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衛女來急箭相逼,浪蕩子也飛身一護——


    ·


    上迴說到:被俘後,景年被關入了禁衛軍位於金明池附近的塔樓地下大牢。獄卒不知景年身份,照例將他一頓毒打,言談間提及將要提審死囚的正是他兄長張景弘。此時的景年早已奄奄一息,氣若遊絲之間,他做了三場夢,而驚醒這三場走馬燈的,是來自師兄少隹和刺客導師柳直的救援之聲。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本迴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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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禁衛軍地牢內,牆壁被火把映得通明亮堂。


    柳直亮出袖劍在前方開路防備,少隹則負著景年慢慢跟在後麵,三人繞開地上橫七豎八的獄卒屍首,向地牢通道左側跑去。


    “上麵沒有人,你到前麵去,我殿後。”柳直已在上樓處等候,“等下到了門口,我們輕身潛行,莫要教地上那些人聽見裏麵有動靜。”


    “我知道,就來!”少隹應他一聲,將景年在背上向上托了一托,籲一口氣,跳過地上橫著的一把腰刀,“阿年,待能迴得去,你可少吃些罷,平日沒見你胖,怎的現下一背,竟沉如一口豬!”


    “少隹,別廢話了,趕緊過來。”


    “知道了知道了!”少隹又仰頭答了一句,又朝師弟笑,“罷了,沉就沉。想你這個頭也曾將我一路背走,怕也是在心裏罵了無數迴了。”


    景年本無意與他在此地鬥嘴,正要駁斥一句“未曾罵過”,忽而驚疑:“你如何知曉我背過你?!”


    “呿,你腦子好使,旁人卻不都是傻子。”少隹嗤笑,低聲道,“該說的,不該說的,老李把洛陽所有的事都告訴我了。”


    說罷,又將師弟雙腿撐得牢固了些:“別想了,這會不是該想事的時候。我說此事與你,不過是想教你莫要有負累,人情世故,江湖往來,有時卻也不必非得有借有還。阿年,你且踏實醒著,看爺爺將你一口氣背到最頂上去!”


    少隹咬緊牙關,邁開大步,衝到通道入口。


    景年才在他背上顛了兩下,忽聽耳邊不知哪裏傳來一聲尖銳的唿嘯,便將頭一偏,兩人麵前牆上便啪的一聲掉了一塊土疙瘩。


    少隹吃了一嚇,定睛一看,那土牆凹坑裏竟赫然插著一支尾羽還在顫動的短箭!


    二人俱驚。


    “休想劫走逆臣賊子!”


    清靈女聲伴隨著機簧拉動聲響起,景年背後生起一股寒意來,當即扭頭一瞧,便見一張戴著黑色麵紗的白臉,下頜骨處隱約看得見一處刺青。


    來人正是:張邦昌貼身影衛、蜀中唐門代門主唐靖之姊,唐妤。


    見到眼前這名刺麵女子,景年暗道不好,且不論他師兄與洛陽兄弟會都曾遭她毒手,隻道是那位唐靖姑娘代唐門討伐叛族姊妹,幾乎拚上全部身家性命,而今唐妤既在,便證明唐靖恐怕已落敗遭難……世上能治住這影衛之人,怕是沒了!


    他便捏緊胸前衣物,苦聲暗叫:“師兄快跑,來者不善!”


    少隹也覺出聲音不對,來的女子口音極為耳熟,便將師弟背著,往身後地牢通道右側出口扭頭一看,當即將那女人認了出來,一時像得了失心瘋一般,瞪著一雙布滿紅血絲的眼球,朝樓上柳直大吼:“跑!快跑!!!”


    啪——


    景年身邊牆洞一側瞬間擦出一條缺口,土渣濺在師兄與他的身上、頭上。少隹心裏發毛,不敢再耽誤分毫,拚著全身力氣將師弟扛著向導師那處跑,一麵跑一麵又朝柳直喊:“快跑,你先跑!追過來了!”


