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簌...


    細微的木屑摩擦聲中,林天放下石刀,仔細打量手中雕像。


    雕像栩栩如生,是穿著仙衣的“林天”。


    “還行,雕了一個冬天,這手藝也算進步了。”


    說是手藝進步,林天心裏清楚,能雕刻出這麽目中無人的“仙人林天”,和手藝關係不大,還是靠他對自己的認識加深。


    一個人在無盡森林中生活,白雪淹沒一切雜色,整個世界純白一片,這樣的環境,對他撿迴普通的自己很有幫助。


    越是迴歸普通,越能認識到曾經的自己有多離譜,越能將一個個或傲慢或怯懦的自己雕刻出來。


    雕刻是一個不斷解析自己的過程,剖析內心,讓他看清為何當初會物化。


    每每雕刻完一件雕像,他就能拂去一層塵埃,讓他更敏銳看清靈魂深處的現狀。


    將雕像擺放在窗邊桌子上,那裏,已經擺了八十八個。


    這是林天一冬天的成果,對他自己剖析的成果。


    和以前相比,他顯得平凡很多,不再有一絲仙氣,舉手投足,有種真實的質樸感。


    屋外的雪開始化了,但化得很慢,森林裏溫度依舊很低,估計還要一個星期才能化完,入眼還是一片白色。


    他收拾好庇護所裏的糧食,微微搖頭。


    自從認識到生命的存在後,他就把目光從動物擴展到植物身上。


    從更高角度看,植物也是生命,他當前不再吃葷,隻是將動物視為生命,仍舊沒把植物理所當然的看成生命。


    這是他當前無法做到的,如今作為普通人,不吃葷,隻能靠吃素維持生命,這是件無奈的事。


    隻有當不吃素也能維持生命時,他才能不再吃素。


    或許,那時,他可以吃無機物礦物質,不再殺生。


    據他推測,走這條路,一步步返本還源,最終,將不再從這個世界攝取物質,那時的生存,便隻能依靠自身生產。


    真我之後,應該可以一切自生,否則,他不知道自己到時該怎麽維持存在。


    現在吃糧食,林天都很節儉,絕不浪費一滴糧食,每一滴糧食,都來自一條生命,踐踏糧食,便是對生命不敬,是不應該的。


    他很清楚,這是吃的社會,所有高級生命的存在,都是消耗其他生命來維持。


    植物吃有機質;動物吃植物、吃動物;人吃植物、吃動物、吃人,這是食的體係。


    自然界中,物質能量轉化過程有消耗,存在一個能量轉化率,越是生態扁平化的世界,能量利用率越高,反之,能量浪費越高,其中,金字塔形浪費最大。


    想直接接觸到最初,他就要越過所有能量轉化環節,吸收最初能量。


    不吃人,不吃葷,慢慢不吃素,一步步走下去,境界到了,自然就可以不吃,若境界到了還吃,便是不思進取。


    他試探過逐步減少對糧食的攝入,但到了一定程度,就無法再減少,每日必須攝入一定程度的食物,否則身體便會有恙。


    若是食氣,看著是脫離了食物,實則隻是將食物換了種表現形式,效果不大,不食氣時,終究還是要吃東西。


    經過一個冬天消耗,糧食所剩不多,幸而春天到了,他可以找到自然生長的糧食,倒是不怕挨餓。


    照例去羊洞喂了羊之後,看著逐漸長大的羊,他想著不能再喂了,該讓這些羊自己學會生存,否則好好的野山羊喂成牲畜,救羊的行為反倒成為謀利的惡行。


    這無關善惡,隻是從修行角度看,他需要這樣做。


    離了羊洞,他打算去周圍看看雪化情況,附近是否有足夠的青草生長。


    走到熟悉的草地,這裏雪化了一些,地麵露出些許嫩草,林天熟練來到那篷始終嫩綠的草叢前。


    “一個冬天過去,還是這麽翠嫩。”


    他撥弄了一下草叢,讓虛真魔神暗地裏大罵不已。


    他轉生成草叢,苟全性命於森林,沒想到遇到林天這狗東西,時不時就來薅一把,迴憶起來全是傷心事。


    特別是冬季,本來生長就緩慢,時常被大雪覆蓋,林天還常常來掐草葉,把他的傷口暴露在大雪中,令他草寒。


    他明白,或許是當初騷擾周正時,暗中動手腳將林天弄到白色空間,林天在罵人網絡被揍得不輕,現在,這一切都是因果。


    但虛真魔神知道也沒有辦法,被周正道德大道鎮壓,轉世曆劫無數次,隻要不功德圓滿,就會一直曆劫。


    所謂圓滿,一是曾經造下的因果一一還清,因果還清,自身沒有汙點,才有底氣處理別人的因果。


    二是逐漸領悟聖人之心,成為合格的虛真聖人,這樣才能讓虛真聖位解封,從而功德圓滿。


    轉身的一世世中,他逐漸明白了一個個物種的情況,一個個生命的需求。


    他從沒想過,人類研究的一個細菌泄漏,會對許多生命造成再災難。


    細菌、真菌、小草、花朵、小動物...


    他曾被一種細菌感染,早早夭折,轉世後又被感染,導致英年早逝,連續幾世,轉生為不同物種,都死於同一種細菌。


    一次次死亡,讓他逐漸感悟生命的真諦,漸入佳境時,忽然轉生到了林天附近,他便知道,因果到了。


    因果確實不是什麽好東西,作為虛真聖人時,就被因果煩累,轉生普通生命,感悟正酣時,突然被打斷,要還因果。


    他無法抗拒,隻能接受。


    冬天過了,春天快到了,正是小草們發芽的時候,他以為林天該去折騰其他小草了,沒想到還是盯著自己。


    他不準備折騰了,這次草生,該咋長咋長,絕不控製在嫩芽狀態隱藏自身,早點死了早點開啟新的轉生。


    沒想到這次林天竟然不掐了,隻是撥弄一下就離開。


    “難道林天轉性了?”


    虛真魔神心中一鬆,燃起新的希望,卻見林天去而複返,還挑著兩隻木桶。


    “他要做什麽?”


    虛真魔神莫名其妙,盯著林天一舉一動。


    噗...


    一大瓢黃黑色液體澆下,虛真魔神懵了。


    這是什麽,他一清二楚,他從沒想到,林天會這樣羞辱他。


    更可惡的是,他竟然覺得舒服不少,連周圍的土壤也肥沃起來,恨不得立刻長幾米高。


    這是草的衝動,是草的本能,他現在是草,這種反應是正常的,但他本質卻是有意識的虛真魔神。


    他心裏很抗拒,身體很誠實,這把他惡心壞了。


    “可恨!可恨!”


    他氣得渾身發抖,枝葉根根立起,連草根都把附近的泥土攥緊了。


    可他隻是泥土中一株小草,什麽都做不了,再難受隻能接受。


    林天見澆下糞便後小草支棱起來,看樣子精神了不少。


    “果然,以前忽視了這點,對小草照顧不周啊。”


    心中有些歉意,他擼了這株草很多次,卻沒想過培養,實在不該。


    於是,他又舀了一大瓢,仔細澆在小草身邊,把周圍都澆透。


    “發酵了一個多月,腐蝕性應該小很多,多澆點沒事。”


    一瓢瓢澆下去,不止虛真魔神這株小草,其餘小草也得到林天澆灌,一時間,這片草地臭氣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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