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不敵眾老將出馬,宿命難易別有天機——


    ·


    上迴說到:景年夜探張府意外失手,與突然出門的一位婦人迎麵相見。一番驚嚇過後,戴上兜帽的他不得不獨自應付起仿佛預先埋伏好的家丁們。


    卻說這迴,景年勢單力薄即將不敵,卻在人群中突然發現,刺殺目標再度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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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四更的梆子響過,頭陀們口中唱著課,在大街小巷中穿行。


    他們的身影一粒粒盡數落在高樓頂上的白衣刺客眼中。


    柳直登高而立,眼眺四方,在樊樓頂上閉目聆聽。


    遠處吹來一陣帶著些暖氣的風,裏麵裹挾了一陣細微的、轉瞬即逝的嘈雜聲,引得白袍子耳朵一動。


    他睜開雙眼,看向東麵。


    “壞了。”


    風留不住的低語,和他的身影一同消失在頭陀們看不到的地方。


    ·


    ·


    從院子裏四麵八方湧出來的家丁身後,驚魂未歇的婦人定定地望著包圍圈裏的不速之客。


    那小飛賊在被瞧去麵容後迅速戴上了兜帽,她隻來得及看了一眼,便被因尖叫聲引出來的家丁們護在門裏。


    “老大人不在,莫驚動了夫人和小大人,抄家夥!”


    為首的家丁一聲低唿,一圈人舉起手中半人長的棍便向中間亂打。


    景年見四下出路封堵,家丁乍一往前來,包圍圈愈發縮小,不得已隻得拔出匕首,提身過去迎著一邊格擋一棍,直震得虎口發麻,這便堪堪躲開七七八八落在地上的棍頭,又閃轉騰挪,踩著那幾支棍子,蹬著人肩頭往外跳。


    誰知左腳剛踏上地,便有一條棍子橫掃過來,他又急急忙忙讓開腳,被棍風掃個趔趄,正闖進新又圍上來的家丁裏。


    “小大人吩咐了,府裏能進不能出,小賊,你膽大包天,竟敢偷到張大人頭上。休想跑!”


    他們口中嚷著莫驚動、莫驚動,光這劈裏啪啦的動靜,早也把該不該醒的都叫醒了。


    景年同家丁們纏鬥許久,一時真難尋到抽身的空子,這些家丁個個都是靠牙儈在鄉下聘過來的壯勞力,手中的棍子使得草莽了些,威力卻不比袁廣誌那套槍小。


    他才勉強躲開一通亂打,從地上搶拾起一條誰人脫手的棍子,仿照袁廣誌的樣子在周身掄開,把旁人的棍子尖頭打地木屑飛濺,這才好不容易逼退了家丁們幾步,又立刻掉守為攻,直把包圍圈一氣推成長圓形。


    家丁們見他身上有些功夫,一時不知該不該繼續纏鬥,隻是手持棍棒,緊緊地圍著他。


    景年哈著氣,渾身警戒,手中握著棍子,擋住兩旁,雙膝微曲,環顧四周,忽然心中如被刺中般慌了一下,便猛地抬頭向正前方看去。


    這一看,脊梁骨便直發涼,方才還空空的屋頂,此刻赫然站著一個高挑的紅影!


    景年倒吸一口涼氣,他識得這人。


    此人更了衣,換了一身輕便紅衣軟甲,不是別人,正是他緊隨一路的張景弘!


    隻見這高個男人在屋簷上雙足並作一腳,背手立著,額前幾縷卷發搭在眉邊,正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深目如鷹,仿佛能看穿他整副皮肉骨頭,直教他芒刺在背,手腳發冰。


    景年吃了一嚇,家丁們趁機朝他揮打,剛舉起棍來,樓上一聲脆響,便紛紛扭頭看向他們主人。


    那張景弘身後突然又閃出一個矯健的人來,那人灰袍黑履,約摸二十多歲,從屋後翻上來便衝向背對他的武官。


    “來者何人!”


