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聽著父母的話,無助的把頭低了下來,看著自己露出腳趾的破洞鞋。


    她之前的確背著野菌子從村裏走到城裏過,但那都是跟著村長爺爺和村裏十幾個叔叔嬸嬸他們一起,去供銷社換錢補貼家用。


    要是讓她一個人從城裏走迴去,她估計連路都記不全,晚上怕是要睡在山上了。


    “真不買票?那你隻能下車了,要怪就怪你爹娘,真是夠狠心的。”售票大嬸聽著女孩父母的話,對他們很是厭惡,但她也不可能自掏腰包給女孩買票。


    真要是這麽做,以後那些當爹娘的不想給孩子買票,逃票不成就把孩子趕下去,她也不可能全給把票補了呀。


    那她家的日子還過不過了,她還要賺錢養家呢。


    其他幾個熱心的民眾也隻能嘴上譴責幾句女孩的爹娘,真要讓他們掏錢,他們心裏也是不樂意的。


    這年頭缺衣少食的,加上幹旱地裏沒什麽收成,黑市裏的糧價飆升,誰家都不可能有閑錢,那都是保命錢。


    真要是自己掏錢給女孩付了這車費,迴家少不了被媳婦兒揪著耳朵罵。


    江霖抬頭看了一眼眼前被售票大嬸抓住的女孩,她似乎也就隻比自己的大女兒高了不到一個頭,小小的一張臉上滿是膽怯。


    “哥,我能幫幫她嗎?”江琦搖了搖江霖的胳膊,然後小聲點詢問道。


    今天出門走的倉促,加上是迴老屋所有東西都準備好了,所以她口袋空空一分沒帶,隻能撒嬌找哥哥資助。


    江霖無奈的看了她一眼,然後又瞥了一眼自家老頭子,江老頭雖然眼裏有些憐憫女孩,但臉上寫著滿滿的不讚同。


    江霖把臉朝向了窗外,裝作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手裏卻悄悄從座椅下遞了一毛五分錢給江琦。


    自己身為家裏的兒子,不可能跟小妹一起站在自家老爹的對麵,雖然以江老頭的性格,他肯定也是同情女孩的。


    但作為一個大家長,江老頭跟江老太能一起拉扯他們兄妹六個長大,肯定也是一個極為節省的人。


    在現在這個大環境下,大家有著隨時吃不飽飯的可能,自家三個哥哥也都還沒脫貧,從農村走出來。


    大寶跟大丫他們幾個小家夥長這麽大了,不說一次公交車都還沒坐過,就連村裏的牛車都很少坐。


    江老頭這個做爺爺的肯定是舍不得出這個錢,給別人家的孩子買車票。


    江琦本以為沒戲了,看著自家哥哥悄默默遞來的錢,心裏一喜,接過後對著售票大嬸說道,“嬸,大冷天的別把她趕下去了,我給她把票補了。”


    售票大嬸數了數江琦遞來的錢,然後對著女孩點了點頭,“不知道說你命好還是不好,爹娘不管,還有好心人給你買票,上車吧。”


    “謝謝姐姐!謝謝姐姐!”女孩驚喜的看向江琦,濕漉漉的眼睛裏滿是感激。


    江老頭雖然可憐女孩生在了那樣的家庭,但他身為一個地地道道的莊稼漢子,知道錢有多難掙。


    老閨女還是太年輕,這種事就算做了也改變不了什麽,底下其他帶小孩的那些人,說不好也都效仿女孩的父母。


    那她該怎麽辦呢?


    江老頭重重地咳了咳,然後對著江琦訓斥道,“家裏的錢又不是大風拐來的,你這簡直太敗家了,家裏都吃不上飯了,你還管別人家孩子!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江霖聽著自家老頭子看似訓斥,實則是在給小妹善後的話,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麽。


    車下幾個帶著孩子的乘客聽著江老頭這話,也都知道自己的小心思沒戲了,紛紛歇了想占便宜的心思。


    此時車上已經沒什麽空位了,江琦拉著小女孩坐到了自己的旁邊。


    坐在江琦裏麵位置的江老頭,嘴裏雖然念叨著老閨女的敗家,卻也默默往裏麵挪了挪,給小女孩留了點位置坐。


    女孩父母買票上車後,瞧著坐在江琦旁邊的小女孩滿眼都是厭惡,要不是她,他們夫妻倆怎麽會被那麽多人指指點點。


    “你們臉皮可真是夠厚的,自家孩子舍不得買票,人家小姑娘幫你們買了,當爹娘的總得給人小姑娘道個謝吧。”售票大嬸收了兩人的票錢,對著他們指責道。


    “我沒買票她不是也有車坐嗎?有什麽好謝的,又不是我求著她給那賤丫頭買票的!她要是心眼好,咋不順便幫我們倆也給把票買了。”婦人抱著懷裏的兒子,對著江琦翻了個白眼,絲毫不知感激。


    聽著自家媳婦兒的話,女孩他爹腦筋一轉,腦迴路清奇地對著售票大嬸問道,“我是她爹,讓她下車,能給我退一張票不?”


    聽著他這話,售票大嫂嘴角一抽,咋?合著人家小姑娘幫你家孩子買了票,成給你買的了?


    江琦聞言也氣的不行,還沒來得及開懟,就聽見售票大嫂十分硬氣的說道,“車票已經給你們撕好了,一經售出概不退票。”


    男人聞言心疼地拿著自己的車票往後走去,路過女孩時還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仿佛這一毛五是女孩花了他的一般。


    江霖瞧了一眼女孩的爹娘,婦人懷裏的兒子似乎被吵醒了,哭鬧不止,兩人一口一個心肝寶貝的哄著。


    他們完全像是換了一個人,剛剛對女孩那份醜惡的嘴臉消失不見,像是一對慈父慈母般哄著自家兒子。


    女孩看著自家父母的舉動,也茫然地低下了頭。


    “偉人都說了婦女能頂半邊天,什麽年代了,還這麽重男輕女,小丫頭你叫什麽名字?”江琦生在一個男女平等的家庭裏,對這樣的封建思想很是看不慣。


    聽著江琦為自己抱不平,小女孩心裏很是溫暖,低著頭聲音小小地迴答道,“姐姐,爹娘想要生弟弟,所以我叫來娣。”


    江琦聽著女孩的名字,無奈的歎了口氣,村裏一大把的人家都喜歡給女孩娶這種名字,招娣,盼娣,念娣,來娣,夢娣……


    可這種名字女孩真的會喜歡嗎?


    坐在前排的江霖想著,要是自家可愛的閨女們也叫這樣的名字,他估計是一天都受不了的。


    女孩子的名字可以甜美可愛,可以文靜高雅,但這種寄托了對兒子期盼與念想的名字,不應該出現在女孩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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