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練氣修為的靈識和反應速度救了他一命,僅僅是一個下意識的側身,太陰玄光便隻蒸發了他的左膀和整個左手,留下老道掛著冰霜的上半身和凍得發紫的臉龐。


    “咳咳。”


    老道吐出一口烏紅的鮮血,在半空便凝結成了霜,啪嗒一下落在柔軟的泥土上。


    “好,好啊。”


    他蒼老的臉龐挑起一個僵硬的微笑,殘留的右手撐起一道淡白色的護盾,將李項平傾瀉而來的攻擊通通抵禦住。


    這個小小的舉動又使他吐出一口結著冰霜的烏血,感受這一道道陰寒刺骨的氣息在體內遊走,老道連忙掐訣護住心脈,保住自己的性命。


    一旁的李項平見一通攻擊甚至動搖不了那老道的護盾,李尺涇給的符籙又是以保命逃遁為主,隻好咬牙舍棄老道,往腿上拍上一枚符籙,駕著風繼續向北遁逃而去。


    西邊是李家自是去不得,往東還聚著圍攻萬家的十位練氣更是自投羅網,南邊是地勢起伏不平的大黎山,爬得肯定不如飛得快,隻能繼續往北去了。


    ————


    汲登齊冷冷地看著地上受了腰斬尚還支楞著上半身的萬蕭華,手中的長刀將他的下半身釘在另一頭,淡淡地開口道:


    “你萬家殺上驊中山時便早該有如今的準備。”


    胎息巔峰的生命力使萬蕭華遲遲未曾死去,劇烈的痛苦更是令他瞪大了眼睛,喉嚨中發出啊啊的嘶鳴,口中含著血吐出幾個字:


    “為…啊…為什…麽……”


    汲登齊眼前緩緩浮現出當年那個驕傲華服少年,他靜靜躬下身,低聲道:


    “你以為我們是什麽,我們不過是這兩家養的豬狗,是他們交易中投上天平的一小顆砝碼,他們甚至不在乎你的立場,你年年上交的供奉,他們隻是在等我們養肥血肉,我們是養肥了就可以交換宰殺的豬與牛。”


    汲登齊看著萬蕭華掙紮著閉上了眼睛,輕輕地掉了一滴淚,閉起眼抬起頭,沉聲道:


    “現在我要驅趕你萬家全族血裔連同治下八千名凡人為那位大人祭刀,隨後大人會順勢而下,前往青池宗無一人駐守的蕈林原,祭殺那裏五成到七成的凡人與修仙者來收集怨氣血氣。”


    汲登齊嘴角勾起一抹諷刺的笑容,望著屍體逐漸冰涼的萬蕭華,又繼續低聲道:


    “而你心心念念來援的青池宗正調兵殺入鏜金門邊界,做著同樣惡心的勾當。”


    “豬牛聰明了,所以要交換著宰殺。”


    輕輕為萬蕭華合上雙眼,汲登齊從喉嚨深處發出一陣陣沙啞的笑聲,冷冷地抬起頭,望著天空中金衣男子意氣風發的身影。


    ————


    “蕭前輩!”


    李通崖恭恭敬敬地拱了拱手,見著眼前的蕭家老祖築基修士蕭初庭眯著眼睛飲著茶,輕聲道:


    “通崖小友,不如在我這蕭家多待上幾日。”


    李通崖卻是愣了一愣,心中升起一股疑雲,低眉沉默了一息,恭聲道:


    “不知……”


    蕭初庭揮了揮手,打斷了李通崖的話語,低聲道:


    “萬家今年未曾來,應是鏜金門應約南下,算算時辰差不多也殺到了蕈林原,你李家如今孤懸山中,蕈林原上又腥風血雨,還是緩幾日,待到鏜金門撤走再迴去吧。”


    蕭初庭此話透露出了許多信息,李通崖愣了愣,腦中閃電般思索了幾息,拱手謝道:


    “多謝蕭前輩!”


    蕭初庭微微點頭,閉目沉思起來,李通崖頓時會意告辭。


    眼看著李通崖出了院子,院中的靈紗屏風後走出個錦衣少年來,正是萬元凱與李通崖當年在酒館中碰到的那蕭雍靈,他恭恭敬敬地落了座,疑惑道:


    “祖父,這李家當真值得我家這般結交?”


    蕭初庭沉默地飲了口茶,望向自己這個最得意的嫡係血裔,低聲道:


    “李尺涇破關而出,練成了《月湖映秋訣》,宗內震動不已。”


    蕭雍靈一時間震驚地瞪大了眼,失聲道:


    “《月湖映秋訣》?他哪來的太陰月華?!”


    “你甭管他是怎麽來的。”


    蕭初庭擺了擺手,低低地道:


    “同這李家多打點好關係,也莫要顯得太殷勤,反倒不美。”


    見蕭雍靈一臉沉思之色,蕭初庭話鋒一轉,冷聲道:


    “你可知三宗七門為何向來不製止治下家族廝殺吞並?甚至鼓勵邊界之間的家族相互仇殺?”


    蕭雍靈思忖了幾息,迴答道:


    “青池宗向來需要的不是幾塊靈石的供奉,他們需要的是催化出我們蕭家這樣能組織起大批凡人與修仙者的大世家來為他們培養能為築基甚至紫府修士提供助力的靈物……”


    “那青池宗自己難道騰不出這些個練氣與築基?非要假借我家族之手,所得尚要分上我們幾分,你看看我蕭家幾百年來在這裏黎夏郡囤積了多少靈物法器,青池宗難道不知道?”


    蕭初庭飲了口茶,緩緩地反問道。


    蕭雍靈頓時一滯,心中已經抓住了些什麽,卻又不敢說出口。


    “我替你說,我們這些世家也不過是青池宗種在地裏的藥材罷了。”


    蕭初庭冷笑一聲,沉聲道:


    “花費幾百年種出個大世家,然後將其連骨帶肉吃得幹幹淨淨,再點化提拔出幾十個小家族任其相互廝殺,吞並發育,養出下一茬世家來。”


    蕭雍靈低著頭打了個寒戰,有些顫抖地開口道:


    “這豈是……仙家行徑……”


    “仙魔之爭都過去了幾千年了,誰還去玩那些老套的玩意兒?三宗七門哪個不是粉飾著山門,矗立在血肉與白骨之上的?”


    蕭初庭哈哈一笑,又反問道:


    “你當青池峰上的月明琉璃樹是怎麽種出來的?那是種在那李江群的骨肉之中,又以他的鮮血澆灌而成,你青池宗上上下下哪個角落不沾滿了鮮血?”


    “青池仙宗,青池仙宗,叫得好聽!”


    蕭初庭冷笑地站起身來,朝著蕭雍靈問道:


    “你可知青池仙宗五六百年前還未躋身三宗時喚作什麽?”


    “不知。”


    見蕭雍靈搖了搖頭,蕭初庭緩緩湊近他耳邊,冷聲道:


    “青遲魔門。”


    “青遲魔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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