姓人,長年在外打工,極少迴家,在村裏也算是一普通人家,倒是他的妻子李素娥卻是一得理不饒人的主。


    馬詩語的母親李素梅在早些年得病死了,再沒有隔多久的時間裏,馬詩語的爸爸又因為車禍而喪失生命,無依無靠的馬詩語隻得投靠自己的小姨。這一生活便是十幾年的時光。


    李素娥家沒有孩子,又念及姐妹之情,李素娥也便收養了她,不過在馬詩語進家沒幾年後,李素娥突然有一天發現自己有喜了,還生下了一個大胖小子,這讓她的丈夫有了更加賣力的掙錢的動力。


    村裏的人都說是馬詩語帶給他們家的這個福氣,李素娥高興之餘便送馬詩語去鎮上的學校上學,說是為了感謝馬詩語帶給她的這個福氣。


    這些事情,丁鳳軍都清楚,好在馬詩語也是一刻苦用心的女孩子,學習成績一直名列前茅,這才沒有像其他家的女孩子那樣,早早的嫁為人婦。


    一想到馬詩語的身份,丁鳳軍也難免心頭苦澀,苦澀歸苦澀,但畢竟現在丁鳳軍都已經快要成為自身難保的人,哪還有精力和時間去同情別人。


    丁鳳軍輕歎口氣,踏上迴家的路。


    “丁鳳軍!”一個甜甜的聲音自丁鳳軍的身後傳來。


    丁鳳軍轉過身看去,原來是馬詩語。


    “有什麽事嗎?”丁鳳軍甩了甩頭,順勢用手抹去嘴角的血跡。


    “你沒事吧?”馬詩語顯然有些不自在,雙手緊握住斜挎在肩膀上的碎布背包的包帶。


    “我?我能有什麽事?”丁鳳軍反手一指自己,莫名其妙的一笑說道。


    說話間,馬詩語已然來到丁鳳軍的麵前,丁鳳軍的嘴角還留有沒擦幹淨的血痕。馬詩語伸出手去想要為丁風軍抹去嘴角的血跡。就在馬詩語的手快要觸及到丁鳳軍的皮膚時,丁鳳軍很不識實務的把頭扭到另一邊,佯裝看風景。


    馬詩語略顯尷尬,伸出去的手停留在半空中,她四下偷看兩眼,還好沒有其他人在場,不然這迴可真要丟死人了。


    “丁鳳軍,你和丁慶奇的對話我都聽到了,難道你真得要把我讓給丁慶奇嗎?”馬詩語說話的聲音總是那麽美妙,像綻放在夏季裏的荷花,讓人在燥熱的天氣裏感受到些許的涼意。


    “這不是把你讓給丁慶奇,丁慶奇喜歡你,他有追求你的權利,你若不喜歡他,你可以收迴這個權利。”丁鳳軍淡淡的說道。


    “那,你想擁有這個權力嗎?”馬詩語說出這句話後,雙頰再次緋紅。


    “不想!”丁鳳軍根本沒有顧及馬詩語的感情,直截了當的說道。


    馬詩語被丁鳳軍這搪突莽撞的迴答氣得嘴唇直哆嗦。馬詩語對丁鳳軍的脾氣很是了解,自馬詩語投靠到李素娥家後,就認識了丁鳳軍,兩人雖說算不上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但在同鄉孩子的眼中也是天造地設的一雙,再加之丁鳳軍總是為馬詩語打抱不平,更是讓小夥伴們多了層看兩人關係的感情色彩。


    “為什麽?”馬詩語似乎還有些不死心非要問出個所以然來。


    “不為什麽。”丁鳳軍迴答得更是簡捷,跟沒迴答一樣。


    “難道你就一點都不喜歡我嗎?”馬詩語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分明帶著顫音,再看她的眼睛,似乎有某種不知明的液體在夕陽下閃耀著光芒。


    “這和喜歡不喜歡沒有關係。”丁鳳軍說得平淡無奇,而馬詩語卻意會錯了丁鳳軍的意思,馬詩語以為丁鳳軍是不太好意思挑明兩個人之間的關係,才故意故作鎮定否認事實。


    想到這裏,馬詩語心中樂開了花,傾瀉於雙眸間的愁緒在這一刻終於撥雲見日。


    馬詩語已然要到自以為是的答案,便無需再與丁鳳軍有過多的攀談,省得再談下去兩個人都尷尬。


    馬詩語抿著嘴巴偷笑,而丁鳳軍則一臉莫名其妙的樣子看著馬詩語。馬詩語稍稍低下頭,前額上順直的劉海蓋住了那雙美麗的眼睛。這是丁鳳軍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觀察馬詩語,完美無睱的瓜子臉,吹彈可破的肌膚,順滑稚嫩的白晳小手,恍惚間丁鳳軍那顆堅定的心開始動蕩不安起來,莫名的衝動似乎要從體內衝出,驅使他抱住馬詩語。


