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境內,涇河縣的一處山穀裏,裴錦繡糾集了自己所有的人馬。


    這就是為了支持隱王李承爵,而作為各方聯絡的道士成玄英,卻沒有在此出現。


    但裴錦繡也終於見到了那個,所謂的神秘人物,大唐前彭國公王君廓,一個被記錄為死在野人手上的,此刻應該不存在的人。


    王君廓手下的人馬眾多,不過也很繁雜,多為山賊和很多當年隋亂時期的反王部眾。


    這些人不甘寂寞,而且,不想成為順民,所以,就被妖言惑眾的話語所迷惑了。


    為了能多聚集人馬,王君廓居然打出了當年的旗號,暗自在山東、河南與河北收攏了許多沒有安定下來的難民。


    大唐在貞觀初期,還有很多地方,沒有將州縣製度貫徹完善。


    對道的控製隻在軍方層麵,所以,一旦遇到災年,想離開原有土地,尋找生存之道的人們,就成了王君廓的拉攏目標。


    其實很多人都是想找一個活命的機會而已,但迫於武力的威脅,還都被挾裹在內,一直分批的都到了長安周邊,最後聚集到了涇河縣內。


    這也是拜王君廓當年武將之路上的,一批死忠起到了作用。


    他們這些人,沒有最起碼的對國家的忠誠,還都是一群打家劫舍、唯恐天下不亂的模樣。


    王君廓不知道從哪裏弄來的臨時營帳,駐紮的同時,還給自己弄了很氣派的座椅,安坐在中軍,好像以前行軍打仗一般。


    不過,在裴錦繡的眼裏,這人沒有什麽大將風範,倒是像個山大王,粗鄙的不敢直視。


    不過,她也沒有貿然的以貌取人,因為她這次算是孤注一擲了,但願成玄英的預想能夠達成,從此走上巔峰之路。


    裴錦繡很是討厭山賊的做派,尤其是,選擇這駐紮地的時候,她的建議就是將人馬,暫時分散到農莊裏。


    結果王君廓還是固執的將人馬,集中到了一起,要知道,這風險係數可是相當高的。


    裴錦繡今日,身穿全黑色的細腰戰甲,盡顯她那婀娜的身材,如仙女一般的容貌,即使不施粉黛,依然讓見到她的每一個人,都心動不已。


    王君廓今天的心思,似乎根本就沒用在未來的戰事之上。


    他一雙賊兮兮的眼睛,一直沒從裴錦繡的身上挪開過。


    但裴錦繡本人卻對這種情況,視而不見,也許是早已習以為常。


    她平生唯一一次讓男人視她如無物的,隻有那個將她從趙王妃的位置上掀翻的大唐趙王李寬。


    所以,此生都會以此為最大的羞辱,結果顯而易見,不死不休。


    王君廓作為此次偷襲長安的領軍,目前對手下人馬的掌控,還是稍顯捉襟見肘的,資源方麵很是緊張。


    因為武器裝備都不是很齊全,沒有太多的攻城器械,勉強能每人湊齊一把趁手的兵器而已。


    馬匹的數量不是很理想,隻有區區的一千騎兵,其餘都是步兵。


    自從他被皇帝李世民貶為庶人,逃到深山之中,遭遇了很多猛獸。


    原本就稍顯醜陋的臉,還增添了許多傷疤,就別提身上的傷了。


    好在當年遇到了雲遊的道士成玄英師徒倆,其實成玄英當年也是帶著李承爵避難。


    所以,深受其害的落魄皇子和被貶謫的大將軍,隨即一拍即合,定下了這逆天的謀反大計。


    裴錦繡從自己手下打探出的消息中,整理出來一些有利用價值的東西。


    原來太子李承乾一直沒有迴到長安,看來這南巡一時半會兒不會結束,但成玄英所承諾的刺殺呢?


    如若這長安城不亂起來的話,該如何選擇下手的機會呢?


    而皇帝李世民的三位皇子,也相繼開府了,而他們的府邸,卻坐落在趙王府周圍,這是給擒拿李寬增加了些許難度。


    其實以裴錦繡的個人意願來考慮,她對什麽推翻李唐江山,或者是重新將所謂的嫡長子正統,推上皇位都沒什麽興趣。


    她更想在長安亂局開啟的時候,來個渾水摸魚。


    在她眼裏,往日的恥辱比什麽未來皇後的虛位,來的更加實在一些。


    所以,她也是竭盡全力,將所有能動用的力量,都集結在此。


    王君廓一直端坐在正位,布置著攻城側重點,不過,手頭的人馬訓練不夠強。


    他還是忌憚長安十六衛的禁軍,他想讓裴錦繡找些暗藏在長安城的眼線,不過,卻不知道怎麽開口。


    裴錦繡看出王君廓的窘態,隨後,她細聲細語的說道:“王將軍可是不知此時長安城內十六衛的動向?


