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哥!”


    李秋陽駕著風貼著地麵,身旁的李玄宣麵色鐵青,拉著那隻渾身焦黑的猴子,時不時從袖中摸出一枚符籙,扭頭向身後擲去。


    “轟!”


    那符籙才剛剛放出一陣光芒,一道血色的錘影撲來,硬生生將這法術砸為滿天的流光,手持大錘的漢子哈哈大笑:


    “倒還是個富家哥,一身是寶呐!”


    兩人專門尋了煞火彌漫之處離去,隻是李玄宣的運氣一向不好,還是撞上了一個魔修,大約練氣中期修為,手持大錘,看上去有些實力。


    李玄宣與這猴兒本就狀態奇差,李秋陽又是個雜氣修士,哪裏能對付的了這人,即刻撒腿逃命。


    “好在這家夥功法大開大合,不如先前的魔修來的迅疾,倒也能多拖一會兒。”


    李玄宣摸了摸袖子裏的玉佩,心中有了計較,他雖然體內法力不足,提不上速度,卻憑借著《越河湍流步》左右翻騰,硬生生撐到現在。


    後頭那魔修駕著滾滾的黑雲,手持大錘,貓戲老鼠般跟在兩人身後,時不時加速上前,揮動血光大錘,逼迫李玄宣以符籙退敵。


    這魔修顯然鬥法經驗豐富,比李玄宣先前對付的那位手持雙刃的魔修要謹慎得多,不斷消耗著兩人的法力,逼迫他將一張張符籙用掉。


    “宣哥,這樣不是辦法,不如我來斷後。”


    李秋陽咬了咬牙,看著李玄宣奇差的麵色低語了兩句。


    “無妨。”


    李玄宣雖然體內法力幹涸,卻緊緊的攥著衣袍內的那枚玉佩,這一路追來叫他滿肚子是氣,隻在心頭冷笑:


    “按著這玉佩指引,我家清虹隻在一裏開外,叫你瞧瞧顏色…真當我李家人好欺負!”


    李秋陽見他雖然麵色難看,語氣卻是胸有成竹,也隻好默默的跟在身後。


    練氣修士的速度本就極快,幾人又是拚盡全力逃命,這才過去幾息,便見前方遙遙飛來一女子。


    這女子望上去二八年華,身披亮白的玉甲,青光湛湛,杏眼帶怒,蘊著淺淺的紫色,手中握著一槍,斜指地麵。


    她的麵容明媚亮眼,英氣十足,玉甲上的飄帶在風中搖搖晃晃,簡單地束了發,插著一根普普通通的玉簪,漆黑的發絲披散下來,在風中輕輕地揚著。


    “清虹小姐!”


    李秋陽絕處逢生,頓時麵露狂喜之色,終於明白李玄宣的底氣從何而來,兩人跌跌撞撞的跑至她跟前,大鬆口氣。


    那魔修麵色一沉,被李清虹這威風凜凜的架勢所攝,連忙放緩了速度,仔細一瞧,此女也不過是練氣中期,登時笑出聲,罵道:


    “娘的,這仙修一個比一個俊秀,好淺的修為好大的陣勢,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麽仙府仙將!”


    這魔修看出李清虹身上配備的法器皆是不凡,卻也絲毫不懼,畢竟他殺人眾多,明白這江南的族修與散修修行的都是什麽破破爛爛的功法,有些連一味正氣都找不到,皆不足為慮。


    而他一身修為皆自幾個魔頭親傳的魔功,換算成江南的仙法也有四品,當下冷笑一聲,喝道:


    “小女修,你……”


    他這話還未說完,李清虹已經抽槍上前,身上的玉甲叮當作響,手中帶起一陣亮紫色的槍影,婉若遊龍,不過瞬息即至,迎麵刺下。


    這魔修不得不咽下了口中挑釁的話語,舉起大錘來擋,便見那長槍亮紫色的雷電流淌,化作一遊龍,重重地砸在那血色大錘起上,彭然大作,亮起一道璀璨的紫電。


    “轟隆!”


    這魔修隻覺得一股雷霆泯滅之力順著大錘沛然而至,手中的法器發出一陣陣哀鳴,兩掌之間炸起一道雷光,冒出數縷黑煙,麵色頓時一陣青白。


    李清虹深知此地不宜久留,最好還是速戰速決,一見麵便抽出了【杜若槍】,趁著此人輕敵大意,上來便是費家絕學遊龍迴影。


    也不知怎地,李清虹體內的籙氣【長空危雀】見了此人便格外活躍,一道道暗紅色的光彩順著手肘遊至長槍之上,憑空又多了幾分威力,這遊龍般的雷影撲麵而來,當下硬生生平地起驚雷,讓這人吃了個大虧。


    “雷修!”


    這魔修悶哼一聲,兩手無力地垂落下來,隻覺得修為頓削,就連那法器也持不住,叮當一聲掉落在地麵上,他麵色驚恐,大叫一聲:


    “江南又何時出了這樣的道統!”


