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水之盟的心理優勢,加上河西軍的龜縮,讓突厥大軍很是狂妄。


    尤其是,每次將大唐軍隊各種動向,傳給頡利可汗時,都得到了大唐兵將不足為慮的迴答。


    雅爾金和阿史那杜爾的大軍,很是有信心。


    他們感覺這天地之間,似乎沒有哪個不知死活的,敢來敢捋他們的虎須。


    更何況,他們身邊還有突利可汗的部族在,在他們眼中的大唐人,還停留在三年前,用錢財求取暫時和平的可憐蟲的印象。


    尤其是,善戰的河西軍,都被他們打得不敢出來一戰,就別說其他的大唐軍隊了。


    現在他們隻等頡利可汗,傳來再次去大唐境內,肆虐的命令。


    在記憶裏,那些看到突厥鐵騎,就瑟瑟發抖的大唐百姓,如待宰羔羊一般。


    突利可汗部族的大營,中軍營帳內,突利可汗在聽部將的匯報,隻見那部將說道:“可汗,我部北麵有大唐的軍隊,而且人數不少。


    不知道他們的目標,是我們還是阿史那杜爾將軍那邊,我們是不是要給他們預警啊?


    雅爾金將軍早上還來詢問我部,接下來的動向呢,他說他們準備對大唐河西來次強攻,總是這麽對峙很是無趣。”


    突利可汗斜眼看向自己的部將,之後搖頭笑道:“雅爾金他想去找死,我們也跟著去嗎?


    別看他前些時日,搶奪來了錢財和東西,這些就讓他覺得自己不可一世了嗎?


    幼稚,大可汗都在找退路,隻是不說罷了,怕動搖軍心。


    隻好做出假裝強勢的樣子來,震懾我突厥部族。


    我這邊可是得到消息,他在與吐穀渾接觸,別看他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那都是虛的,隻是給現在的這群傻瓜們看的而已。


    隻有占襄一帶能熬過這冬天嗎?我看他是被眼前的利益,衝昏了頭腦。


    雅爾金也是個衝動的家夥,你沒看阿史那杜爾,根本就沒有大舉強攻的意思嗎?


    他雅爾金是想先爭取我們,之後與阿史那杜爾去談,你以為他們之間就很和睦嗎?


    你想過沒有,就算打下河西,我們能得到些什麽?


    他們把肉吃了,最多是丟塊骨頭給我們,連湯都喝不上一口,眼前利益再豐厚,能過幾年?


    不迴複,反正就算去強攻河西,也得是大可汗的命令,才能作數的,就當他們那邊在放屁。


    如果他們一旦攻不下河西,成了喪家之犬的時候,會對我搖尾乞憐嗎?不會的,他們的姿態你沒看到有多高嗎?


    那不可一世的樣子,別提多討厭了,就算想裹挾我部族去強攻河西,我就是按兵不動,他們能奈我何啊?


    按我估算,北麵的唐軍就是先前一路追趕我們的那批。


    我擺了個誘餌,讓他們去追,現在發現不對勁兒了,又尋到這裏來了。


    狗鼻子夠靈的嘛,放心,再多的唐軍,敢來打我突厥八萬人嗎?


    沒個二十萬大軍,根本就沒有可能的,他們能有多少兵力啊?


    況且,大唐皇帝能把這麽多兵力,交於一人嗎?


    整個大唐也就是那衛國公李靖,有這個能耐。


    而且,此時他人在占襄與大可汗對峙呢,根本就過不來的。


    我在這裏就是與阿史那杜爾,相互暫時的犄角之勢而已,如果他們真的敢去強攻河西的話,我們就去占襄。


    大可汗在溫柔鄉裏,自己出不來,我卻在這裏挨冷受凍,還要不斷被阿史那杜爾搜刮,沒道理的。”


    那部將聽到這裏,不斷的點頭,心想,這是主子心思縝密。


    不斷的分析戰局的未來走向和利益歸屬分配,看來自己也得去考慮多方麵的東西了。


    惡陽嶺行軍大營內,李靖的中軍大帳,李靖端坐在內,不斷的看著各方的軍隊動向和戰局分析。


    張公謹在一旁不斷的整理命令迴執,直到他拿著薛萬徹的迴報,一下子懵了。


    之後,他焦急的說道:“衛公,您看看這個,薛萬徹到河西北麵一百五十裏處駐紮了,這似乎與給李績的命令,有所衝突啊。”


    李靖聽到張公謹的話,也是一驚,按理說薛萬徹的大軍,不應該出現在那裏啊,他從張公謹手上接過迴報。


    看了半天,之後問道:“弘慎啊,我記得給李績的命令,就應該是這兩日,圍困在河西三萬突厥大軍啊。


    而且,還讓趙王李寬的五千人馬給予配合。


    這薛萬徹的大軍,要是在那邊,萬一他去貿然幫忙的話,這就容易造成兩軍配合不當啊。


    而且,萬一將那突利可汗的部族嚇跑了,到了占襄的話,那我們這邊的局麵,就很危急了啊。”