    家丁們高聲叫起來,擁過去往房上攀爬。張景弘也是個見慣這些伎倆的,便如腦後長了眼似的旋身一避,竟把他一整條左臂全讓出去,害他差點撲到院子裏。


    “好你個狗官!”


    來人啐了一口,揚臂又要跳將過去,卻被底下爬上來的家丁捉住腳踝,隻得作罷,全心應付這群難纏的。


    沒待看清來人身形,趁著家丁群起攻之,景年趁亂突圍,一口氣衝進了對麵虛掩大門的屋子,火急火燎地合上門,把門反鎖,頂著追過來的砸門聲摸黑衝向堆著些東西的書桌和臥榻。


    砰!


    門鎖抖動一下。


    砰砰!


    門框上掉下來一層灰。


    砰——


    景年隻覺得耳朵根子跟著那動靜來迴轉,身上麻意漸起,卻也隻能硬著頭皮同他們耗。


    不多時,門外撞門的聲音被什麽人衝散了,景年耳中聽得分明,知道是來的那人引走了攻勢,便憑著輪廓,滿桌上下搜尋張景弘取迴來的竹笛大小的木盒。


    書桌上東西很亂,很多紙張疊在一起,還有幾本書、一隻筆架、一塊燃得隻剩下尾巴的蠟燭,哪裏有甚麽盒子,連形似木盒都東西都沒有。


    看來這小張大人雖更換了衣服,盒子卻定是帶在了身上。


    外頭的聲音又響亮了些,好像是家丁們趕跑了來人,擁簇著他們主人一同走了過來。


    “小大人!您隻管把夫人安頓好,那賊人進了這屋子的,當心些,讓兄弟們先撞開看看!”


    “好,有勞。”


    景年緊張側耳,手中握匕,靠近大門,尋思此行隻怕是要見血。


    咯噔、咯噔——


    不知外頭那大人走還是沒走,但若是為了迷惑他,待那副都指揮使將門破開時,他便借著門板做掩體,將他一擊斃命!


    但若是那群家丁……景年手心出了層汗。


    忽聽得後窗根處傳來篤篤兩聲,景年眼睛一亮,心知有兄弟前來接應,便衝迴去,往桌子上胡亂一抓,把那些信箋似的紙張揣進懷裏,忙不迭地從後窗翻了出去。


    窗下待他的卻是柳直。


    “伯父……您怎的在此地?!”


    話不多說,二人才飛身攀上鄰家院牆,但聞身後一聲巨響,被鎖上的門已然被人合力撞開,家丁們哇呀呀提著棍子衝進去,撲了個空。


    柳直顧不上寒暄,見他心有不甘、迴頭張望,便低聲疾道:“走!”


    ·


    ·


    婦人捂著心口,咳了幾聲,坐在黑漆漆的屋子裏,為自己點上了安神香,又點亮了一盞小燈。


    搖曳而溫暖的燈光安靜地晃著,馨香的空氣流動地緩慢且安然,仿佛此時此刻院子裏到處排查搜索的窸窸窣窣聲皆與她無關。


    火芯兒兀自抖動著,橙色的光亮照在她頭上佩戴的首飾上,反射出冰涼的光澤。


    女人輕輕撫摸上發間的釵,素手拔下,一頭卷發便打著圈兒撲在她的腦後。


    她把發釵拿在手中看,琉璃似的眼睛看著琉璃似的寶玉,在那燈下,這顆鑲嵌在金絲裏頭的美玉澄澈透亮,漂亮得像是一顆眼珠。


    那顆說不清是青色、藍色還是綠色的石頭,是宋人的寶貝,也是她的寶貝。她能在裏頭若有若無的絮裏瞧見家鄉的湛藍天、碧綠海,能看到比汴梁的天上還要大、還要美的,比羊兒還要肥碩的白雲。


    院子裏還是鬧哄哄的,她乏了,知道有孩兒在,她一介女眷不必太掛心外麵的事情,便握著發釵躺進黃紗帳裏,十年如一日地淺淺眠去。


    汴梁的夜,怎的比家鄉還亂呐……


    燈火便燎著她的心思,將春日的夜送往十年之前。


    天蒼蒼,野茫茫。


    她所在的地方,住著突厥人,也住著契丹人,還有很多夏國的黨項人在這裏做生意。


    “阿勒青!”她吆喝著,“在爹爹迴來之前,帶著弟弟把這桶幹肉送給格日樂伯伯吧!”