    當下連法器都不要了,卷起一道血紅的旋風,匆匆忙忙地往巷子裏鑽去。


    “放著滿地的寶物不去搶,傻子才跟她打!一口氣下來打不打得過再說,修為都被要削去大半!”


    這魔修最善逃遁保命,不過是眨眼間這血風已經衝到了巷子的盡頭,隻留下那法器大錘在地上叮當作響。


    李清虹笑盈盈地看著他遠去,不慌不忙,柳眉一挑,白嫩的纖手轉動,倒持長槍,負在身後,另一隻柔荑騰出來,虛空作符,亮起一道道紫色的玄奧紋路。


    “嗤啦…嗤啦…”


    她麵前的那道雷符漸漸成型,紫光薈萃,耀眼奪目,李清虹所習的《紫雷秘元功》來曆久遠,頗為古樸玄奧,其中附著一兩樣秘法,這便是其一了。


    李清虹輕笑一聲,屈指一彈,那道雷符如流星一般追去,也不看結果,拾起地上的大錘,不慌不忙地迴頭,柔聲道:


    “兩位叔伯,還請速走!”


    李玄宣與李秋陽早就被她一槍退敵的實力所驚,隻忙不迭的點頭,三人才駕風飛出去十幾尺,邊聽坊市之中聲起一聲巨響。


    “轟隆!


    ”


    紫色的雷電迸發,黑煙乍起,間有數道慘叫謾罵之聲,好幾道紅光駕著魔煙飛起,聽得李玄宣等人連忙縮了頭,連那猴兒都滿臉驚恐,偷偷地與她拉開了距離。


    李清虹聽見這樣大的動靜,默默地盤算一番,保下兩位叔伯,仔細一瞧,這才發現弟弟李淵雲不在,心中大悲,低聲道:


    “伯父,雲弟呢?”


    李玄宣與李秋陽對視一眼,皆不知如何開口,唯餘下歎氣聲,李清虹即刻明白,不再逼問,悶頭飛著。


    古黎道上。


    李淵蛟帶著一眾人在原地等了一陣,驅趕了幾個過來撿便宜的散修,這才看到李清虹帶人飛來,連忙駕風迎上去,看著李玄宣的模樣,呆呆道:


    “爹?!”


    李玄宣抬起頭,左腿歪歪扭扭地垂著,形銷骨立,滿麵枯槁,用半灰半白的眼睛盯了一眼,這才曬笑道:


    “蛟兒!”


    李淵蛟雖然與父親有些微小芥蒂,可打心眼裏還是愛護的,連忙扶住他,悶聲道:


    “怎地…這樣了!”


    “欸!”


    李玄宣倒是滿臉慶幸,甚至滿心都是劫後餘生的狂喜,忍不住多了幾分炫耀的味道,隻歎道:


    “你爹我這輩子做的事情,都不如這一個時辰裏做得明白!”


    李玄宣本是個自以為平庸無能的人,想想自己數次在生死邊緣徘迴,忍不住多了點自豪,兩眼已經出了淚花,暗道:


    “應是仲父在天之靈保佑!應是他老人家的積德……”


    李玄宣此刻才深有感觸,為何李通崖早早地將《越河湍流步》和附錄的《血遁術》交到自己手裏,囑咐自己嫡係必須好好練習…


    若是沒有這兩樣秘法,自己早就橫死不知何處了,想到此處,被火灼成灰白的眼中斷斷續續掉下淚來。


    眾人一陣唏噓,竟然一時間沒有人想起李淵雲,唯有李清虹抱著槍默默垂淚,李淵蛟心中難受,把父親交到善於療傷的蕭歸鸞手中,上前安慰一陣,一同歸家去了。


    ————


    黎涇峰上。


    李淵蛟幾人迴了峰,打發了田有道和安鷓言,一個去銜憂峰,另一個迴冠雲峰,遠遠地查看局勢,打聽消息,又親自扶著李玄宣入洞府療傷,餘下幾個修士則各自歸峰。


    李淵平急急忙忙上來看李玄宣,親自照料了一陣,李清虹喚來李曦峸和李曦峻兄弟,將李淵雲的事情講了講,隻等著坊市之劫平息,再去看看能不能尋到屍骨。


    兩兄弟喪父,自然一陣悲切,李清虹經曆了多次生死別離,懂得此中的門道,容不得他們多想,考教了他們兩的功課,給兩人布置了繁重瑣細的任務,匆匆趕下山去了。


    冠雲峰坊市受災,損失最大的自然是蕭家,李玄宣昏睡療傷,李淵蛟與李秋陽一估算,蕭家恐怕折了幾十個胎息,十來個練氣在裏頭。


    這十來個練氣倒是不算什麽,大多是蕭家的外姓和客卿,少有真正的姓蕭的修士,反而是折了那幾十個胎息,不乏有真正下放下來曆練的蕭家嫡係,也不知道能逃出去幾個。


    至於築基修士陳濤驚,以一敵四,雖有『浩瀚海』在身,擋著容易脫身難,恐怕是沒有命在了。


    其次便是黎夏郡各家和在坊市之中的散修,黎夏郡各家大多數都是蕭家的附庸,也在這場災難中或有損失。


    畢竟蕭家勢大,黎夏郡又廣大,蕭家五分有其二,餘下絕大部分都是蕭家直接間接控製的小家族,甚至與黎夏郡接壤的望月湖東岸諸家也大多為其所控,在坊市之中多有往來,在此役中也折了不少。