    張公謹苦笑道:“確實是這樣,那薛萬徹自以為有大將之才。


    仗著是太上皇的女婿,一直對衛公您頗有微詞,也把同是國公爵位的其他幾路行軍總管,不放在眼裏。


    而且,他的任務根本就沒有執行到位,放跑了突利可汗不說。


    還一直追到河西來了,妄圖彌補自己的過失,也不能一味的不知變通啊。


    好在草原東麵無戰事,將主要戰場,拉到了西麵來。


    但現在給他那邊傳命令,也來不及了啊,這可如何是好啊。


    況且,李績那邊本來就有個不安定的趙王在那裏,萬一兩邊起了衝突,或者意見不合,這對戰局可多有不利啊。”


    李靖不斷的點頭,說道:“從馬邑一路走來,一直都是與突厥形成對峙,戰事估計在明年年中,逐步走向明朗。


    而李績那邊好不容易有個機會,現在卻出現了意想不到的問題。


    最難做的就是,那邊還有一個陛下的皇子,唉,那李寬也是,安坐長安不好嗎?


    簡直就是搗亂,為何一定要出征呢,不過,從他那邊看,讓撥野古三部歸順,也是個不錯的開局。


    我現在不擔心李績會與薛萬徹有什麽矛盾,就是這李寬,他也是個不安定的因素啊。


    弘慎,立刻給長安奏報,讓陛下想辦法與薛萬徹軍中的五蠡司馬聯係,讓那邊不可輕舉妄動,這不是搶戰功的戰役啊。


    一定要協調好,否則,戰略預想達不到預期的目的不說。


    還有可能會讓李績和李寬他們有危險,萬一陷入被動,讓突厥大軍與突利可汗合並一處。


    那八萬多人來個反包圍的話,那一切都完了,老將老矣,新將未成。


    李績可是傳幫帶的首要人選啊,我大唐不能沒有李績啊。”


    張公謹立刻去差人迴長安,給皇帝李世民奏報,一定把這裏的情況說清楚。


    而李靖也起身,到了營帳門口,對一直跟隨在身邊的弟子蘇烈說道:“定方啊,你去找席君買。


    你們師兄弟一起去獨孤彥雲軍中,給占襄側翼施加壓力。


    讓頡利可汗那邊狐疑,我這邊有新的情況。”


    蘇烈先是點頭,但沒有立刻動身,隻是問道:“衛公,是什麽情況啊?


    弟子倒是可以去曆陽郡公那邊,但他要是問起,讓弟子如何迴答呢?您總得告知弟子啊?”


    李靖長歎道:“河西戰局有了新的情況,我這也是沒辦法中的辦法。


    薛萬徹在不知情的前提下,也許會影響李績和你小師弟李寬那邊的行動。


    這可能是間接補救的機會,我也是希望萬一那邊出現不可預知的情況,能讓那邊的壓力小一些。


    對了,獨孤彥雲那邊有什麽小將在嗎?貿然讓他給占襄施加壓力,我這裏有沒什麽把握啊。”


    蘇烈思索了半天,說道:“倒是有幾位小公爺小侯爺在那邊,尉遲寶林,段瓚,好像還有牛見虎也在那邊。”


    李靖急得一拍營帳的木質立柱,隻聽一聲脆響,那營帳有搖搖欲墜的危險。


    蘇烈看到恩師如此,很是著急,李靖苦笑道:“尉遲寶林和段瓚還好。


    這牛見虎怎麽也在那邊啊,萬一有什麽閃失,這讓牛進達如何自處啊,獨子上戰場,這玩笑也開得?”


    蘇烈隻好勸說道:“衛公,沒辦法,各家小公爺小侯爺,都爭相攀比。


    小師弟趙王李寬那裏,不也有程處默、侯成和魏叔玉嘛。


    您還沒看即將出發到南方的太子隊伍中的年輕一輩呢,長孫衝,李景仁,李崇晦,房遺愛,杜荷,都在齊列呢。”


    李靖一聽,立刻頭大,向蘇烈說道:“定方,你去吧,你和席君買都警醒一點。


    我這邊迴頭還會對占襄那邊的戰局,做出適當的調整。


    千萬要小心啊,希望李績和你小師弟李寬他們,唉,自求多福吧。”


    說著,李靖轉身迴了自己的營帳,很是無奈。


    蘇烈也隻好執行恩師的命令,去找席君買,一起往獨孤彥雲的軍中進發了。


    而張公謹卻帶著一個人,匆忙的迴來了,剛進到李靖的營帳,就看到門口的木質立柱都要斷裂了,立刻喊人來修繕。


    之後,他看到李靖正無力的坐在桌案後,以手拄頭,好像在思考著什麽。


    於是,張公謹急切的問道:“衛公何故如此啊,您還是先別著急了,在下已經差人把奏報送往長安了。


    相信陛下定會有決斷的,您看在下把誰給您帶來了?”