    這是個美麗的傍晚,紅透半邊天的晚霞,鬱鬱蔥蔥的林蔭小道,清風徐徐,佳人相伴,這豈不是一幅美景。


    誰知,在丁鳳軍想入非非的時候,馬詩語猛然抬起頭,四目相對,兩隻眼睛略顯驚愕,另兩隻眼睛卻熱情似火。


    “丁鳳軍,我喜歡你,我要做你的媳婦,我一定要和你上同一所大學。”


    馬詩語一口氣講出這麽一句話,趁丁鳳軍驚愕之際,她的嘴巴緊貼在丁鳳軍的臉上,狠狠的親下一口之後,馬詩語雙手捂著臉向另一個方向跑去。


    丁鳳軍還處於恍惚間,這突如其來的一吻便是讓丁鳳軍不知所措。


    “丁鳳軍,我們要一起考上大學,我們一起努力奮鬥,我們一定會有一個屬於我們的家!”


    跑到另一條路上的馬詩語轉過頭來衝著丁鳳軍大喊著,這一聲喊叫把丁鳳軍從恍惚中驚醒,他轉頭看向馬詩語,這個美麗的女孩在夕陽下是如此的清純,可愛,可是,丁鳳軍卻在心中暗自揣測著一些過往事情。


    “鳳軍迴來了?今天學習怎麽樣,累不累?”


    丁鳳軍前腳剛踏進家門,後腳還沒來得及抬起,大哥丁鳳海的聲音就從院子裏傳來。


    “還可以吧,就那樣。”丁鳳軍輕描淡寫的說道。


    “什麽叫就那樣,眼看著還有幾個月就要高考了,你可得努努力,咱們老農民沒有別的本事,如今能夠翻身的機會就是考上大學,我可告訴你,咱家的希望可全壓在你的身上了,你可不能讓我們失望啊。”


    “知道了。”丁鳳軍簡單地敷衍過丁鳳海的訓話,低著頭一溜小跑著進到堂屋。


    丁鳳軍可不想讓丁鳳海看到自己臉上的傷,省得又得聽到他的埋怨。


    “喲,小軍,你的臉怎麽青一塊紫一塊的?是不是又和誰家的孩子打架了?”說話的是丁鳳軍的母親王玉珍,一位將近六十歲的農村婦女,烏黑的發髻間夾雜著幾根銀絲班白的雙繽也寫滿了生活的艱辛。


    丁鳳軍隨意的一擺手說著沒事沒事,便把臉扭向另一邊,他不想母親再為自己的事情操勞。


    “老二,我說你怎麽迴事,告訴你多少迴了,不讓你打架不讓你打架,你就是不聽,這迴又是和誰動的手?”一聽到母親說丁鳳軍受了傷,大哥丁鳳海立馬從院子裏跑了進來。


    “沒誰,除了李二狗張鐵蛋他們還能有誰。”丁鳳軍不耐煩的說道。


    “撒謊!就那幾個不學無術的家夥早被你打得服服貼貼了,哪裏還敢招惹你。”丁鳳海嘴上說著話,手已經開始去扭動丁鳳軍的頭,他要看看丁鳳軍的傷勢究竟如何。


    丁鳳海早在幾年前就已經罷學,身為長兄的他實在看不得父母為兄妹五人日夜奔波操勞的疲憊神情,他便退學甘做弟弟妹妹堅實的後盾,因丁鳳海對行醫比較感興趣,退學後便與村上唯一的赤腳醫生學藝,丁鳳海的領悟力比較高,沒過多久他的造詣就超過了師父,後來老師父因年事過高去世了,丁鳳海便成了村子裏唯一的醫生,專門為莊稼人治療一些跌打損傷感冒發燒之類的病患。


    老師父曾在臨死前對丁鳳海說過這樣的話。


    “鳳海啊,你真是一個不可多得的行醫奇才,你應該迴學校讀書,知識多了懂得事情也就多了,將來考一所醫科類的大學,你的命運就會發生天翻地覆的改變。鳳海,你一定要記住,無論什麽時候都不要忘了讀書,多讀書多思考你才能有更高的成就。”


    丁鳳海深深記著老師父講得這段話,無奈家中生活拮據,已經到了捉襟見肘的地步,哪還有多餘的錢再去買些醫學類的書來看。這也成了丁鳳海一件苦惱許久的事情,倒是丁鳳軍聽說丁鳳海的事情之後,他便開始想辦法,剛開始毫無頭緒的他都要選擇放棄幫助大哥的時候,沒想到張鐵蛋和李二狗他們出現在丁鳳軍的世界裏。