    “至於散修,經此一役,恐怕不知道要斷了多少傳承……”


    李淵蛟暗暗歎息,卻升起疑惑來:


    “隻是蕭家是青池的重要盟友,魔災向來說是青池宗的狗,蕭家卻毫無防備地被魔修咬了一大口……”


    他摩挲了一下腰上的劍,喃喃道:


    “要麽是青池與蕭家翻臉,要麽是魔修這條狗脫了韁…或是…三宗七門有誰插手,影響了大局走勢。”


    迴想起袁湍來李家時給的提示,李淵蛟收起這些揣摩局勢的心思,心中明白:


    “這魔修若是在黎夏郡散開,就要是我望月湖倒黴了。”


    他有些焦急,暗想著要不要再服一枚丹藥先突破練氣七層,麵前的石門卻轟隆作響,李玄宣急急忙忙的走出來。


    李玄宣換了一身幹淨的道袍,身上的灼燒傷疤也好了許多,隻是眼中還有些灰白之色,依舊是麵容枯槁的模樣,沒有了以前的肅穆莊重了。


    “那猴兒呢?!”


    李玄宣醒過來的第一句話竟然是問那一隻牽迴來的乖巧靈獸,頓時讓李淵蛟哭笑不得,轉過身去對著一旁的族兵道:


    “去把那靈獸牽上來。”


    於是眼巴巴地來看李玄宣,李玄宣當了多年的家,登時會意,喜氣洋洋地將腰間的儲物袋取下來,笑道:


    “來看看收獲!”


    家中多年入不敷出,李淵蛟與李淵平就眼盯著李玄宣在坊市之災中的收獲呢,當下連連點頭。


    “嘩啦……”


    李玄宣一抹儲物袋,嘩啦啦地倒出來一片寶光流轉的物品,大都是從那持雙刃的修士儲物袋中取得,餘下便是幾件道袍和幾枚丹藥。


    法器皆是練氣級別,四件下品劣品的不說,餘下第一把中品法器,即是族修散修口中練氣中期的法器,喚作【六石雲盤】,土黃色橢圓形的大盾,是名家出品,頗為結實。


    至於兩人如何知曉這名字,明白是名家出品,自然是這【六石雲盤】的盾沿刻著一行小字:


    “【六石雲盤】,中品,元烏峰,鬱慕仙所鑄。”


    “這!”


    兩人無語凝噎,還是第一次知道宗門內將練氣中期喚作中品,李淵蛟將這六石雲盤拎在手上比劃了一下,隻覺得輕盈順手,開口道:


    “還是老熟人的手筆,這鬱慕仙確實有些手段。”


    “畢竟是失傳已久的【金銷洞】。”


    李玄宣在坊市聽慣了八卦,倒也有所耳聞,先將這【六石雲盤】收起,取出一對雙刃來。


    這雙刃同樣是中品,又扁又薄,失去那魔修的法力加持,呈澹澹的青藍色,兩人看了一陣,上頭沒有署名,應該不是三宗七門出品。


    李淵蛟揮舞了一下,這雙刃上彈出澹藍色的刃氣,比劍氣要薄,卻又比劍氣鋒利的多,若是沒有專門的技法,恐怕尋常人還真駕馭不了。


    “就叫【湛藍刃】。”


    李家如今的練氣法器都是有數的,練氣中品本是一把也無,這【湛藍刃】是一對法器,價值平白高了許多,自然要好好記下,李淵蛟複又收起,興許以後能用上。


    畢竟各個法器的形態決定了氣與罡的長短遠近,各有特性,多備一些不同兵器的傳承,對家中大有好處。


    “還有把法器大錘在清虹手裏,不知是何等品級。”


    清理完了這些法器,李玄宣先將丹藥一類放置一旁,拿起桌桉上的一枚玉簡,嘖嘖稱奇:


    “這魔修倒也奇怪,傳承就這樣大大咧咧的帶在身上,興許本是居無定所,也無別處安放……”


    李淵蛟冷笑一聲,卻提出了不同的意見,答道:


    “若非如此,魔修怎能迅速在這江南壯大起來?恐怕一個個都不知道抄錄了多少份,肆意傳播,儲物袋中多備幾份也不足為奇了!”


    李玄宣頓覺有理,他也是見過魔修的詭異,生機頑強,後手諸多,又不用懼怕毀了軀體,傷了道途,散修經不住誘惑,轉修魔道自然是極多的。


    他拿起那玉簡,靈識探入其中,腦海中浮現出幾個大字:


    “《血摩法書.無名氏注.其一》”


    李玄宣不敢深入去看,隻觀察了一下書名,心中猛然升起一股疑惑來,喃喃道:


    “《血摩法書》……這名字為何這樣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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