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書-帝紀第二》:開皇十四年,八月辛未,關中大旱,人饑,上率戶口就食於洛陽。


    意思是,開皇十四年,關中地區發生大旱,楊堅帶著關中百姓跑洛陽吃飯去了,“逐食天子”這個美名,就是從這來的。


    當時楊堅把饑民都帶走了,老弱者,由衛士們攙扶著上路,沿途雖然狼狽,但楊堅的做法,不失為一代明君,極受擁戴。


    有了這次教訓之後,楊堅便修建了四大國家級糧倉,分布於黃河沿岸,黎陽倉(黎陽縣)、河陽倉(偃師)、廣通倉(華陰縣)、常平倉(陝縣函穀關)。


    其中的廣通倉,主要就是保障關中地區的糧食供應,自從有了這座倉,關中就很少挨餓了。


    “你是不是也摻和進去了?”楊綸登門蔡王府,與楊智積麵談道。


    楊智積搖了搖頭:“我摻和這些幹什麽?難不成我敢售賣官糧?”


    “你們家老二這一次怕是躲不過去了,”楊綸沉聲道:


    “現在這種形勢,太子就算有心包庇,都不能包庇了,不然新政就是一個笑話,你要是想保住二郎,趕緊找一找裴矩吧,現在能救智明的,隻有他了。”


    楊智積冷笑道:“指望他?我怕他連我都想搞下去,裴矩年輕時候挺低調的啊,怎麽越老越張揚了?”


    “你別管人家張揚不張揚,你先管好你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吧,”楊綸道:“裴仁基下去,肯定要徹查,你隻能找裴矩幫忙打招唿,幫著遮掩一二,否則的話,一千萬石糧食,要牽扯出多少人?以太子的雷霆手段,怕不是都要辦了。”


    “哼!”楊智積道:“我不信他敢辦,徽猷殿的事情,別人不知道,你我可是清清楚楚,他想動我?除非滅了我的族,他現在還指望咱們呢,沒有這個膽量。”


    自打楊秀出來以後,這兩人在宗室當中說話,就沒啥分量了。


    大隋所有的宗族,都是認長房的,楊堅既是長房又是皇帝,人家的親兒子,自然不是楊智積他們能比的。


    開國沒有出力,自身的功勳壓根就站不住腳,楊堅的族內,出力的隻有楊雄和楊爽,其他都是拖後腿的。


    楊智積的爹楊整,北周時候就死了,那時候楊堅帶著四個弟弟,給父親楊忠上墳,人植一顆柏樹,唯有楊整那顆種不活,他也是兄弟當中死的最早的。


    “小心一點吧,哲謙(楊秀小名)最近對咱們的態度可不好,”楊綸道:“宗室那邊除了觀王房,大半都投靠他了,太子還是對咱們不放心啊,一朝天子一朝臣,咱們若不謹慎一些,怕是離滾出中樞,不遠了。”


    楊智積冷冷道:“狡兔死、走狗烹,楊銘想要對付我?我就將紫微宮之變的真相,昭示天下,到時候看看,咱們誰先死。”


    楊綸頓時皺眉,他現在已經感覺到,自己要和楊智積劃清界限了,以前挺穩重一個人,如今怎麽這麽糊塗?


    就憑你,也想跟人家翻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楊綸告辭離開。


    裏坊內的道路上,一陣冷風吹來,楊綸頓時冷汗淋漓。


    不對啊,紫微宮之變,自己也是知道真相的,怕不是將來也會成為被清算的目標吧?


    麾下的裴虔通、韋匡伯正在架空自己,他不是看不出來,如今這麽一聯想,如果廣通倉的事情將楊智積拖下去了,那麽自己會不會就是下一個?


    越想越是心驚,好日子還沒過幾天呢,這次要是再下去,別說自己這輩子上不來,子孫也別想了。


    於是他在返迴王府之後,獨自思索一晚,第二天早早進宮,等到朝會結束之後,單獨求見楊銘。


    “蔡王真的這麽說?”楊銘臉色陰沉道。


    楊綸點頭道:“他心裏有怨氣,言語間不免失了分寸,臣昨晚思來想去,覺得還是應該奏稟太子。”


    楊銘點了點頭,歎息道:“人心不足蛇吞象,你做的很好,蔡王終究是有功之臣,裴仁基去京師之前,我這邊是有交代的,廣通倉的事情,不要牽扯蔡王,如今再看,孤的一番好心,終是付諸東流了。”


    楊綸頓時一愣,道:“臣當時就勸蔡王不要多心,太子肯定會庇護的,唉.......他啊,疑心太重了。”


    楊銘笑道:“右備身府的事情,我也聽說了,如今朝堂之上,楊裴之爭已初現端倪,裴虔通和韋匡伯,這是要往裏麵摻和了,你置身事外也好,免得被牽扯進去,宗室這邊,我最信任的人,還是你啊,姑母他老人家,也很看好你。”


    不管是不是忽悠,但這話肯定聽起來順耳,楊綸也不是傻子,所以對楊銘的話半信半疑。


    畢竟在他看來,楊銘對楊秀的信任,肯定是非常有限的。


    “能得太子青睞,臣之榮幸,”楊綸卑微道。


    “四叔久不在朝堂,如今行事不免有些出格,你呢,不是外人,有時候該勸,還是要勸勸他,”楊銘笑道。


    楊綸聽明白了,這哪是讓自己勸說楊秀啊,明顯是監視楊秀嘛。


    還好還好,我有用,那麽我就下不去。


    “太子放心,臣一定多多規勸,”楊綸也笑了。


    .......