    “唿格勒牙斯睡著了!母親!”


    “阿勒青,你是大人了,自己送去,可以嗎?”她看著個子高高的阿勒青像小馬兒似的從院子外麵奔騰而來,親切地俯身吻了吻他額頭上紮成一圈的細辮,又愛撫著綁上金飾與綠鬆石發帶的卷發,笑道,“爹爹迴來之後,過三日,我們就要離開這裏了。我們要和大夥告別,留下禮物。阿勒青幫娘親送過去,好不好?”


    “嗯!”阿勒青紅通通的臉蛋笑成了熟透的果子,他是個馬兒一樣的少年。他忽然又從懷裏摸出一把發釵來,絞金絲的樣式,中間嵌了塊碧玉,遞給母親:“烏蘭大娘讓兒子交給母親,她說宋人的地界豐足富饒,如同美羊,願用這支首飾祝福母親身體強壯。”


    “真好看,像是唿格勒牙斯的眼睛一樣好看,像是阿勒青的眉毛一樣漂亮。烏蘭大娘真是個好人呐。”


    她隨意地把發釵插進結著各種發辮的腦後,轉身走向旁邊的氈屋,去看躲懶而睡著的小兒子。


    那孩子睡得正香。


    “唿格勒呀唿格勒,你像隻小小的隼,睡覺時,頭會歪向一邊呢。”她盯著唿格勒牙斯眼角上的一顆黑色星星,一邊自言自語,一邊坐在羊皮榻的旁邊,起鍋煮茶,“等去了宋國,就和阿勒青一起學他們說話兒、唱歌兒。等去了宋國,我要去看蓮花……”


    說著說著,她的神情愈發落寞,手裏的動作也停了。


    她愛著她的草原,愛著她的馬兒,也愛著她的丈夫。


    隻是他在邊六七年,想要迴家鄉做生意,她若不跟著,便要看著孩子們被帶走,獨自一人在這片大地上過活。


    那樣不行,她要一起去。


    畢竟,她深愛的人當年也是因為愛著她,才一直留在這裏,這片遠離故土的草原。


    想到他說起家鄉的時候,臉上總是帶著一副懷念留戀的神色,也許宋人的地方,也和這裏一樣美吧?


    嗯……草原的風景,和宋人的風景,究竟哪個景色更好看些呢?


    她惆悵地歎了口氣。


    無論哪個更加美好,也終歸是二景有別。


    茶煮好了,咕嘟咕嘟地吐著濃鬱的香氣,她往裏加了一把鹽、香料,又提起尖嘴壺來,轉身便去拿被孩子們扔在床榻上的大碗。


    可她轉身的瞬間,看到唿格勒牙斯正趴在床邊,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樣。


    她避讓不及,那隻壺尖而滾燙的嘴,一下子便擦著他的左臉劃了過去,正疊在上個月他摔跤磕破的一道短疤上。


    “唿格勒!!”


    滾燙的金屬劃在幼童的皮膚上,剛有一點血分泌出來,便在高溫之下幹涸,留下一道張著嘴的紅色傷口。


    阿勒青聽到尖叫聲,從外麵風風火火地闖進來,看到母親抱著還沒醒透的弟弟掉眼淚,旁邊的地上還滾落著汩汩流水冒白氣的銅壺,一下子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麽,抱著母親,大聲道:


    “別害怕,母親,別害怕!……”


    “別害怕,母親……醒一醒……是我。”


    女人睜開雙眼,看到兒子推門進來,輕輕地坐在她身邊。


    “阿勒青。事情解決了嗎?你受傷了嗎?”


    “沒有,母親,我安好,多虧了騰格裏賜予我強健的體魄。”


    隻有用家鄉的語言說話時,張景弘的話才會顯得多些。


    “我們家是不是也要危險起來了?”


