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烏梢一問,李玄宣立刻搖頭,答道:


    “自然還沒有著落…當初承淮的婚事也是治兒和宵兒迴來省親定下來的,眼下就這一個孩子,宗裏沒有消息傳來…族裏隻能擱置……”


    “更何況,治兒今非昔比,是南海的大人物了,這事情更要謹慎……”


    李曦治當初與楊宵兒幾次迴家省親,早些時候青杜峰的築基大陣都沒修建好,比不得如今紫府仙族的模樣,更別說李曦治有如今這樣的地位,老人說罷,李烏梢點頭:


    “主人和主母說過,昔年隻希望少主能平安長大,續接家中血脈,特地挑選了丁氏,如今周洛長大,婚姻大事尤為關鍵,幾家幾門,都有些意思,還有人拜訪過主人,這幾年公子當家,來得就更勤了……”


    李玄宣連連點頭,他當然是希望李周洛有個好妻子,老人略委婉地道:


    “還要注意著兩方情願……到時候鬧得不好看了,反倒得罪人。”


    “這是自然。”


    李烏梢也不知道有沒有聽懂他的意思,拱手道:


    “主人的意思是…周洛築基之前就先去一次南海,在主人那裏居住一段時間,和幾個世家、門派的小姐都見一次麵,培養一些感情,就在那一處完婚,等所有事情安排好了,突破了築基,再看他的意願迴來。”


    玄宣聽得咋舌,問道:


    “這…會不會太有架子了…到時候惹得幾家都不愉快…”


    “哈哈!”


    李烏梢笑了一聲,搖頭道:


    “絲毫不為過!老大人不在南海,並不曉得…如今主人在南海到哪都是座上賓,周洛是堂堂紫府仙族一脈之主、真人侄孫、越國皇室血脈、究天閣主之孫,自己又是一等一的才俊,哪一家不趕著上來?”


    李玄宣心中有數,暗暗忖起來:


    ‘曦明說了…當初那位楊天衙還在哪處角落陰著,那他還是楊家真人的血脈,確實…’


    李烏梢仍不停嘴,繼續道:


    “除了這一事,還有擷氣峰的事情,如今擷氣峰峰主是林烏寧林峰主,聽說我要前去湖上,三番五次來拜訪,讓我帶了消息,說是青池有五道氣都在湖上采,其中三道都是別處尋不來的,眼下媽的客氣起來了,說什麽希望能與望月仙族定一處場所,作為青池宗的落腳處,今後前來采氣,也好有個章程可走。”


    他嘴角咧開了,笑道:


    “他青池也有今天,真是痛快。”


    李玄宣一琢磨就知道是【湖中金秋】一類的東西,大多是青池獨有的,《月湖映秋訣》名聲很大,自家手中有太陰月華,卻又不敢用,很是糾結。


    他心中一動,問道:


    “這些采氣的大多是什麽人?恐怕不會派築基來,都發了玄景靈誓……”


    “不錯。”


    李烏梢在青池也曆練出東西來了,聞弦歌而知雅意,拉著他入殿,低聲道:


    “老大人,這擷氣峰采氣自然不派築基,畢竟采氣之道向來是重中之重,【湖中金秋】關鍵在於唿焯法,除非搜魂……”


    李玄宣倒是笑了一聲,答道:


    “不急,讓他們的人過來采氣即可。”


    李烏梢沉沉點頭,很快見全玉緞兩人迴來了,不過這兩個青池弟子迴來,有意避著另一邊走,似乎並不想與紫煙的修士撞上,玩也玩的不盡興,顯得束手束腳。


    王渠綰也已經等在湖上,他隻能帶著李烏梢出去,全玉緞遠遠見了兩人,笑道:


    “老前輩,我們這就過去了,等處理完事務,便迴來見大人。”


    李玄宣頷首:


    “一切小心。”


    幾人一同往北去,李玄宣送出湖外,天色又暗下來,湖上萬籟俱寂,原本避在洲上不見的紫煙門修士也出來了,幾道紫氣穿入空中,輕飄飄地飛馳而去。


    ……


    孔雀海。


    越往北部,孔雀海的海水越加瑰麗,到了最東北邊的【大賜銅彩寺】,賜銅靈山下的海水已經呈現出五光十色的幻麗色彩,隨著陽光反複變色,一片一片的珊瑚浮起,如同魚蛇活物。


    從賜銅靈山往下望,還能看見幾個黑點在海麵蠕動,一步一磕頭地往靈山靠近,自有珊瑚將他們托起,讓他們在海麵上如履平地。


    可滿山孔雀東蹦西跳,撅著腚在靈山上打鬧,幾個凡人磕頭到了山腳下,被孔雀們一通亂啄,這些人本就麵黃肌瘦,哪裏撐得住這些折磨,滿身是血地掉到海裏去了。


    這時,山上伺候孔雀的幾個沙彌看得津津有味,反而笑起來:


