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了三天,銀灰色的雪花在空中肆虐著,家家戶戶緊閉著門,天氣徹底冷了下來,李通崖將黎涇村的小院整理幹淨交給李秋陽看護,牽著柳柔絢上了黎涇山。


    一腳深一腳淺踩著雪,柳柔絢披上淡灰色的長裘,笑嘻嘻地牽著李通崖的手,嘰嘰喳喳地開口道:


    “通崖哥,開春咱們就成婚。”


    “好。”


    李通崖撫去她肩膀上的雪,輕笑著將手中的傘微微傾斜,抖去沾在傘麵上的雪花,將傘往柳柔絢身上靠了靠。


    黎涇山不高,李通崖領著柳柔絢穿過山腳下沉積的霧氣,踩著被積雪覆蓋的石板路就到了院前。


    才進了屋中,便看著田芸擁著毛裘笑盈盈地坐在火爐前,臉蛋微紅,見了李通崖兩人開口喚道:


    “二哥二嫂。”


    李通崖笑著應了一聲,柳柔絢麵對這個大了自己五六歲的弟妹倒是大大方方,湊在火爐偷笑著就同田芸低低地討論起來。


    李項平一大早下去給稻田施了靈雨,此刻正在後院吐納修煉,李通崖將身上的大衣一解,掛在牆上,扭頭看向一邊默默縫衣的任氏,輕聲道:


    “父親呢。”


    “老人冬天嗜睡,還在屋中。”


    任氏抬起眼笑笑,看著爐邊的田芸正揮手招唿,便放下了手中的織物一並坐過去,笑著低聲探問起柳柔絢來。


    李木田昨天親自動手拓寬了天窗,忙到深夜,現在還在屋中睡著,李通崖愣愣地望著窗外的覆蓋整座大山的雪,心中默默地道:


    “若是大哥還在……該有多好。”


    ————


    冬去春來,去年的年頭景氣,春天雨細不旱,秋天幹爽不澇,無雹也無蝗,一律交一成田稅,比起往年要寬裕得多,家家戶戶都有餘糧剩下,故而冬天也無人凍死了。


    黎涇村前年種的第二批靈稻也已經成熟,將靈稻采伐了,去皮出糠,得了一百七十斤靈米,靈米糠五十斤,加上之前收獲的靈稻,一共是二百九十斤靈米,九十斤靈稻,用以交付上供的兩百斤靈米已經夠了。


    有了李秋陽和柳柔絢的加入,李通崖和李項平輕鬆了不少,將諸多靈田交給兩人去照料,便可以將更多精力放在修煉上。


    白元果株也開了花,白白粉粉地綻了一枝頭,李通崖估算著再有幾個月這白元果就能熟了,不至於趕不上青池宗的上使前來收取供奉的日子。


    李通崖剛施了靈雨,卻見萬天倉愁眉苦臉地進了院子,朝著李通崖訴起苦來:


    “那汲登齊昨日深夜蒙麵跨界而來,襲擊了我萬家的諸多靈田,山下的靈稻被燒了十有八九,死了不少凡人,甚至差點被他攻上華芊山。”


    “好在我家家主機敏,在靈稻成熟期間時刻警惕,及時坐鎮陣中,那汲登齊帶人圍攻了一夜,才在天明時悻悻退去。”


    李通崖將手中的茶碗一放,有些詫異地開口道:


    “貴族這陣法當真厲害,能守住練氣期修士圍攻一整夜。”


    萬天倉擺擺手,苦笑道:


    “取巧罷了,我萬家兩百年前出過一位陣法大師,借助華芊山上的一口靈泉構築了這大陣,隻要靈泉不斷,這陣法便可不斷恢複靈氣。”


    “好厲害的法陣!”


    李通崖不由讚道,心中暗自思忖道:


    “自己家黎涇山上的陣法相比之下遜色多了,不過蕭元思曾說,遇到更好的陣法依舊可以利用那陣旗來布置!隻是可惜我家無陣法傳承……”


    萬天倉低低地看了李通崖一眼,見他一臉沉思之色,繼續道:


    “可惜他心高氣傲,草草便想煉就道基,隕落在華芊山上。”


    “練就道基?”


    李通崖不禁一陣惋惜,沉聲道:


    “卻也是練氣巔峰的前輩了。”


    “哎……”


    萬天倉長歎一聲,頗有些向往地開口道:


    “那是我萬家最輝煌的時代,家中有足足有五位練氣,那位先祖死了十幾年,家中就連著丟了三座苦心經營的山峰,戰死了四位練氣十位胎息,若不是在宗內有些人脈,早就家破族滅了。”


    “後來長輩一個個去了,宗中那位隻不過保住萬家血脈,也不再管事,此後一代不如一代,但好歹是存續了下來,直到十多年前家主突破玉京輪,這才能打開那幾個祖上傳下來的儲物袋,卻發現隻剩下點靈石符籙,再無什麽助力。”


    “原來如此。”


    李通崖深深歎氣,將萬天倉麵前的茶碗添好,見著他唉聲歎氣,低低安慰了幾句。


    萬天倉飲了口茶,狠狠地一拍桌子,憤聲道:


    “可恨那汲家,當年我萬家與那北邊的鬱家交戰不斷,汲家不過是夾縫中的小家族,連個練氣修士也沒有,如今左右逢源,竟然成長到這種程度,幾乎將我萬家逼到絕境。”


    望了望李通崖,萬天倉又低聲問道:


    “不知你家中那位大人?”


    李通崖懂得萬天倉指的是李木田,當下警惕起來,好在兄弟倆早就對好了口風,飲了口茶道:


    “家父早年離家出走,在古黎道上當兵,隨著那楊將軍攻打山越。”


    “天倉略有耳聞,那楊天衙築基修為,帶著兵往東攻打那支山越,死了許多人。”


    萬天倉將茶碗挪了挪,疑惑地開口道:


    “我卻聽問令尊歸來時便是凡人……”


    李通崖苦笑一聲,解釋道:


    “家父在家中便得了位仙修指點,煉成了練氣,又軍中征戰時得了機緣,練就仙基,至於為何廢了修為,卻不便外傳。”


    “是天倉草率了!”


    萬天倉拱拱手,心中暗道:


    “怕是年紀輕輕煉成仙基,年輕氣盛得罪了那些大族子弟,也就那些大族子弟不懼報複,愛好這種廢為凡人的戲碼。”


    嘴上惋惜地開口道:


    “可惜可惜。”


    萬天倉望著李通崖閉嘴不談,一咬牙,終於開口道:


    “不瞞李兄,天倉此次前來,希望能用族中陣法傳承換一道練氣巔峰或者築基的符籙,誅殺那汲登齊!”


    李通崖這才恍然大悟,心中暗道:


    “我說這萬天倉怎麽閑來無事來我這話家長,這家夥原來打的這番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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