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心裏一沉,如同一桶涼水從頭頂涼到腳底。


    他忽然驚醒,算命先生說的沒錯,他之前的所有感悟,所有收獲,完全是以自己為中心。


    對世界的感知,對眾生的憐憫,對萬物的參悟,所有的目的,都是為了突破真我。


    看起來,他的積累已經很深厚,而且,在真我這條道上,走了很遠距離。


    實際上,他並不完全清楚突破真我的辦法,卻仿佛冥冥中有個自己給他限定了範圍,讓他朝某個方向突破。


    他從來沒有懷疑過不對,也沒想過這樣做能不能突破真我,卻強牛一樣朝這個方向狂奔。


    可他明明隻是個真我之下的存在啊,怎麽可能清楚這些呢?


    那個控製他自己行為的自己,究竟是要幫他突破?還是限製他突破?


    在人生無數個選擇中,他竟然目的明確的選擇了自己預想中突破的方向,心甘情願的放棄很多東西,這本身就是奇怪的。


    就像之前,就把先鋒的道路,與真我突破對立起來。


    如果沒有今天算命先生提醒,他能肯定,未來碰到他認為的真我突破機遇,他會毫不猶豫違逆先鋒。


    “多謝,是我著相了。”


    他恭敬朝算命先生拜了一拜,心中後怕無比。


    許三千無所謂的擺了擺手,“世界是變化的,越追求什麽,越容易陷入追求陷阱,你把一件事太當真,隻會讓自己落入俗套。”


    “假到深處真亦假,無為有時有還無,要不是你和我說,我都想不起我的行為算先鋒,我隻是做我自己想做的事而已。”


    林天心中明悟,點了點頭。


    “我不會再執著於突破真我,你認為,我應該怎麽做?”


    許三千搖頭,“你怎麽做,是你的事,我管不了你,你也不要問我。”


    林天又問道:“我再去加入先鋒組織學習,如何?”


    許三千又搖頭,“學習什麽呢?你走過那麽多世界,該見識都見識的差不多了,去耽誤時間?”


    林天沉思了一下,“我去參加社會實踐活動?”


    許三千瞥了林天那一眼,“人類不是實驗品,社會不是反應容器,人家不清楚的人這樣做也就罷了,你去作甚?”


    林天心中竟然升起一絲愧疚,他剛才那一瞬間,想的確實是將社會上的人作為研究素材,去尋找他自己不知道的東西。


    但這,很明顯站在了神的位置上,去操縱大眾命運,這和他本心是不符的。


    他也是第一次感受到,人能複雜到這種地步。


    明明不願意做的事,有時候竟然沒有一絲排斥,甚至還會躍躍欲試,到底哪個是真的他,或許都是他,或許都不是他,他不清楚。


    “為什麽,會有種身不由己的感覺,明明沒人逼迫我,我也會做自己排斥的事。”


    許三千沒有解釋,隻是朝林天揮了揮手。


    “這是你自己的問題,你自己才能解答。”


    “離開吧,不要在我這浪費時間了。”


    林天沉默了一會,轉身離開。


    要走遠的時候,他忽然扭頭問向算命先生。


    “你為什麽要在這算命?”


    許三千不耐煩的擺了擺手,“滾,老子願意。”


    林天一怔,扭頭離開。


    走著走著,原本擔心欠費太多,而踮著腳走路的他,忽然放鬆下來,正常行走。


    遇到兩條野狗打架,咬的血跡斑斑,他停了下來,拉開打架的狗,一隻狗給了個嘴巴子,隨後找來草藥,給兩隻狗包紮上。


    “狗東西,明明不願意打,還敢打,騎虎難下了,要不是我,你兩都得死。”