    “心誌不定,真是活該!一步一磕頭養的是釋心,若不能把自尊自愛、自思自想放了,如何稱得上虔誠?如何求空?”。


    幾人正笑著,聽著平地一陣狂風,這幾個沙彌本就沒有什麽大修為,立刻被這狂風卷起,連帶著地上的一片凡人,通通落到一片五彩繽紛的羽毛地上,這幾個沙彌還未落地,已經欣喜若狂的笑起來:


    “這是被福地選中了!”


    “【七彩語孔雀背】!是最高福地之一!”


    幾個沙彌立刻在孔雀背上坐穩了,虔誠地念起經來,那十幾個凡人麵黃肌瘦,摔得斷胳膊斷腿,見了這模樣也跟著念,竟然絲毫不疼了。


    這龐大孔雀則振翅而飛,一路往東,幽暗如同寶石的眼睛裏流淌著華光,東海廣闊,這孔雀著實飛得無聊,過了一陣叼起一人接引了,引得背上一陣歡唿。


    幾個沙彌滋味最好,被留在後頭,見了凡人先入福地,反而不服起來,按住嫉妒心不去想,使出吃奶的勁誦經。


    這孔雀一路飛馳,到了海角,零嘴也吃完了,幻化為一位披著五色衣的婦人,生得端莊慈祥,一路潛入海底,施展了法術,遁入地底,飛入溶洞之中,終於見到一片碧色潭水。


    她微微一笑,低聲道:


    “見過步梓大真人!”


    這地底的潭水微微波動,浮現出一道虛弱的聲音,顯得很是滄桑:


    “羽色道友,此次多謝你了……你可把那血翠寶珠帶來了?”


    羽色憐湣笑著點頭,答道:


    “您是度過參紫的大修士,不必如此客氣,能在此絕地幫到大真人,也是緣法所至,隻望您養好傷勢,再捉那大妖!”


    “隻望…先看看那花。”


    這青潭波動了一陣,傳來遲步梓的聲音:


    “應有之理。”


    於是水波晃動,遂見一朵亮白花從潭麵上浮現而出,羽色憐湣眼前一亮,笑道:


    “果真是難得一見的太陰寶物!不愧是太陽道統……真是讓我這窮鄉僻壤的小修開眼了…”


    她仔細地看了一眼,聽著耳邊傳來清朗帶著笑意的聲音:


    “好看罷?好看就對了!”


    羽色憐湣心中一驚,連忙迴頭,身後的大石上正坐著一位披發的青衣修士,滿是笑意地看著她,她心中一寒,問道:


    “真人…這是……”


    她還未問出口,隻覺得眼前飛起一片晶瑩,渾身寒毛卓豎,手中掐起訣來,飛起層層彩光,將那晶瑩一頂,卻發覺眼前模糊,涼清清冰冷刺骨。


    腳底一片冰涼,傳來水波的冰涼觸感,竟然已經踏入青潭之中。


    『醜癸藏』!


    羽色憐湣是個才晉升的憐湣,鬥起法絕不是遲步梓的對手,第一時間掐訣,開口急切道:


    “大真人!我的命數在善夏摩訶手中,殺我則結因果…還請審慎行事!”


    羽色憐湣根本沒想過遲步梓會對她出手,善夏摩訶已然九世,遲步梓也不是什麽仇釋之人,殺她羽色憐湣完全沒有益處!


    憐湣與摩訶都是證得不退轉地比肩紫府的釋修,兩者之間最大的差別也在不退轉地,摩訶的不退轉地就在自己的摩訶位上,位形念三不退,除非被鎖住真靈,等同不死。


    而憐湣的不退轉地各自掛在對應的摩訶位之下,最高處就是金蓮座下,也曾叫做蓮花座下、大普刹帝下,形念皆不退,哪怕在外打得法身崩潰,迴歸釋土照樣能恢複迴來。


    這一級的憐湣已經有了證摩訶的潛力,隻是條件苛刻罷了。


    釋修的體係極為奇妙,否則如何從仙魔亂世之中走出,趁亂占據整個北方?七道釋修與北方凡人病態般迷戀釋土並非沒有原由,實在是比自求自性便捷安全太多了……


    而她羽色不退轉地雖然還沒有證在最高的金蓮座下,卻也到了次一級發慧座下,靈念不退,可以退迴釋土,更重要的是作為孔雀之後,她在慈悲道的地位不一般,身死可是有善夏摩訶親自關注的!


