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家,密林郡。


    “報家主,慕年大人說是李家毫無動靜,便在不遠處等著,已經大半日了……便想著,想著能否先撤迴來……”


    上首鬱蕭貴鐵青著臉,將手上的小信捏成一團,怒氣衝衝,罵道:


    “這混蛋東西!”


    下手那稟報的侍從頓時嚇得瑟瑟發抖,腦袋緊緊貼在地麵,不敢抬起,鬱蕭貴咬牙切齒,恨聲道:


    “叫他按著安排來,偏偏怕死!帶了一身法器去,又胡鬧殺人,在李家地界上磨磨蹭蹭!他當李家人都和是他一般的蠢物不成!”


    “好不容易把局布好,這下好了,破綻百出,李淵蛟與李淵平又不是傻子!”


    下首的鬱慕高依舊是一身白袍,風度翩翩,倒是老神在在,撥弄著扇子,慢悠悠地道:


    “父親息怒,咱家早爛在根子裏了,哪有幾個不是蠢貨的?搞砸了才是常事,如若真的成了事,倒要讓我吃驚了。”


    鬱慕高治家多年,最曉得家中這些人是什麽貨色,早就從氣憤到了失望,再從失望到習以為常,麵不改色,低聲道:


    “世人皆謂李家崛起之速,將之歸結為散修築基的李木田、修成劍仙的李尺涇、或是深沉穩重的李通崖,三者缺一不可。”


    鬱慕高將桌桉上的名冊勾勒了一番,依舊是沒有一人可用,一邊開口道:


    “要我來看,李家最強大的不是那劍道,也不是那李通崖李尺涇,而是李家三代以降,竟然沒有一個紈絝。”


    鬱蕭貴聽了長子這話歎了聲,堂堂築基修士竟然也生出幾分無力感,答道:


    “毫無用處……”


    鬱慕高收起筆,開口道:


    “也不是毫無用處。”


    “李家沒有一絲動靜!”


    鬱蕭貴皺著眉,沉聲道:


    “若是李通崖真的受了傷,李家怎麽能放過【天一淳元】,你的計算是落空了。”


    “不。”


    鬱慕高輕笑一聲,站起身來,笑道:


    “正是因為李通崖狀態不對,才會放過【天一淳元】!”


    “李通崖是謹慎而非怯懦,若是他當真劍斬摩訶全身而退,絕對不會放過【天一淳元】這種天地靈水的消息,恐怕畢華軒一被李家救起,李通崖便持劍尋過來了!”


    他看了看若有所思的鬱蕭貴,輕聲道:


    “就在他李家地盤上,哪怕是陷阱也可笑得緊,李通崖好歹是築基修士,怎麽會自家地盤都不敢去!”


    “不錯。”


    鬱蕭貴恍然大悟地點點頭,鬱慕高繼續道:


    “我這試探本就不是衝著成功誘騙去的,廢物也有廢物的用法,看來李通崖要麽身受重傷,要麽根本不在李家!”


    “那當下……攻打李家?可是李家還有蕭家庇護,可不能得罪紫府仙族,隻能收迴驊中玉庭兩山…”


    鬱蕭貴已經對自己這個長子服服帖帖,連忙出聲來問。


    “非也,以當年坊市之仇為借口,攻打費家。”


    鬱慕高緊了緊袖口,頗有些雄姿英發的味道,答道:


    “李通崖可能隻是尚未歸家,李家有仙族靠山,趁機也不過最多吃下驊中、玉庭兩山,不如向北看,費家可有五峰十六鎮呢!”


    “雲攏天南陣升起了這麽久,費望白不是外出就是在突破,打一打也是好的!”


    他嘴角上揚,手中的折扇一收,笑盈盈地道:


    “更何況……”


    “我倒覺得,費望白十有八九是死了。”


    ────


    黎涇鎮。


    李淵平在院中焦急地等了半日,這才見兄長李淵蛟失魂落魄地落下來,他連忙迎下來,握住李淵蛟雙臂,盯著他的眼睛,急切道:


    “兄長!如何了!”


    李淵蛟這才如夢初醒般驚醒,驚疑且不安地看了看弟弟,答道:


    “我已經看了,確是陷阱……隻是……”


    李淵平頓時會意,連忙迴身,朝著兩旁的族兵道:


    “下去!都下去!”


    竇邑連忙驅趕著一眾人出去了,自己緊隨其後,將院門緊閉,籠罩的隔絕陣法自動運行起來,李淵蛟額頭微微見汗,這才澀聲道:


    “費望白死了!”


    “費望白……築基修士費望白?!”


    李淵平呆呆地看了他一眼,李淵蛟的話語急促又幹澀,繼續道:


    “堂堂築基修士,悄無聲息地死在自家仙山上!費桐玉為防止消息泄漏,不得不打開雲攏天南陣,費家內頭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鬱家不知是否知曉,可如今老祖重傷,費望白身死,湖上實際上唯有鬱家一家有築基戰力……”


    他童孔微微放大,灰黑色的眼睛盯著自己的弟弟,喃喃道:


    “雲攏天南陣連續開了數月,是在困內而非防外,費桐玉知曉家中一定有鬱家奸細,所以不得不開啟大陣隔絕內外……”


    李淵平聽得背脊生寒,接過話來,輕聲道:


    “是了……自家築基沒了,費家多半也不敢去尋費望白結交的築基修士…連我家也不敢通知,費桐玉在害怕呐!難怪我連續三次派人前去詢問,費家連一句迴答也沒有!”


    費望白在世時是與這些築基稱兄道弟,可費望白一朝身死,這些築基可不會同這些螻蟻般族人嘻嘻哈哈,說是看在昔日的人情幫襯一二,等到入了陣,費家還姓不姓費都是個問題。


    李淵蛟已經定下心神,沉聲道:


    “鬱慕高狡猾多謀………”


    說起鬱慕高此人,李淵蛟眼中閃過一絲深深的恨意,兄長李淵修當年的慘狀還曆曆在目,叫他深吸口氣才按耐住情緒。


    “【天一淳元】一事多半是鬱家所為,為了試探老祖罷了,鬱慕高狡猾陰毒,我等對付起來尚吃力,費桐玉這緩兵之計,定然騙不過他。”


    “更何況宗內有鬱慕仙在,鬱家對時局的了解要快上一步,費望白身亡一事瞞不住的!說不準此次試探之後,鬱家已經兵發寒雲峰了!”


    李淵平頓了頓,突然想起一事,開口道:


    “一月前寧和遠現身玉庭峰,興許與費望白身死這事情有關聯!隻是……”


    他思忖一息,答道:


    “雲攏南天大陣已經發動數月有餘,時間對不上。”


    李淵蛟搖搖頭,將眾多雜念屏蔽到腦後,吩咐道:


    “不要管這些了,我上山問一問老祖,你看好費家!”


    言罷急匆匆地推門出了院子,駕風而去,門外的竇邑這才敢進門來,便見李淵平坐在上首沉思著,數息之後才開口道:


    “派一人前去湖上,擇一靠近北岸的小洲駐守,一但費家大陣有變,即刻來複我。”


    “是。”


    竇邑急急忙忙下去了,李淵平忍不住咳嗽兩聲,眼前浮現出鬱慕高畫像之中那雙陰鷙的眼睛,輕聲道:


    “鬱慕高…真乃我家大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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