    一千七百萬石糧食,裴仁基這麽一去,牽扯出了無數人。


    正五品以上的官員就有七個,五品以下更多。


    不出意外,楊浩和楊智積,都卷進去了。


    這一點楊銘早有預料,因為他是了解楊浩的,楊浩跟他爹的性子一樣,什麽錢都敢拿。


    不過比起楊俊,楊浩終究還是差點,畢竟楊俊人家是明著花國庫。


    年底的時候,裴仁基迴來交差了。


    “那麽險?監察使的屬官,都死了三十多個?”房玄齡目瞪口呆,深深明白巡查糧政,是多麽危險的一件事。


    裴仁基點頭道:“儲亮都差點死了,要不是我從右驍衛調兵及時,他們這幫人,能全死在京師。”


    杜如晦一臉不好意思的看向楊銘,道:“臣也不知道,叔父竟然也參與其中。”


    查出來的七個五品官當中,有一對難兄難弟,刑部員外郎杜淹,東宮管記舍人,韋福嗣。


    這兩人的關係,跟特麽親兄弟一樣,幹啥事都是一起幹,不過這一次,不是他們貪廣通倉的糧食,而是被家族給頂出去的。


    因為這兩人,是楊銘的人,韋杜兩家知道楊銘不會動他們。


    廣通倉的糧食,沒有民部的條子,你是拿不出來的,民部以前誰說了算?韋家。


    不用說,也是民部侍郎韋津,借用職務之便,將公家的糧食,挪到了自己家,他頂不了這個罪,於是族內將韋福嗣給推出來,指望楊銘高抬貴手。


    而杜家呢,廣通倉的倉督,是開皇年間左武衛大將軍杜整的次子,杜解。


    這是內外勾結,貪腐國帑。


    裴仁基查出來的情況是,韋杜貪了至少三百多萬石,楊麗華還私拿了一百多萬,最後的大頭是楊智積兄弟和楊浩這個大貪官,還有楊暕。


    這下子楊銘可為難了,被將軍了,楊麗華就不必說了,拿就拿了,沒辦法,杜淹和韋福嗣,他也不能辦,這是自己人,辦這兩個,現在不是時機,會讓別人覺得自己過河拆橋。


    韋福嗣呢,眼下就跪在楊銘麵前,族內已經快馬加鞭通知他了,務必頂了這口鍋。


    楊銘哭笑不得:“這樣的賬目放到朝堂上,讓我怎麽判?”


    裴仁基眼珠子一轉,道:“正所謂法不責眾,是不是挑幾個出來,把罪名擔了,其他人,暗地裏讓他們將糧食都吐出來,暫且放一馬。”


    杜如晦咽了口唾沫,偷偷瞥向楊銘。


    “那你們倒是說說,這麽大的事情,誰來頂?”楊銘笑道。


    杜如晦趕忙道:“廣通倉的倉守,是開封縣公,糧食找不著,他應該是首罪,齊王已故,事情往他身上推,較為合適,梁王蔡王位高權重,不宜牽扯進來。”


    “楊暕已經抄家了,這個缺口,總不能指望他補吧?”蘇烈笑道。


    杜如晦看了一眼韋福嗣,道:“這個缺口,我們會和族內商量,盡快找補迴來,梁王和蔡王那邊,還是得太子打招唿。”


    李靖挑眉道:“缺口太大了,你們補不了多少,人家兩位親王未必願意補,這事還是不好辦。”


    李密冷哼道:“要我看,應查抄蔡王府,這個人靠不住的,眼下是時候收拾他的,隻動楊智明的話,怕是蔡王要發難,所以最好還是一塊辦了。”


    眾人目瞪口呆,還是你狠啊,都敢打親王的主意了?


    “事情交給你辦,能辦妥嗎?”楊銘笑道。


    李密笑嗬嗬道:“太子放心,保證萬全。”


    他是最清楚楊智積父子牆頭草性格的,那場宮變,這對父子本可以出更大的力,但明擺著也有控製楊銘的念頭。


    以至於楊銘躲在殿內不敢出來,硬是等到楊玄挺殺進來,大家才緩了一口氣。


    如果楊玄挺進不來,他們那幫人,恐怕會被楊智積收拾掉。


    在李密看來,這種人,留著是個禍患。


    楊銘呢,也放心將這件事交給李密,因為李密比朱粲還狠,斬草除根這種事情,李密最拿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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