    “隻是飛賊而已,也許是沒有飯吃鋌而走險的窮人。”他說,“即使不是,母親也無須擔心,交給我就好。”


    女人點了點頭,忽然猛烈地咳嗽起來。


    “母親,您今晚為何會迎麵碰到飛賊,您總是這麽晚才睡嗎?”張景弘拍打著娘親單薄的身體,為她披上一件薄衫。


    “想看一看晚上的星星,你不要擔心,阿勒青,我也很好。”


    宋人的星間,沒有鷹在翱翔。


    張景弘便知道,母親又想家了。


    “是。母親有沒有看清飛賊的模樣?兒子好派人畫像緝拿。”


    婦人想了想,搖了搖頭。


    “好,不管怎樣,隻要您平安無事,我就放心了。”他起身往外走,“我還需要去檢查一些擺設,確保萬無一失。請早睡,願您身體強壯。”


    “等等,阿勒青,你白天一直在忙碌……唿格勒……有消息了嗎?”她小心翼翼地詢問。


    “兒子已托人畫像尋找,一定會把弟弟帶迴您與父親的身邊。”


    “好……阿勒青,願騰格裏祝福你。”


    張景弘匆匆離去。


    女人隔著窗紙看他屋中,卻是如她一樣,燃了一夜的燈火。


    ·


    ·


    景年靠在桌邊,露出半截上身來,拿著一瓶藥膏仔細塗抹。他左邊肋側不知被甚麽人偷打了一棍,才解衣就看到一片淤血,一動胳膊便會扯得痛。


    柳直在一邊坐著,眉頭緊皺。


    “沒能拿到營防圖,麻煩了。張景弘此人機警多疑,今夜失策打草驚蛇,他明日必會上報張邦昌。營防圖在他二人手中,京中布防幾能千變萬化……”


    “伯父,是我大意,不知怎的露了馬腳,”景年半邊衣服耷拉著,他在晾藥膏,“若是我搶在他上馬前追上,事情或許還要兩說。也不知他什麽來頭,功夫遠在姓袁的之上……”


    “既已發生,便隻想去路,思慮旁的沒有用處。”柳直將景年帶迴來的信箋拿在手中,借著燈光逐字逐句地看,“好在,你帶迴來的倒也是些要緊的東西。”


    景年從他手中接過來皺巴巴的信箋紙,粗粗一讀。


    那些信一律沒有署名和稱唿,前麵幾頁的內容,大致都是些汴梁城內外的民情瑣事,間或有些對邊關戰事的評價;到了後麵,便是以反文書寫的、清剿兄弟會的策劃安排。


    果然,袁廣誌之死驚動的不僅是禁衛軍高層,也讓真正掌權的感到緊張。


    “如何?且將你的看法說來。”


    禁衛軍下一步的動向景年已大概看得分明,他把信件還給了伯父,尋思了一會,道:


    “這上頭淨是些布防安排,或是張邦昌的手筆。”


    “還有嗎?”


    “但我以為,此信不可輕信。”景年蹙眉,“張邦昌既知兄弟會已將他們個個兒盯上,便也知道身為親信的張景弘必然時刻身處險境。以他老謀深算,怎會平白無故地叫我們從這等機警一人的手裏,得去禁衛軍的計劃?”


    “不錯。我左思右想,禁衛軍裏恐怕有路子知道我們動向……”柳直沉聲,“且說袁廣誌其人雖是莽漢,細細想來,堂堂馬軍司都指揮使,怎會不帶人、兵器,在我們眼皮子底下獨自出行?”


    “伯父的意思是……袁廣誌是誘餌?”


    柳直不答,又道:“再說這張景弘,我等本意欲趁三更夜市散市之時混匿於人群,再打畫學一帶跟他行走。若你所言不虛,那麽他如何巧得偏往畫學舍走,又如何吊著你一路尾隨迴來?”


