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從飛雲穀出去之後,沒有唐軍阻攔的話,頡利這會兒可能都安營紮寨。


    順便喝上一口熱湯了,總結一下這次失敗的心得,以用來他日再戰。


    但事實總是殘酷的,李績和張寶相的大軍匯合之後,完全打碎他的美夢。


    並且,給這冰冷的早晨,又加上了一絲陰霾。


    而最為詭異的就是,執失思力的大軍,一直都沒出現,這是放棄來支援?還是看到唐軍的氣勢,而退縮了呢?


    頡利不敢胡亂猜想,他怕自己的心神不穩,再做出更錯誤的判斷。


    頡利一直不相信,自己得意的戰將,能丟棄自己不管。


    他在心裏把自己身邊的人,都分成幾個等級,阿史那欲穀設和執失思力,都是第一等的。


    當然了,契苾連虎是可以隨意丟棄的那一等,因為頡利已經做出了決定。


    李寬眾人帶著大軍,終於迴到了占襄城,所有投降的突厥大軍,都被安置在城外,以免反複。


    而看守這突厥城外大營的人馬,就是最後趕到占襄的衛孝傑和柴紹的大軍。


    層層圍堵,並且,校尉程名振把本部人馬,留在這裏,以火器在外圍壓製。


    隻要有不要命的突厥人敢偷跑,那將會受到沉重的打擊。


    李寬堅持讓程名振跟隨自己,因為他要正式的將程名振引薦給李靖。


    拜師的事情,還是要盡早敲定下來,以免李靖的這倔老頭,臨時變卦。


    所有唐軍的高級將領,都進入了占襄城的一處將軍府,這裏是頡利可汗賞,賜給突厥內宮大總管康蘇密的。


    因為此時去偽隋皇宮就不合適了,那裏現在所有前朝之人,都匆忙的準備啟程迴長安。


    康蘇密的將軍府正廳上,李靖端坐在正位,這倒不是他喧賓奪主,隻是接下來關於戰事的方麵,一切都要在這裏交代清楚。


    而沒等人到齊,李寬就領著程名振一馬當先的到此。


    隨後,李寬上前拱手對李靖說道:“衛公,您的弟子,我給您帶來了,您現在就收徒吧,之後我們在談戰事的一些細節。”


    李靖一皺眉,看向坐在兩旁的幾位將軍,隻見衛孝傑和柴紹在小聲談論著,李寬的異樣行為,還時不時的表現出,欣賞的意味。


    程咬金在與李道宗打著哈哈,談論著不著調的事情,無非就是戰事結束後,去哪裏快活之類的話。


    各家勳貴子弟站在一旁,表情很是嚴肅,也對,他們在這裏哪敢造次啊,一個個的都等待著李靖的迴音。


    最為有意思的就是蘇烈站在李靖身旁,與李寬擠眉弄眼的。


    而席君買一臉好奇的打量著程名振,心想,這位未來的師弟,是怎麽得到趙王李寬的青睞的呢?


    想必也是本事不小吧,日後有機會,一定要與他好好切磋一番才是。


    李靖起身,捋須走到李寬麵前,笑嗬嗬的說道:“趙王殿下,我們還是先談戰事吧。


    畢竟,李績和張寶相兩位將軍,還在與突厥大軍接戰呢,我們應該抓緊時間談正事啊。


    老夫收徒之事,可以暫緩嘛,凡事都得分個輕重緩急不是?”


    李寬卻不這麽認為,據理力爭的說道:“衛公,趕緊將這事敲定吧。


    迴頭我還有重要的事情辦呢,關於眼前戰事也好,未來戰局也罷。


    整個對突厥的戰略預想和戰術把控,都是你們的事,。


    我得迴長安了,正好護送前朝之人一起,也好為你們騰出不少兵力吧。


    頡利也就這麽點兒麵子,我陪他周旋的夠久了。


    突厥狼騎都被收編或消滅的差不多了,剩下的突厥部族。


    你們這些大總管大將軍去搶戰功吧,手到擒來的事,還需勞煩諸位如此費心嗎?”


    隨後,李寬對程名振說道:“你跪下拜師吧,儀式從簡。


    這麽多大將軍、國公、郡公和勳貴子弟給你當見證人呢。


    難道還委屈了你個校尉不成嗎?”