    一聽少隹不再唿喊導師之名,柳直立時明白來者身份,卻不往上逃,隻是將手向後一揚,但聞乒乒乓乓四聲刺耳激鳴,原本襲向少隹與景年的兩支毒箭便被自上而下釘在地牢土層中。


    少隹大步竄上柳直所在的位置,越到他前麵去。柳直向下一看,確是張邦昌身邊那影衛。見她端著縛臂弩機慢慢走出通道口來,好似胸有成竹、毫不慌張,便趕忙將頭縮迴,施起腿腳便跟著少隹景年向上逃竄。


    唐妤猜得他們不會從大門口突圍,定是要向上走,便也跟著加快了腳步,一邊輕身縱躍,一邊開弓拉弦,將一小把或淬毒或無毒的短箭裝載到臂上弩機匣中,短短幾步便追到三人身後,瞄準少隹背上的景年,再度舉弩——


    噌!


    少隹預判著身後的攻擊方位,將身子猛地向下一趴,帶著景年堪堪躲過了唐妤的攻擊。


    “這箭有毒,小心些!”


    話音剛落,柳直便感到胳膊一陣火辣辣的疼,影衛的第二支箭擦破了他的衣袖,緊挨著胳膊肘低飛而過,砸在對麵牆壁上,彈到少隹腳下。


    “你沒事罷!”


    柳直捂住胳膊,低首一看,應道:“好!這支無毒!”


    “壞了,她必是又像從前那樣,將有毒的沒毒的摻在一起!”少隹一躍登上塔樓二層平台,每次開口說話便要累的一陣猛喘,但仍死死托著景年雙腿,說什麽也不肯放下,“快點上來,咱們若再往上跑,遲早被她逼下去!即便是跳下去,在空中也躲不開此人毒箭!”


    柳直沉著臉,自樓梯上躍到平台,繼而與少隹對視一眼,兩人便一內一外躲到一處拐角後,強忍粗重唿吸,等待唐妤上來。


    狹小的空間內,除去他們的喘息聲,聽不到更多的動靜。


    唐妤似也在按兵不動,停了步子。


    借著土塵煙卷,少隹騰出一隻手來,拉了一下靠近拐角邊緣的導師,又簡短地比劃一串手勢:我把阿年放下,咱們一起反手先攻!


    柳直點頭。


    景年便被師兄從背上卸了下來,忍著身上傷痛,悄聲爬到拐角調息。


    少隹掰著筋骨,甩了甩胳膊,又向前拍導師肩膀,比劃道:等下我露麵引誘,想辦法躲她第一箭,導師暗器偷襲,教她無暇兼顧!


    柳直迴頭,也伸手比劃:你太冒險,與我聯手,借拐角之利登牆而起,跳殺或可圖之。


    導師手還未放下,卻見少隹兀地變了臉色。


    他如臨大敵地看著拐角對麵,一雙吊稍細眼中倒映出神出鬼沒的影衛手中已然在弦的箭矢。


    那支箭箭頭泛白,淬毒銳利,猶如一道宣告死罪的詔書,直指刺客導師柳直的太陽穴。


    “見……見鬼……”


    少隹喃喃出聲。


    柳直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卻見那影衛女子竟早已如鬼魅一般蹲伏在對麵,手中弩機滿弦待發,不禁一驚——連他這落針之聲都能捉到的耳朵,都未能聽見她的腳步聲!


    見二人皆已發現,唐妤身上突然放出一陣黑色煙霧來,哨塔平台內立時被黑煙鋪滿,煙霧繚繞,難覓敵人蹤跡。


    柳直揮開麵前霧氣,雙目凝神,那鷹般銳利視線便穿破迷霧,瞬間鎖定在正對著自己的一側。


    影衛一身黑衣泛著火把燒紅的光,帶來血色的不祥之兆。


    “爾等逆臣賊子,休想帶走牢內死囚!”


    話音方落,箭出驚弦。


    箭矢穿透逐漸消散的煙氣,追魂索命而來。


    一箭之地,咫尺之間。


    柳直袖劍刺出,遮擋頭顱,除此之外,無有抵擋之物。


    探身去取破月劍為時已晚,想及身後滿身是血的孩子,他便無任何動作,反倒臨危屹立,迎著那箭挪動一寸,將景年完完全全擋在了自己身後。


    然而,身形方動,麵前忽然灰影一閃。


    “莫要傷他!衝著你爺爺來!”