    李二狗與張鐵蛋是隔壁村上幾個不講的小無賴,年齡與丁鳳軍相仿,個頭也都差不多,隻是他們長得偏瘦些,沒有丁鳳軍顯得壯實。


    這幾個小混混主要靠收刮學生的錢過活,那個年代,農民家的孩子都沒有零花錢,有錢的都是官宦家的孩子,而且這些孩子向來沒有經曆過什麽風浪,李二狗他們連嚇帶騙的都乖乖把錢交了出來。


    直到有一天他們堵住了丁鳳軍。


    “喂,小孩,把身上的錢交出來。”李二狗手中拿著一把鋼質匕首,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說道。


    丁鳳軍沒有理會他,自顧自地走著自己的路。


    “喂,你是聾子嗎?我叫你難道你聽不到嗎?”李二狗一把抓住丁鳳軍的衣領,他原本想要把丁鳳軍拉到自己的麵前,順便拿手中的匕首在丁鳳軍臉上拍拍,這也好給丁鳳軍一個下馬威。可誰曾想,李二狗的力氣有限,原本就精瘦的胳膊,由於用勁過猛,青筋都暴露了出來。丁鳳軍絲毫未動,李二狗倒來了個踉蹌跨了一個大步貼到了丁鳳軍的麵前。


    “在我沒有生氣之前,你最好拿了你的髒手!”丁鳳軍目露兇光,冷冷地說道。


    “抓你的衣服我還嫌髒了我的手呢,這是你的榮幸,一般人想讓我抓我還不抓呢!”李二狗一副無賴樣,他打量了一下丁鳳軍,接著說道,“嘖嘖嘖,瞅你穿的這破爛貨,粗布麻衣也就算了,還打了那麽多補丁,簡直跟乞丐一模一樣!”


    李二狗講完這些,跟隨他身邊的人哈哈大笑起來。


    丁鳳軍被他們的羞辱激怒,一伸手反抓住李二狗緊握衣領的手,輕輕一用力,便把李二狗的手掰開,李二狗冷不防的被丁鳳軍這麽一掰,吃痛不已,大叫一聲之後,另一隻手條件反射般衝著丁鳳軍的胳膊劃去,丁鳳軍沒想到李二狗真敢拿匕首劃他,一時沒躲過去,胳膊被鋒利的匕首劃破。


    張鐵蛋見丁鳳軍要欺負李二狗,他趕忙上前幫忙。張鐵蛋並沒有看到丁鳳軍的胳膊被劃傷,他站在丁鳳軍的側後方,視線剛好被丁鳳軍的身子擋住,丁鳳軍的胳膊一痛,一把將李二狗甩了出去,由於慣性,丁鳳軍在原地轉了半個圈,剛好看到張鐵蛋抬腿偷襲,丁鳳軍來不及躲避,索性直接迎了上去。


    丁鳳軍抬起腳朝張鐵蛋的襠部踢去。


    張鐵蛋的腳踢到了丁鳳軍的肚子上,丁鳳軍則踢到了張鐵蛋的命根子。


    膽小的幾個人見李二狗和張鐵蛋兩人都對付不了丁鳳軍,再加之看到丁鳳軍胳膊上身上滿是血,嚇得直接丟下匍匐在地上捂著襠部哀嚎的張鐵蛋和坐在地上木訥的李二狗就跑了。


    自此,丁鳳軍的名聲算是在同齡人之間傳開了,說也奇怪,自從這件事情過後,李二狗和張鐵蛋一夥人再也沒有出現在學校門口。有人說他們傍上了黑幫的老大,有人說他們因為在丁鳳軍這裏丟了臉麵而不好意思再出現在校門口,總是眾說紛芸,對於他們的去向,大家也隻不過是一昧的猜測。


    不過,丁鳳軍還是得到了一些賞賜,不知是張鐵蛋還是李二狗,或許是因為不小心,他們收刮來的民脂民膏剛好在他們落荒而逃的時候落在了地上,丁鳳軍撿起來數了數,居然有三十多塊錢,本來丁鳳軍還打算要還給他們,但想到他們這也屬於不義之財,索性直接揣在自己的兜裏,這樣一來才有了給丁鳳海買書的錢。


    丁鳳海輕輕為丁鳳軍擦拭著藥物,他盡可能的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自己的弟弟。


    麵對丁鳳海的問話,丁鳳軍沒有迴答,隻默默地接受來自哥哥的這份關愛的責罵。


    “嬸兒,丁鳳軍在家嗎?”


    傷口處理的差不多了,門外卻傳來一個女孩的聲音。


    王玉珍還沒來得及迴答,那女孩就已經來到屋內。


    丁鳳軍朝來者看去,原來是馬詩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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