    程名振哪能聽不出李寬的話音兒啊,直接雙膝跪地,對著李靖就是三拜,隨後嘴巴抹了蜜糖一般,不斷的喊著師父。


    李靖一臉嫌棄的看著程名振,心想,這小子跟李寬都學油滑了,真是順杆爬啊。


    不過,他也隻好點頭答應了下來,並且,讓程名振起身,告誡他要好好研習兵法。


    最後扔下一句:“姓程的怎麽都這副德性啊!”


    這下可捅了馬蜂窩,程咬金嗷的一聲,站起身來,到了李靖的跟前。


    隻見程咬金大咧咧的說道:“我說衛公,咱別指桑罵槐的好不好?俺老程也姓程,別一竿子,打死一船人。


    再說了,程名振這小子,哪是我們老程家的人啊?根本就不是一家嘛。


    雖然,五百年前可能是一家,這倒是可以打個商量的。


    嘿嘿,您是嫌他軍職過低嗎?還是嫌他的相貌,沒俺老程的俊美瀟灑啊?您那倆徒弟,現在不也掛著校尉的頭銜嗎?


    蘇烈和席君買,以前還是俺老程的麾下的呢,您黑不提、白不提的,調到您手下聽用,俺老程可曾說半個不字?


    再說了,程名振這小子,俺老程很看好他,河西一戰很是得力,。


    這次占襄城外一戰,更是耀眼,今後的前途不可限量啊,您現在收下了,以後好處肯定不會少。


    您要是非說老程家的人德行不好,那俺老程就也硬氣一迴,讓俺家小子也拜您為師得了。”


    說著,程咬金就對程處默怒氣衝衝說道:“大小子,你給老子滾過來,快滾過來呀,等上菜呢?


    你個完蛋玩意兒,竟在一旁鬼笑,瞧你老子好看是吧?


    哼,沒出息的東西,拜師,你行不?瞧你那窩囊樣子,你個瓜慫,就是欠揍。”


    說著,程咬金就要拿一臉懵懵的程處默出氣,又扔鞋,又要找馬鞭的,場麵幾乎要失控了。


    李靖及時的阻止了程咬金的荒誕行為,他知道,這是程咬金在推程名振上位。


    即使他程咬金想讓自己的兒子,拜自己為師,也不會這麽草率的。


    隨後,李靖讓眾人安坐,一起商量戰事,不能再耽擱了,就怕遲則有變。


    而李寬卻沒有參與,他看程名振拜師的事已有結果了。


    隨後,他獨自走出康蘇密的將軍府,直奔獨孤彥雲停靈的地方而去。


    他在將軍府的門口,看到了一直等候他的契苾連虎,然後他們二人翻身上馬,邊走邊聊。


    李寬淡淡的說道:“走吧,我陪你去祭拜獨孤將軍,隨後,我們就分頭出發,你帶著心腹領大軍,去邊鎮等我。


    我隻要到了長安,就立刻改路去與你匯合,契苾將軍,你別讓我失望啊。


    不過,你也放心,我定會利用這次東征,為你們這些突厥人,贏得一個前程。


    以後你們契苾家族,定會比突厥的阿史那皇族,更加興旺的。


    北疆過於遼闊,總得有忠心之人去鎮守,你是我選中的其中一個。”


    契苾連虎欣慰的點頭,因為他也不斷的分析著,李寬所說之言。


    他小心的問道:“殿下,別怪末將多問,您說末將是您所選的其中一個。


    敢問殿下,還有哪個突厥人,讓殿下如此信任呢?”


    李寬嗬嗬笑道:“突厥皇族旁支,阿史那魯漢,你可認得?


    他與你們契苾家的兩人,形成三角陣勢,互相依托,定會在草原有所作為的。”


    契苾連虎這才信心十足的說道:“多年之前,末將就與阿史那魯漢,結交過一段時間,他是個有血性,有擔當的漢子。


    雖然,他尷尬的身份,在突厥皇族中,有點不得勢,但此人能得殿下如此托付,末將也定不辱命。”


    說著話,兩人就到了獨孤彥雲的臨時停靈地點,這是趙德言為他們安排的一處幽靜的府邸。


    李寬翻身下馬,看著猶豫不決且有些怯懦的契苾連虎。


    李寬正式的說道:“契苾將軍,你想融入我大唐,這是第一關。


    以後你將會如道家修仙渡劫一般,隻要每一關你都安然度過。


    今後你一定會一飛衝天的,我相信我的眼光。


    這次有我陪你,如果今後再遇兇險,你怎麽辦?


