勸君莫與人爭鬥,勸君莫歎人記仇,製怒往事隨風去,氣順情平常心頭。


    李寬暗示自己,一定不要去發火,跟一個剛剛步入更年期的老頭兒去理論,那就是在給自己找罪受。


    誰讓他儒家思想,深入骨髓了呢,孔穎達的那份所謂的善心,無時無刻都覺得這趙王李寬,不應該出現在皇家的人員之內。


    而且,這李寬以前不是惹到過人家嘛,現在所謂的報應來了,上次是兩儀殿,被氣得夠嗆,這次可是在人家的主場啊,能讓你個小娃娃,再占上風嗎?


    況且,根本就沒請你來,確切的說,最初的計劃裏,趙王李寬、蜀王李恪和越王李泰,都是要進入弘文館來學習的。


    因為當初李世民,讓即將開府的王爵,入駐武德殿的另一個條件,就是要他們都去弘文館學習。


    首當其衝的,就是這李寬,而李恪由於身份敏感,一般是被忽略的,弘文館對李恪的態度,也最多就是你想來,我們歡迎,不來的話,我們也接受,總之隨你心情,反正這事,最後還是要皇帝去過問的,我們不出這個頭。


    但弘文館的人,提前聽到風聲之後,他們都期盼著那皇家最具學問的小學究,李泰能來弘文館,那是真正以後能做學問的人啊,這可是他們最期待的人啊。


    結果李寬沒來,說是因為要練武功,人家的目標是絕世戰將,本來弘文館的人員,也沒期望你個皇家在外治病的野孩子,能來此學習。


    但聽說李寬把一個所謂飛行器的東西,讓越王李泰去研究,直接導致了這李泰,也不來弘文館了,這可就把他們的計劃打亂了。


    本來還指著李泰,出個什麽優異的成績,做個大學問,最好是得到皇帝陛下的誇獎,那弘文館的這個功勞,不就跟白撿的一樣嗎?


    可是你李寬呢,讓我們的希望落空了,讓一個王爵天天帶著將作監的人,去做什麽滑輪組?什麽飛行器?這都是些什麽東西啊?


    最可氣的還是,我們想退而求其次的,去邀請這蜀王李恪吧,結果呢,聽說被這李寬,弄得去研究什麽海船了,天天擺弄池塘裏的船隻模型?


    而且,這兩位王爺所做之事,是需要很多錢財的,本著得不到就想毀掉,毀不掉就惡心一下的態度,鼓動東西兩台的禦史,試試去彈劾這玩物喪誌、空耗國帑的皇家優秀子弟。


    但人家說這錢是李寬比武,他們押注贏來,你們管不著,這話透著那份市儈,這皇家皇子,本應一副蛟龍姿態,怎麽就突然感覺像貔貅了呢?


    並且很理直氣壯的說道:“二哥說,禦史管不著他,我們也一樣,對,就是我李泰說的。”


    說這話的同時,李恪也在場,擺出的架勢,就是力挺自己的四弟。


    這讓本身就以學問來標榜自己的弘文館人員,感覺這臉麵被人狠抽了幾下。


    而這惡夢的源頭,就是這李寬,這個剛剛迴歸皇家大半年的野孩子皇子,對,就是野孩子,因為這野字,能體現出他的野蠻,狂傲,不服管束。


    本有這詩書傳承的學習機會,可你偏偏去練什麽鬼武功,還將你兩個最有富有潛力的弟弟,給帶溝裏去了。


    這能不讓人生氣嗎?綜上所述,才讓本就處於,隨時爆發的孔穎達老同誌,見到這李寬時,心裏就很是不爽,氣不打一處來啊。


    李寬感覺,萬事以和為貴,不想去爭鬥,根本不想去辯解什麽,但本應該受到尊重的軍武,卻被這老儒生鄙視,這就沒道理了。


    於是李寬就很輕佻的問道:“孔師這是改投墨子門下了嗎?怎麽總是說練武之人粗俗呢?