    我倒是可以告知一二,目前有好幾位大將軍並不在長安,他們都去草原了。


    李績,程知節,薛萬徹與侯君集,都不在長安,另外,據說李靖近日也要啟程,我們完全可以利用這個空當,將大軍提前布置好。


    隻要成道長那邊一給消息,我們就可發動。


    至於那頡利有沒有將突厥部族,召集到邊鎮的本事,這我一個小女子就不得而知了。”


    王君廓此時,正式的衡量了長安城的戰力與自己手上人馬的對比。


    如若那幾位大將軍,真的不在長安的話,布置戰局方麵倒是沒什麽壓力了。


    現在隻看大軍能否被調離長安,隻要走了一半,那就可以偷襲。


    之後,直取皇宮,王君廓看了看自己身旁兵器架上的那口,隨自己征戰的大砍刀。


    他心想,李世民,我們昔日的君臣,如今的對手,不知這最關鍵的一戰,誰能笑到最後呢?


    長安城內,一處人來人往、鬧中取靜的酒肆裏,成玄英一身素色道袍打扮,手握拂塵,身後背著一柄寶劍,臉上保持的神秘的微笑,喝著今年的新茶。


    而他對麵端坐著的冷明妍,一直低頭不語,最後冷明妍實在繃不住,小聲的說道:“成道長,家兄已經在來長安的路上。


    我也不多說了,先前與趙王李寬的些許不悅,我們也鑒於陣營不同而已。”


    成玄英一聽這話,忽然間將眉頭緊皺,隨即冷冷的問道:“你兄長?他不是應該在隱王殿下身邊嗎?


    為何能暗自與你私下裏通消息呢?可是南方那邊出什麽紕漏?”


    冷明妍沒有迴答,迅速起身,想要離開,可成玄英也即刻起身,一把攔住了她的去路。


    成玄英冷冷的說道:“你還沒迴答我的問題呢,怎麽說當日,貧道在太原城外,還救過你一命,否則,現在你也許就是一坯黃土而已。


    你冷家兄妹,就是如此迴報貧道師徒嗎?”


    冷冷明妍聳了聳肩,隨後小聲的提醒道:“成道長,這裏可是長安城。


    你如此口不擇言,小心被那不良人聽了去,說不定一會兒,就有人來捉你了。


    你想成就你道門的大業,想助那李承爵達成願望,這與我們兄妹何幹啊?


    別再許諾那些,連你自己都不信的事了,更何況,他李承爵對我們兄妹,並無過多的恩惠。


    反倒是我們江湖人的性命,在你們眼中,如卑賤的螻蟻一般。


    家兄已經決定退出江湖了,小女子我也一樣。


    江湖紛爭尚且讓我們難以應付,更何況還要摻雜進你們與李唐皇族的奪位戰之中去。


    你覺得我們江湖人,就一定會想借助此時,來提升地位嗎?


    哼哼,簡直是笑話,我們既沒有五姓七望的底蘊,更沒有關隴門閥的勢力,所以,我們還盡早退出就好。”


    成玄英喘著粗氣,先是冷笑,隨即惡狠狠的說道:“冷明妍,你愧對你鬼羅刹的名號啊!


    貧道觀你媚眼如絲,是紅鸞心動的表現,看來你是遇到心上人了吧,否則,也不會貿然的想退出。


    世間三萬六千字,隻有情字最傷人,一個情字,真的就如此讓世人迷惑嗎?


    貧道聽說令兄與鄭家的大小姐走得很近,似乎還暗生了情愫,這置貧道那徒兒於何地啊?


    你們兄妹還真是沒出息,助強者完成百年基業,貧道可保你冷家世代富貴,難道這都不能讓你們滿意嗎?”


    冷明妍錯開成玄英的阻攔,半迴頭的說道:“成道長,多謝你當日的搭救,日後我們兄妹,必定會迴報於你。


    不過,現在不是時候,長安城周邊最近已然出現不穩的跡象。


    但身為皇帝的李世民居然沒什麽動作,說不定是他故意為之。


    我勸你還是好自為之吧,別到時候,成了那李承爵的殉葬品。


    雖然,你們有師徒名分,但你別忘了,你身後有道門,別到時候牽連更多的人。”


    說完,冷明妍獨自走出酒肆,之後長出一口氣,抬頭看著斜照下來的陽光,感覺暖暖的。


    她從來沒有這樣輕鬆過,隨後,她樂嗬嗬的直奔宇文家的新府院而去。


    但站在酒肆門口的成玄英,卻一直看著她的背影,看著她遠去的方向。


    成玄英心裏暗自斷定,這女子是不是與那趙王李寬,有什麽新的協議啊,難道他們兄妹倒戈了不成?


    不行,絕不能讓他們破壞原有的計劃,一定要找出重要所在,否則,這小小的細節,定會成為成敗的關鍵。


    宇文家新府院的街角,宇文淩空一直在這裏,他內心極度不安的踱步。


    他一早就看到冷明妍出了府門,卻無法去問,其實他是有點害怕,萬一人家姑娘要離去呢?


    他礙於現在尷尬的身份,怎麽去阻止呢?想說的話,也說不出口啊!