    噗——


    身前那個孩子咧著嘴向後倒退一步,卻仍固執地伸開雙臂,將柳直擋在自己臂展之下。


    ·


    ·


    “少隹!”


    “師兄?!”


    柳直顧不上其他,一把扶住要倒的孔少隹,將他一個旋身護在懷中,旋即迴身怒目而視,在唐妤再度起弩之前右臂平舉,對準她之所在,小指一勾。隻聽轟然一聲巨響,刺客導師臂上火光一現,對側牆壁當即被開了個拳頭大的洞,土塊沙礫迸裂彈射,一時之間,彈雨紛飛。


    那唐妤沒料到火器兇狠,在濃煙灰土中嗆了一大口,雖堪堪躲開了火彈,卻未能躲下柳直緊隨而來的飛刀,便痛哼兩聲收了弩。


    她見良機已逝,不敢再與這裝著火器的老手硬碰硬,便又丟下一枚煙霧彈,走為上策。


    鷹眼之下,女子已消失無影。


    柳直扇走周身黑煙,這才將懷中的少隹慢慢放下,教他倚著牆壁坐。


    待他亮出上半身來,兩人定睛一看,始覺少隹的胸口處,插著一支短小的毒箭。


    ·


    ·


    胸脯起伏,毒藥侵體。


    少隹喘息如牛,麵上卻帶著嘲弄似的笑。


    景年慌了神,爬到近前來,一把抓住師兄手腕:“師兄,你怎麽樣?!”


    說著便要去拔那支箭,卻被柳直一手擋下。


    “別碰,”伯父盯著那支箭,聲音低沉,“還能多活一會。”


    那做師弟的愣怔著收迴手指,雙手慢慢攥緊成拳,一拳砸在地上。


    “嘿嘿……這箭……倒是沒上次那麽深。”少隹開了口,將手腕從師弟手裏抽出來,“就是……就是有點……”


    他把左手輕輕掀開箭矢穿透的衣物,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毒箭沒入之處。


    傷口處的血肉與上次一樣,沾了毒,立時就開始發烏。


    “疼。”


    他鼻梁皺了一皺,輕輕嘶了口氣,鬆開手,卸下力道,仰麵倚在牆上,努力平穩唿吸。


    柳直伸出手去,想要觸碰他的身體,卻停在空中顫抖不止,最終還是放下,不敢多碰。


    景年強忍胸腹劇痛,再次抓住他的胳膊,又再次被他脫開。


    “唿……幹啥呢,兩個男人,別拉拉扯扯。”師兄道,“我還得……你還得娶媳婦呢,莫要肉麻。”


    柳直深吸一口氣,站將起來,背著手,轉過身去,不敢再看。半晌,他仰頭片刻,又扭頭迴來:“傻小子……你犯甚麽傻!”


    少隹隻是仰著臉,閉眼直笑:“得我一救,卻道我傻……嘿嘿,導師,我替你擋了當頭的一箭,是不是救下整個兄弟會的大恩人?”


    柳直痛心疾首地搖著頭:“恩不恩人,有甚麽要緊!你在這裏出了事,我如何向你姑母交待?”


    “嗐……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我爹我娘早就死幹淨了,你們縱是交待,也沒處交待去。”少隹捂著中箭處,稍微縮了縮脖子,像是在忍痛,“至於我姑姑……幸好我平日與她說話也少,比不上鴛鴦妹子那般親切……便教她當我跟著商隊,去東邊海裏頭討生活去了罷。”


    “莫要說傻話,既然中箭不深,咱們兄弟會裏也是有會瞧病的人,你撐一口氣迴去,無非再養它一年半載!”景年攔住他話頭,急道,“師兄,你才開始接手東京城內大小事務,真甘心放下不成!”