    遲步梓殺她除了打碎她這法體、得罪九世善夏摩訶和整個孔雀一族不會有任何收益…否則她羽色怎麽會去貿然接觸遲步梓?!


    即使事實的發展遠超她的想象,羽色依舊保持著冷靜,一語點明利害,手中結印,卻看著麵前的青袍男人倚坐在石頭上,笑道:


    “小孔雀,我不殺你!隻不過困你一段時間罷了。”


    腳底的淥水蕩漾,羽色麵對太陽道統的遲步梓,已經去了大半心氣,依舊想第一時間挪步跳出這青潭,法力運轉,憑空踏出一步,卻發現這青塘如影隨形,跟在自己腳下。


    遲步梓抬眉看著,隨口道:


    “到底是一隻孔雀,妖物本就低人一等,你又修憐湣,連個神通都沒有,自己又沒學什麽法術,這要是遇上了別人,兩巴掌就被別人抽死了!”


    他看似漫不經心地坐在石上,手中卻把玩著一枚小鼎,散發出青瀅瀅的光彩,強烈的凝滯感充斥著這精心布置過的洞穴,以至於彌漫起淡淡的青霧,顯然已經蓄勢待發。


    其實孔雀之後也是紫府血脈,雖然比不得龍鸞,卻不比他人差了,隻可惜她遇上了遲家三百年來的第一天才遲步梓,腳底青潭和空中的青霧配合著束縛得她無法遁入太虛,羽色勉強維持著禮貌:


    “不知真人有何要求,好好同晚輩說即可,何必這樣咄咄逼人……”


    羽色是念不退不是三不退,這法軀與憐湣位卻極為珍貴,深知對方殺不了、也沒有動機殺她,終究舍不得動彈。


    遲步梓挑眉看了一眼,笑道:


    “我這幾年修行一法術,要孔雀血、孔雀足、孔雀羽,這一次來,要借一借道友的法軀。”


    羽色立刻鬆了口氣,畢竟這些東西再怎麽樣都比不上整個法軀,可若非被困在此處,她自然是不願給的,頓覺合理,低聲道:


    “我這……”


    “轟隆隆…”


    她還未說完,遲步梓手中的小鼎已經在她頭頂浮現而出,濃烈的淥水之力沉下來,羽色遲疑的這一刹那,腳底下的青潭已經蕩漾出複雜的陣紋。


    羽色心中驟然一寒,可遲步梓這鼎中威能已經積蓄了不知多久,這樣蓋下來,鎮得她法力潰散,動彈不得。


    遲步梓依舊坐在石上,一動不動,眼神戲謔:


    ‘上過一次當不夠,還要再上一次…真夠蠢的……釋土養出來的都是這些蠢物……’


    縱使遲步梓是渡過參紫的大真人,羽色也不是他翻手能殺的,短時間內僅僅能將她震住,打迴原形,困在青潭之上。


    羽色心中驟然驚駭,此刻已經是她動彈不得的虛弱之時,對方祭出什麽靈器都可以輕易創傷自己,她心裏仍然在猶豫:


    ‘最多不過貪圖我全部的法軀……還能找出法寶將我殺了不成?’


    就在這思忖的一瞬間,腳底的大陣已然亮起白光,羽色的身形驟然淡去,堂堂一位發慧座下憐湣就這樣消失不見,隻留下空曠的洞中彩光流轉。


    遲步梓眼神幽暗,感受著慢慢襲來的失重之感,心中有數:


    ‘竟然這樣也能接引走羽色…明明不是祂出手…【天上】有複數位的真君大人…’


    ‘靈器不能起到半點作用,我本人不在陣中也可以被捉進那洞天…恐怕到了天涯海角也躲避不得,【天上】不但比慈悲釋土高得多,到底不在太虛,是在天外…’


    ‘孔雀真是又蠢又笨…繞一圈說不準還能來這裏捉一次,哎呦,倒是又要見那隻話嘮蠢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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