    還說這沙場之事,有辱弘文館的文風?難道孔師想學那墨家的‘天下皆白,唯我獨黑,墨門非攻,兼愛平生’了嗎?”


    別管怎麽樣,先扣個帽子給這老頭戴,禍水東引,拿學術門派說說事,別總是抓住武功武器的兵家說事。


    結果李寬的這一胡鬧,把孔穎達弄愣了,本來他以為,這李寬就是跟那孫思邈老頭學學醫學,勉強把自己救活了。


    上次在兩儀殿時,就是年少輕狂的發發牢騷,強詞奪理了一點,結果聽到李寬說起墨家的事,也像那麽迴事,這孔老頭也就不敢去輕視李寬了。


    而他也不順著李寬的話去迴答,而是說道:“諸子百家,各有所長,這弘文館也不是摒棄其他,獨尊儒學的,但說到這弘文館的文風嘛。


    趙王殿下向來是以武人自居的,還是休言其他吧,老夫今日來就是想巡查一下,將武將勳貴家子弟課業,都臨時結束。


    他們的父輩,即將要為國出征,他們最好是迴家去,也好安定家人的情緒。”


    這話音剛落,李承乾就一皺眉,這是變相的在趕人嗎?這就文武分家了嗎?


    他身為太子想來過問這事,就說道:“孔師,您的意思就是,武將家的子弟,在他們父輩出征期間,就不能來弘文館學習了嗎?”


    孔穎達思索了片刻,說道:“太子殿下所言正是,這也考慮他們父輩出征期間,他們不在這弘文館,也不去聚眾談論戰事,不去影響其他學子的進學,這也是考慮到他們的特殊身份。”


    啊?這不就是變相的驅逐嗎?怎麽?武將的子弟,雖然,都不太愛進學,但他們也有受教育的權利啊,怎麽就不能在這弘文館內,談論戰事了呢?


    怎麽就影響其他學子了呢?這就是你們儒學的海納百川,有容乃大?這就是你們儒學的兼容並包,兼收並蓄?


    這下子,可讓李寬不樂意了,要知道,後世很多老師,都強調學生不好,所以他也教不好。


    孔夫子的那句“有教無類”,這一刻沒得到體現不說,還把學生分為三六九等。


    久而久之,學生也就放棄自己了,自己就將自己歸類為,那不好的學生行列了。


    而老師卻總是變相的,去照顧那些所謂的好學生,但師父的問題,他們卻避而不談。


    雖然,眼前的孔穎達不能去這麽做,但他總是戴有色眼鏡去看人,直接就把學子歸類了,他怎麽不去說文臣的子弟呢?


    難道在國家戰爭期間,他們就不在這弘文館內,談論戰事了嗎?他們就不能去影響其他學子嗎?


    這得會是讓李寬趕上了,要不程處默和尉遲寶林他們,直接迴家去了,都不知道這裏的事兒。


    沒準他們倆迴去沒說明白,再讓他們暴躁的老爹以為,是自己兒子不喜歡學習,而不去弘文館了。


    那再動手揍他們,雖然,他們倆可能在家時,也經常挨揍,但這次的事要是發生了,那這頓揍,挨得多冤枉啊?


    李寬很是生氣的對孔穎達說道:“孔師這是將武將的子弟,直接清出這弘文館了嗎?這事情,父皇可知道?


    另外,這文臣家的子弟,要是談論這戰事,到時候,是不是要讓他們也迴家去呢?


    或者說,這弘文館都在談論戰事的話,那弘文館是不是就要關閉了呢?”


    而沒等孔穎達去迴答,程處默個沒心沒肺的先說道:“嘿嘿,這也好,都迴家,反正我也不喜歡這裏,還不如去軍營呢?沒準以後能得個軍功什麽的呢?”