    他將兩條狗包紮好擺在一起,仔細檢查一下,發現沒危險了,起身離開。


    來到路邊,他看到一隻蝴蝶不知怎麽飛的,衝進了草叢中,被幾根機緣巧合圍在一起的小草攔在裏麵,怎麽撞也撞不出來。


    他隨手扒開草叢,讓蝴蝶飛了出來。


    蝴蝶似乎很怕他這個巨物,飛出來晃晃悠悠的急忙離開。


    林天沒什麽反應,見蝴蝶飛得穩穩當當,繼續行走。


    不知走了多久,他逐漸放棄了神通,也放棄了修為加持,身上衣物失去神力維持,慢慢破敗,鞋子更是早被磨破,被他扔了。


    那胡子拉碴,頂著一頂雞窩頭,蓬頭垢麵的樣子,活脫脫一個野人。


    這顆星球很大,他還沒有遇到重複的地方,便一直走一直走。


    他不知道該做什麽,也不知道該去哪裏,似乎隻是簡單的活著,活著而已。


    漫無目的行走,是他唯一能做的事。


    “咩...”


    遠處出現羊叫聲,林天循聲走去,在一個山洞裏看到三隻小羊趴在地上,似乎才出生不久,還站不穩,走幾步就軟倒在地。


    他左右看了看,沒看到母羊,小羊的叫聲卻接連不斷,吵得他耳朵裏全是“咩”,


    餓了...


    他敏銳的感知,從小羊叫聲中聽出了意思。


    等了一會等不到母羊,他便出去轉了一圈,找到塊草地。


    想了想,那小羊剛出生幾天,隻能吃些嫩草,直接抱來放羊不太合適。


    他彎下腰,在地上一陣扒拉,專掐嫩草。


    掐著掐著,看到前方有一篷嫩草,心中微喜,過去掐了起來。


    “可惡,又是林天。”


    虛真魔神氣憤的看著拔草的人,恨不得把林天碎屍萬段,草是能隨便拔的嗎,草招誰惹誰了?草就不會痛嗎?為什麽沒人可憐他這棵小草?


    轉生成草,他已經十分小心了,控製著根部養分不斷發芽,就是為了不讓草長得太好,以免木秀於林。


    他隻是一些小嫩芽,別人看了都懶得割那種,林天這廝,竟然專挑嫩芽掐。


    感受到一根根肢體被掐走,他恨欲狂。


    但他現在隻是一株普通的小草,麵對林天這個強敵,什麽也做不了。


    “太無力了,這就是草嗎,麵對什麽都無法反抗,隻會被人欺淩。”


    “為什麽世界上,會有連小草也不放過的人。”


    他無能狂怒,等到嫩芽被掐得差不多,才發現林天離去。


    “可恨!”


    怒罵一聲,但他隻能控製傷口凝固,休養生息,躲在陰暗的地下舔舐傷口。


    林天自然不知道這些,他帶著嫩草來到山洞,喂了幾隻羊後,看到幾隻羊乖乖睡去,心中湧現一絲滿足。


    “滿足?”


    他體會著這種感受,有些不解。


    “是我滿足?還是羊滿足?我為什麽會有這種情緒?”


    他不太分得清,是因為他純粹幫助小羊,感受到小羊的情緒,還是幫助了小羊,他自己內心產生了滿足情緒。


    看著小羊睡去,他走出洞口,來到一條小河邊,打算給小羊帶去一些水,卻在河岸上看到一些掙紮的小魚。


    這不知道什麽時候跳出湖水的魚,現在傻乎乎的蹦躂,卻蹦躂不到水裏。


    林天走過去,將魚捧在手裏,將之一一送入水中。


    原本奄奄一息的小魚,碰到水後立馬生龍活虎,扭動身軀鑽入水底。


    “你們得救了。”


    很奇怪,看著小魚鑽進水裏,他也感受到這種情緒,舒暢、自在、自由、安逸,似乎,他就是那些被送迴水裏的小魚。


    接下來幾天,他在附近待下來,除了每天去那篷嫩草處掐草喂小羊,其餘時間就是在森林亂竄,幫助各種小動物,然後體悟自己內心出現的感受。


    他心中的疑惑一直沒有解開,在幫助了小動物之後,內心出現的想法究竟是不是自己的?


    究竟是他幫助了小動物,自己感到高興,還是小動物得到幫助,其高興的情緒被他感受到。


    他一直認為,以他的實力,心靈強大,不應該會為這些小事感到波動,所以,應該是小動物們的情緒被他感應到。


    可內心的雀躍,又像極了小時候做好事被老師誇獎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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