    “是。還有,那些家丁精神抖擻,看著像已埋伏好了的。至於那扇未鎖的房門,與屋裏的信……興許便是張景弘與張邦昌的圈套!”景年忽然渾身一驚,“他們如何得知,難道說兄弟會裏……”


    柳直看了他一眼,示意他放低聲音,岔開話題:


    “張邦昌在信中說要在城內搜查,我們便一半人在城內、一半人喬裝分散進草市瓦子,如此尚能機巧應對,爭取些時間。”


    “是,伯父。那麽營防圖……”


    “另想辦法。若無法設計偷迴來,我們便得阻止他們見麵,或調虎——”


    “何必麻煩!”


    柳直與景年尋聲看向門口。


    “師兄?你這是去了哪裏?”


    灰袍的孔少隹正從暗處走進來,脫下兜帽,臉上又掛了彩,急躁地瞪著眼睛,當下便朝著景年沒頭沒腦地喊了一句:“別害怕!”


    柳直毫無反應,不知他說了些什麽東西。


    景年卻被嚇了一跳:“什麽害怕?”


    孔少隹愣了:“謔,你真聽得懂?”


    這迴輪到景年發愣了,他看著孔少隹,又看了眼柳直,被這莫名其妙的一句話整個打亂了思緒。


    “我方才說的可不是官話!”少隹指了指自己的嘴。


    “什麽……”


    景年剛開口追問,柳直便打斷他的話頭:


    “少隹,你從哪裏學來的?這似是匈奴甚麽部族的話……慢著,你這打扮,莫非你也去了張府?”


    “沒錯!”孔少隹道,“我先一步同那張景弘交手一二,見導師一來,分散了兵力便撤。待到他們翻完了院子,我便又摸迴去,恰好在那姓張的嘴裏聽見了一陣鳥語,便學了一句迴來,驗驗我的主意。”


    “甚麽主意?”


    “阿年,”他看向景年,“與你打了照麵的女人,生的甚麽模樣?”


    不等他說,孔少隹又搶白道:“她在屋中坐著時,我便看清了……金子似的頭發,翡翠似的眼,若不是年紀能當我娘,當真是個絕世美人!”


    看柳直、景年二人麵麵相覷,無人應聲,少隹抓了抓頭皮,奇道:


    “怎麽,你們不奇怪麽?我稀罕壞了,東京城內外統共才有幾家敢娶蠻女當媳婦!我便尋思,那娘子碧眼白膚,何不讓咱家這生了碧眼的出麵,假托親族,倒也能安插進個眼線去!”


    “慢著!師兄你……”


    一向聰穎的景年還沒從師兄這番話裏繞出來,轉頭瞧見柳直一張臉上端的是又驚又慌。


    他鮮少看見伯父慌神,不由得大感疑惑,才重新咀嚼少隹的意思,肩上就被一雙大手按住,直把他按在了椅子上。


    柳直盯著他的雙眼,雙唇發顫,連帶著雙手也跟著抖了起來。


    “好……好。好啊……我竟從未留意過此處!”


    “伯、伯父?”


    那驚懼又不可置信的眼神,讓景年感到有些害怕。


    “景年……景弘……卻都是從一個‘景’……”


    柳直重新站起身來,放開了茫然無措的景年,醞釀許久,才斟酌著開口:


    “若所思不假,也許我們卻是尋見了你的爹娘。”


    ……


    爹娘,好一個陌生的字眼。


    憑著隻言片語,景年似乎也慢慢地反應過來了,隻是未敢有結論,怔怔地在座上靠著,眼睛盯著地麵。


    “景年,想我當年曾對你說過一句話,不知你還記不記得?”


    他抬起與宋人完全不同的眼睛,看著伯父凝重的表情,心中隱約感覺得到,即將有什麽話要說出口,有什麽事要發生。


    有個聲音快從他心髒裏跳將出來,他甚至懷疑自己此時此刻能夠預見伯父的下一句話、下下句話。


    他當然記得。


    “若要再見,要麽橫行霸道,來日擔一身禁衛軍衣裳;要麽加官進爵,把你名姓前頭——”


    ·


    ——冠上張。


    ·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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