    不過,仔細思來,估計也不會,就算是離去,起碼也得與他正式告別啊。


    雖然,這段時間冷明妍的傷勢,基本上痊愈了,他們之間的接觸也不算少,但他們彼此欣賞的這層窗戶紙,終究還是沒有被捅破。


    不過,當冷明妍保持微笑的,出現宇文淩空麵前的時候,他居然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支支吾吾的,半天都沒問出內心所想的那幾種情況。


    最後還是冷明妍開口道:“淩空大哥這是怎麽了?你站在這裏是等人嗎?可是有什麽重要之事,那我就不打擾你了。”


    說著,冷明妍就要離開,而宇文淩空卻急得要命,最後終於鼓足勇氣,說道:“冷姑娘,請慢些,請留步,我我我…”


    沒等宇文淩空說出來,冷明妍就捂嘴偷笑道:“淩空大哥到底是讓我慢些走,還是讓我停下呢?


    我看你今天,是有什麽話想對我說吧,我們江湖兒女講究直來直去,不如我給你機會,你想說什麽,就索性開口便是。


    無論你要說些什麽,我都會替你保密,就算你有什麽特別的要求,隻要不過分,我都答應,如何啊?”


    宇文淩空聽到冷明妍的話,竟然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說出自己內心的想法,最後他的內心中的掙紮,終於形成了大膽的勇氣。


    隨後,宇文淩空說道:“冷姑娘,在下看你傷勢基本痊愈,而且,今日定是見什麽人了,你可是要離開嗎?”


    冷明妍故意嬌嗔道:“哦,原來淩空大哥你是覺得我這傷都好了,怎麽還賴在你宇文家呀?


    好吧,既然如此,那我明日就啟程,遠走江湖,也許我本就是一生漂泊的命。


    說起來也是巧,正好家兄想讓我離開呢,我從小就叛逆,這迴就聽他一次吧。”


    說著,冷明妍故意擺出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假裝轉身。


    但她的表情,卻立刻變得古靈精怪起來,伸舌頭又擠眉弄眼的,煞是可愛。


    而宇文淩空更加緊張了,拙嘴笨舌的說道:“冷姑娘是誤會在下的意思了,在下是想說,是想說,如若冷姑娘想留下也是可以。


    在下不才,可以照顧冷姑娘你,不知你可否願意?


    另外,還請你不要生氣,在下方才詞不達意,讓冷姑娘你傷心,真是罪過。”


    冷明妍的心,仿佛被什麽東西震了一下,雖然,這宇文淩空人稍顯木訥,但內心卻是真心對她。


    不過,她沒有立刻迴答,思索了半天,迴頭微笑的看著宇文淩空,繼續說道:“那淩空大哥的意思是說,願意照顧我?


    但如若有一天,我給你帶來了麻煩,你不能照顧我了,那我又該如何呢?


    我始終是一個江湖之人,也許以前得罪了權貴,日後說不定有人會找後賬,所以,我還早些離開的好,免得到時候讓你為難。”


    宇文淩空哪能放過這個機會啊,他直接表情嚴肅的說道:“冷姑娘,這點你大可放心,我宇文淩空,雖然隻是郢國公府上的家將。


    但也不是任何人都能來挑戰的,江湖人也好,權貴也罷,定都是講道理的,就算說不通,武力上,我自認不輸任何人。


    此生我願保冷姑娘周全,定會讓你平安喜樂,富貴一生。”


    宇文淩空的話說出來之後,臉色漲得通紅,看來是動了真性情,冷明妍也感到從未有過的心動。


    隨後,二人一前一後,進了宇文家的新府院,不過,此時後院卻傳來宇文妙的大喊聲,由於距離太遠,也聽不到她說些什麽。


    之後,就有幾個護院出來招唿宇文淩空,說是自家小姐被賊人劫持了,這時候已經翻出府院。


    宇文淩空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不過,好在冷明妍夠冷靜,她建議道:“淩空大哥,現在召集家將去追,也未必有什麽結果。


    不如這樣,我們求隔壁的趙王府幫忙,估計賊人是衝著他來的,隻是進錯了府院。


    也許那趙王李寬,可以找到賊人的蹤影呢?


    整個坊間,都有他趙王府的暗莊眼線,也好給及時追迴小小姐,贏得時間啊。”


    宇文淩空覺得這是個好提議,隨後他吩咐家將,召集人馬待命,並且,差人去通知宇文士及,他親自去趙王府求援。


    趙王府此時演武場內,李寬和慕容離殤正在切磋武功。


    本來,這慕容離殤是來匯報火鳳營擴編的事。


    但卻被李寬拉到演武場,說是再大的事稍後再說。


    誰也阻擋不了李寬對武功的癡迷,就別說有這樣一個棋逢對手的好陪練了。


    不過,他們二人剛開始沒多久,王寶就急急忙忙的來到李寬身後。


    說是隔壁郢國公府上的家將統領宇文淩空有急事求見,而且,說一定要見到李寬,否則,就不離開。


    李寬很是奇怪,不過,他沒有耽擱,以他看人的眼光,定是出了什麽大事,隨後他帶著慕容離殤在王寶的領路下,去府門見宇文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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