    總要獨立去麵對吧?不如就以此事,作為一個良好的開頭。”


    契苾連虎不斷的點頭,於是,他翻身下馬,與李寬一起牽馬進入這府邸。


    隻見府內已經布置的靈棚,正堂被布置成靈堂,所有獨孤家的家將和鐵騎營,全部駐紮在此。


    不過,他們也提前接到了李寬的通知,沒有人上前為難契苾連虎。


    李寬和契苾連虎二人,慢慢的走進了靈堂內,隻見獨孤金刀在一旁守護。


    他與李寬交涉了一下眼神,隨即李寬發現獨孤雨,一身縞素,跪在獨孤彥雲的棺木前。


    李寬慢慢的走到獨孤雨的身後,小聲的說道:“阿雨,我帶契苾連虎,來拜祭獨孤將軍了。


    無論此事之前如何,現在他所部的突厥大軍,已然投降。


    他也是敬重獨孤將軍的軍魂將骨,阿雨,我也是來征求你的意見。


    如果你不想見到契苾將軍的話,我們現在就走。”


    獨孤雨聽到李寬的話,一臉冰冷的轉過頭來,隨後她問道:“李寬,如果我說我一點都不恨突厥人,你信嗎?


    其實從你將那追魂箭羽羅的人頭,提迴來的時候,我就不恨了,一點都不恨。


    誰讓我獨孤家的男兒,都如此要強呢,生怕任何人說,我獨孤家的男兒,是靠祖上的萌蔭,才得到今日的地位。


    我們獨孤家,在勳貴當中,位置很特殊,這個姓氏就注定不能平凡一生。


    嗬嗬,生為獨孤家的男兒,是不是很悲哀?


    本來男丁就少,卻又雪上加霜,而我們一群女兒身的,卻無法去代替他們。


    李寬,你說這是不是獨孤家的男兒,都中了什麽魔咒?


    為何偏偏是我哥哥呢?也許我不該任性來此,是不是他就不用死了?”


    獨孤雨一連串的問題,讓李寬也開始發懵,而他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也許勸解和安慰,都不合時宜。


    契苾連虎走到獨孤彥雲的棺木前,單膝跪下,鄭重的說道:“獨孤將軍,你是個值得尊敬的對手。


    可惜我契苾連虎歸順大唐太晚,我們也隻能成為對手。


    如果有來生,我願與你成為並肩作戰之人。


    我契苾連虎在此發誓,將替獨孤將軍你,世代守護大唐之軍威。


    讓獨孤將軍的軍魂與將骨精神,世代流傳。”說完,契苾連虎正式的跪拜了獨孤彥雲。


    與此同時,飛雲穀另一端穀口前的密林裏,一直未出現的執失思力,帶著大軍,還在觀察著頡利和李績雙方的動向。


    而他身邊的幾位戰將,都開始騷動,不斷的請戰,但都被他嗬斥了。


    隻見他冷冷的說道:“你們都是什麽腦子啊?引而不發的箭,才是最厲害的,唐語怎麽說來著?


    對,極具威脅,懂嗎?如果我們將這最後的賭注,都扔出去的話,那可汗必死無疑。


    這不是在救援,而是加速我突厥最後希望的破滅。


    昨夜山穀裏的神罰,難道你們不懼怕嗎?哼,沉不住氣隻會更加壞事。


    我一直觀察著,可汗身邊隻有阿史那欲穀設,其他的統帥都不在,幾位得力的將軍,都沒出現。


    這說明我突厥想要脫離這戰場,很不容易,所以,我們必須要在關鍵是時刻出現才行。


    我還是堅持我的看法,如若你們當中有人不服的話,那就獨自去麵對唐軍的包圍吧。”


    執失思力的內心,還是保持著對戰場把控的那份執著。


    這是突厥人當中,少有的冷靜統帥,也隻有他這樣的人,才能不斷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層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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