    李靖一聽,抬頭一看,原來是禮部尚書,莒國公唐儉,李靖馬上起身,說道:“茂約啊,你怎麽來了啊?可是有事?”


    唐儉與李靖年齡相仿,曾在武德元年,升為中書侍郎。


    唐初之時,唐儉與永安王李孝基等人,被劉武周俘獲,獄中從元君實口中得知,獨孤懷恩要造反。


    當時獨孤懷恩駐守蒲州,唐儉遣人揭發獨孤懷恩謀反,所以,成了大唐的功臣。


    李世民擊破劉武周後,唐儉拜禮部尚書,授天策府長史,封莒國公,被特賜免死罪一次,算是李世民心腹。


    隻見他笑眯眯的拱手施禮道:“藥師啊,我不請自來,沒打擾到你吧?


    嗬嗬,我聽弘慎說起,你遇到難題了,是否一時間,找不到破解之法啊?”


    李靖苦笑,讓唐儉和張公謹都安坐下來,又讓侍衛上茶。


    他將之前知道的各方情況,都與唐儉又細說了一遍,並且,告知自己的臨時補救辦法。


    唐儉喝了一口茶,手指有節奏的敲擊著桌案,在思考著的對策。


    之後,他笑道:“藥師啊,陛下差我去與突厥各方接觸,要勸降頡利可汗。


    就目前看來,這算是緩兵之計,不過,以你現在的這些布局,我覺得我得走一趟了。


    而且,與突厥內部的聯係也得收攏一下了,我大唐先前打進去的楔子,這迴得發揮其作用嘍。”之後,唐儉不斷捋須微笑。


    李靖一聽與張公謹對了下眼神,後者輕輕搖頭,而唐儉把這一切看在眼裏。


    之後,他慢慢說道:“藥師啊,你與弘慎都不外人,況且,到現如今的情況來看,這也不是什麽秘密了。


    早在渭水之盟時,陛下就已經打算針對突厥一方動手了。


    但當時正是武德與貞觀交替,政局不穩,所以,也就讓突厥占了一次先手。


    那頡利可汗的所謂宰相,你們可是知道的吧,我所說的楔子就是他,這算不算是陛下布局的妙手呢?


    嗬嗬,沒想到吧,幫助頡利可汗統一突厥之人,就是我們大唐內線,趙德言。


    我這次就是以勸降突厥為掩護,爭取在他那裏,得知頡利可汗的虛實,怎麽樣?這能否幫到你們啊?”


    李靖和張公謹一聽,立刻覺得這是一次絕佳的機會,正好能在其他方麵,給予李績和李寬以幫助,這可不是外部施加壓力的那微乎其微的作用啊。


    張公謹小心的問道:“莒公,您這是以身犯險啊?這個人情,讓我們如何能還得起啊?


    而且,目前看來,勸降突厥的條件並不成熟啊。”


    唐儉卻笑道:“嗬嗬,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更何況,那頡利可汗正沉醉於前隋義成公主和前隋蕭後的溫柔鄉裏呢!


    我也是表麵上,給他一種雙方和解的假象,真正起到作用的,還是藥師你的大軍啊。


    如若能將北方突厥一舉拿下,這也會為我大唐,迎來百年的和平啊。


    陛下對我有知遇之恩,隻要能讓突厥歸降我大唐,我又何惜此身呢。”


    李靖聽到這裏也不斷的點頭,說道:“那就勞煩茂約了,靖在此謝過。”說著,李靖向高義的唐儉拱手施禮。


    張公謹也向唐儉施禮道:“莒公高義,大唐有您這樣的忠直之臣,乃是社稷之福啊。”


    唐儉卻麵無表情的小聲說道:“陛下的皇子,都敢以身犯險,我又怎敢不自告奮勇的,去報答大唐兩代君王的恩情呢。”


    日頭偏西,李績一直在關注著天氣變化,而且,還對李寬派出的所謂蝰蛇小隊,沒什麽太大的期望。


    而李寬卻一直很自信,直到天擦黑,戰東三兄弟,才氣喘籲籲的,騎馬來到李寬身邊,戰東拱手施禮道:“殿下,屬下不辱使命。”


    李寬聽到戰東這麽說,很是高興,他又看向戰玄,戰玄嘿嘿笑道:“殿下,巴豆下多了。


    不光是馬匹,估計突厥大營,在月亮升起的時候,就開始鬧開鍋了,可得讓咱們的大軍不要嫌棄,味道絕對不好聞。”


    在場的人都憋不住樂,就連李績也搖頭笑道:“賢侄啊,沒想到你手下還有這樣的人才啊。”


    話音剛落,沒等李寬迴答,北麵開始不斷的聚集微風,茫茫的白色開始籠罩夜幕了,大霧如期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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