    “這話在方才說還管用,現在才提醒我,晚了!”少隹嗤笑道,“可不是爺爺我咒你,待你有朝一日到我這時,便知道甚麽叫雲淡風輕了!”


    “不成,咱們刺客命如草芥,若我不知不曉,也就甘當遺憾,可你是我師兄,你救我一命,我豈忍心看你在我眼前赴死!”


    景年不住地搖頭,臉上血淚相和,一片狼藉,少隹這才發覺他這師弟已在泣下,便皺眉喝道:“你哭個屁,爺爺還沒死透呢!莫哭!也不嫌窩囊!”


    “少隹,”柳直叫住他,“莫要再耗費精力,我將你帶上去。咱們要走一起走,要死,也一起死。”


    “可別,”少隹一偏頭,拗著不教他來抱自己,“別費事了,導師。您在洛陽便與我說過,即便您年輕時研究毒理,卻對這箭上毒無任何辦法——兩迴倒、兩迴倒,神仙來了解不了,這已是兩迴,我便是在身上別處中這一箭,也跑不了一命嗚唿……與其還在這裏跟我浪費口舌,不如趕緊想想,迴去怎麽哄好這個哭鼻子的。”


    他朝景年努了努嘴。


    “少隹,聽話,總有法子能解。來,我帶你走。”


    “呿……聽話,一輩子叫我聽話,我何時聽了?”他扁嘴,“今日便反過來,還是由你們好好聽我一言罷!——我中了箭,沒有多少時辰可活了。與其跑出去也是個死,橫豎不如頂替阿年、留在牢裏,也好叫那姓張的給上頭有所交待……”


    “師兄,你這是何苦!”


    “哪有你的事,別插話!”少隹麵上一如既往地不耐煩起來,“爺爺告訴你,牢裏要沒了人,你那好哥哥沒法給張邦昌、蔡京交待。隻要他拿不出人證,隨便甚麽人把你查出來,遭殃的可就是你老張家一家了——跑能跑到哪去!與其強帶我走、死在外頭,卻不如教我有點餘用……嘿,嘴巴一閉,兩腿一蹬,真假難辨,能保你好哥哥一個官做,便能留你一個眼線繼續成用,總比教朝廷革了他的官強。”


    “他必有別的法子!他——”


    景年如孩童般將乞求的目光投向伯父,期望他出口相勸,將師兄心意勸迴來。


    可柳直非但沒有繼續再勸,反而垂目聽罷少隹那番話,緩緩地點了點頭。


    “瞧著你長大,卻不能見你成家立業……阿隹,我李禎欠你一家太多。”


    少隹笑容漸漸地凝固,倚在牆上,望著導師,眼中噙滿心緒。


    “我還是頭一迴聽見您這樣喊我……”他喃喃,“導師,我天天背後喊您老李,罵您偏心,怕也能與這句虧欠相抵了。事到如今,少隹沒了生父義父,不知可否能喚一聲‘伯父’?”


    柳直點首。


    少隹便倒撇眉毛,舒了一口氣:“伯父,要還有下輩子,我真想搶在阿年前頭……”


    “師兄,別胡說八道!甚麽下輩子不下輩子的,這輩子我便……”


    “讓我說完。”他轉頭向景年,“到那時,你可別同我搶了。我是個孤兒,從小沒爹沒娘,好容易得了個落腳處……下迴再見,你們便教我也做一迴眾星捧月的孩子罷。”


    年輕人吸了吸鼻子,鬆開捂著的傷口,將左臂袖劍卸下,又抬起手來,衝導師做了個附耳過來的手勢。


    柳直便扶著膝,緩緩蹲過去。


    景年不便動彈,隻是拿拳頭抵在眉心,惡狠狠地甩下去一把淚。


    “你這孩子……”聽他耳語一番,柳直先是皺眉尋思良久,又無奈地鬆開眉心疙瘩,接過他的袖劍,歎道,“好,好……我全都答應你。”


    少隹便把頭靠迴牆上,露出釋然的、不帶一絲譏諷的笑容。


    柳直便站起身來,向他鄭重拱手。


    “萬物皆虛,你我亦虛;生離死別,人無定處。少隹吾徒,你拜入我門下已十年,如今便送到這裏罷。”


    說著,便將景年攙扶而起,有些費力地架在脊骨已有些硌人的背上。


    少隹仰麵笑答:“這話好聽,我也還一句來!讀書人有句話,酸了吧唧的,叫做什麽來著?送君千裏……後半句卻想不起來了。你們便先走罷,待我想起來了,再說與你們聽!”