    話音剛落,孔穎達一個鄙視的眼神,掠過程處默,而且,更是挑釁的對李寬說道:“趙王殿下看到了吧,這可不是老夫不要他們在弘文館就讀,他們本身也不喜歡這裏。


    至於你所說的文臣子弟,他們都很喜歡這裏的,這裏文風很正,能讓他們感覺思如泉湧,下筆如神,定會寫出絕世文章來的。”


    李寬感覺這就是文瘋子嘛,於是就對長孫衝身後的人群喊了一句,道:“杜荷,房遺愛,兩位仁兄可在?”


    隻見人群中,瀟灑俊秀的兩位出列,李寬之所以篤定他們在這裏,完全也是在賭運氣的成分存在,還好他們倆都在。


    而其中一位說道:“趙王殿下,在下杜荷可有事嗎?”


    而另一位說道:“在下房遺愛,趙王殿下怎麽知道我二人在此呢?”


    而李寬向前走了幾步,也沒去迴答,先是對這二人施禮,問道:“敢問二位仁兄,如果我李唐帝國正在對外征戰,不知道二位仁兄,是更加喜歡做文章呢?還是談論這戰事呢?”


    房遺愛首先迴答道:“定是談論戰事了,寫文章嘛,隨時可寫,但這戰事可不是總有的。


    誰不希望國泰民安啊,但談及戰事,定會讓我等,更加重視這來之不易的安寧。”


    而杜荷接著說道:“房兄所言極是,正所謂:舜發於畎畝之中,傅說舉於版築之間,膠鬲舉於魚鹽之中,管夷吾舉於士,孫叔敖舉於海,百裏奚舉於市。


    故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人恆過,然後能改;困於心,衡於慮,而後作;征於色,發於聲,而後喻。


    入則無法家拂士,出則無敵國外患者,國恆亡。然後知生於憂患,而死於安樂也。


    如果連這最基本的國家大事,都不去考慮和談論的話,那身為我李唐國人,又有何顏麵,苟活於這盛世開端呢?”


    聽到這裏,李寬感覺這房遺愛,也不是癡戀高陽的大傻瓜嘛。


    而這杜荷,是日後成為李承乾的屬官,雖然,據說他是勸李承乾謀反的人之一,但這愛國思想,似乎已經在他心裏紮根了呀。


    這要是好好引導,日後這都是李承乾這個太子的堅實後盾啊。


    而李寬虛指這二人之後,反問孔穎達,說道:“孔師聽聽這二位仁兄的言論,這才真正的熱愛我李唐江山這人。


    他們本是文臣子弟,但依然會將戰事放在頭等,日後一旦征戰爆發,他們難道也不能在這弘文館內,談論戰事嗎?


    到那個時候,孔師將如何自處呢?是以文臣家子弟要約束他們,禁止他們的言論。


    還是也將以武將家子弟標準,也將他們清出這弘文館呢?到時候,恐怕這弘文館會,被孔師清空也說不定呢?”


    而站在李寬身後的尉遲寶林,他也搭腔說道:“就是,我娘在家時,都不管我說什麽,什麽戰事不能說,什麽文章不能讀。


    不管是我習武還是寫大字,我娘都樂意看到的,怎麽這弘文館比我娘管得還寬啊。”


    他這話一出,讓在場的人,都哈哈大笑,沒想到一向憨厚的尉遲寶林,也來嗆這孔老頭,也許他是感覺,被孔老頭歸類到了可清出弘文館的行列,也在發泄自己的不滿吧。


    而李寬這一刻,卻不想去跟孔穎達爭論什麽了,他感覺這老頭書生氣太重了,於是李寬就拉著李承乾往外走。


    邊走還邊頌道:“少年壯誌淩雲,棄筆提劍北望。眾將骨奠基江山,華夏民鋼鐵脊梁。催馬奔邊疆。


    詩書傳家報國,社稷宗廟興旺。千年一夢莫驚歎,古往今來聖賢王。永鎮盛世唐。”一首《破陣子》如釘子一般,顆顆擊中在場每一個人的心上。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潛風唐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在下慕容龍城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在下慕容龍城並收藏潛風唐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