    景年趴在伯父後背,望著坐在地上的師兄逐漸離遠,便是狠狠咬著牙也再憋不住,淚下道:“師兄!師兄!是我害你!”


    “害個屁!”少隹抬起上半身,拚力還了最後一嘴,“這裏頭圈套忒多,禁衛軍從未想過教你得手!傻弟弟,你快走罷!替我照顧好我姑姑!”


    少年心中疾痛:“師兄!——哥!我對不住你,我還沒還你那塊二十文的糍糕!”


    聽見“糍糕”二字,孔少隹那廂竟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向師弟離去的方向走了兩步,便停下來,舉起右手,朝他揮了揮,放在心口處。


    “沒還,你便欠著罷!哈哈哈哈……既無法同年同月同日死,待爺爺轉世投胎,再與你同年同月同日生!到那時,還有甚麽還不得!”


    說罷,他好似得了意趣似的放聲大笑,掩住已將那二人身影朦朧住的淚花,高叫道:


    “阿年,我的好兄弟!珍重,珍重!”


    ·


    ……


    ·


    一路坎坷,沉寂無言。


    哨塔二層至頂層布置有數十名守衛,柳直背著景年殺出重圍,一路袖劍穿頸割喉、拔荊斬棘,雖有些負累吃力,但“百人斬”之威名尚未老去。


    待拚殺到哨塔最高層,樓下早已給馬兵步兵禁衛軍圍城一片火把之海,有不少人已經破門衝將進去,遠處還有一隊禁衛軍策馬增援,估計過不多時,便會有前鋒尋著蹤跡追趕上來。


    刺客導師與渾身血汙的少年雙目相對,二人會心點頭,便一前一後地踏過哨塔上鷹架,以信仰之躍之姿,先後落進幾乎與哨塔緊挨著的金明池中。


    不出半刻,二人攜力自湖中遊至岸邊,乘著夜色正濃,趁亂逃出了這片吞吃性命的禁區。


    ·


    ……


    ·


    望著柳直與景年的背影從樓梯上消失,少隹臉上撐了許久的笑意倏忽間盡數傾頹。


    他扶著牆,麵色鐵青,手中緊緊按住胸口中箭處,打嘴裏連咳帶嘔吐出一口黏糊糊的痰血,接著踉蹌幾下,眉頭緊鎖,強撐著走了三五步,便被一個凹坑絆住,撲通一聲,撐在地上。


    “狗日的東西……真他娘的黑……張邦昌、張景弘……哼,看爺爺我怎麽……”


    他鬆開手,看著滿掌黑血,艱難地甩了一甩,便在樓下傳來的嘈雜聲裏慢慢靠迴牆上,又漸漸失去力氣,仰麵滑倒在地。


    “嘖嘖,瞧瞧……是誰啊,窩囊廢。”


    一塊腰牌似的髒汙木牌被他自腰間撥弄出來,啪嗒一聲,搭在幹燥的地上,兩個人名樣的磨損刻痕反射著火把的亮光。


    “唿……”


    他盯著頭頂上的蛛網與土塊,聽著地麵傳來的震顫,慢慢地眨了眨眼,兩側眼角各自流下一行淚來。


    少隹笑了。


    “一無所有而來,一無所有而去,如此豁出性命活一遭,倒也不後悔。做罷想做之事,再嚐嚐旁人手中甜頭,老天爺也休要將我招安!真個是生也死也,快哉快哉……”


    年輕人口中念叨了幾句“狗賊”,爾後覺出身上愈發疲憊,便長長複長長地歎了口氣,仰麵朝天,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


    金明池內,波瀾難止;


    塔樓門破,唿聲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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