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隋軍府中的將領,主要是兩種,一種是能打的,一種是懂得掌控士兵的,也就是通曉練兵之術。


    能打的就不必說了,主要發生在戰亂時期,沒戰爭也無法證明你能打,那麽和平時期的將領,主要還是那些懂練兵的,隻要你有本事控製麾下將士,你就可以當將軍。


    練兵的本事,要麽是師父教的,要麽是祖傳的,指望靠自學成才,那是不可能的,因為自學者,成才了也上不去。


    當然了,也有例外,後台足夠硬,有人捧,就可以。


    比如袁世凱,他爹要不是李鴻章的人,李鴻章能讓他去天津小站負責操練新軍嗎?


    楊暕目前手底下的幾位大將,非常不巧,屬於是既能打,又懂練兵的,這幾個人放在楊銘手裏,都會覺得頭疼,何況是楊暕。


    他壓根就管不了人家,宇文述出工不出力,衛玄敷衍了事,來護兒更牛逼,直接不服從調派。


    剩下一個韋雲起,都跟楊暕翻臉了。


    這樣的陣容,用好了是無敵,用不好就是一盤散沙。


    來護兒不打了,但是楊暕打算繼續,因為他怕來護兒把功勞都給搶走,於是他要求王世充、崔弘峻、宇文化及、宇文智及各領一軍,總兵力四萬五千人,攻打宣城郡,與杜伏威決戰。


    宇文述和衛玄當時都不同意,因為後勤沒有保障,江都府庫的存糧不多了,軍械被來護兒用完一半,現在不是大舉用兵的時候。


    楊暕當時的迴答是:怕什麽?難道洛陽敢停我的軍輜?


    欸~~~你猜敢不敢?


    一個宣城郡的麵積,有丹陽和曆陽加起來兩倍還大,左岸長江水路長達200多裏,如果後勤跟不上,在這裏打,是非常要命的。


    如今杜伏威的地盤,隻剩下了三個郡,丹陽西邊的廬江郡,丹陽西南的同安郡,和東南的宣城郡。


    這三個郡,正好被來護兒的丹陽、曆陽、晉陵、吳郡、餘杭所包圍,換句話說,杜伏威眼下是來護兒的甕中之鱉,覆滅是遲早的事情。


    楊暕使喚不動來護兒,於是想了一個餿主意,令嶺南馮盎率軍北上,與官兵一起討伐杜伏威。


    如果順利,等於江都與嶺南之間的各部叛軍,會被南北夾擊,蕩平江南指日可待。


    當來護兒得知這一情況後,整個人都懵圈了。


    “完了,齊王真是厲害,我服了他了,”來護兒在大營中仰頭歎息。


    不知所以的費青奴皺眉道:“若是嶺南肯出兵,是好事啊?榮公為何哀歎?”


    來楷咬牙道:“這是一個大昏招,嶺南馮家一直在觀望,他們早就不對勁了,現在楊暕等於是給了馮家一個名正言順的出兵借口,至於人家出兵之後會怎麽幹,那就不是我們可以控製的了。”


    來護兒點頭道:“李世民在嶺南也是捉襟見肘,這個地方不好管,他能鎮著嶺南西道不出事,已經極為不易,想要牽扯馮盎,也是有心無力,最怕的就是馮盎一動,桂州地區也會起亂子,畢竟人家是冼夫人欽定的嶺南首領,在嶺南地區那可是一唿百應的。”


    費青奴道:“這個時候造反,似乎已經喪失時機了,馮家不會這麽糊塗吧?”


    首席幕僚沈蓯歎道:“這不叫糊塗,陛下對馮家不滿,並非一朝一夕,由史萬壽接手馮盎的左武衛大將軍,便可見一斑,馮家心知陛下將來遲早要跟他們算賬,兵行險著,也是意料之中,隻是如此大事,許公和衛公,怎麽就沒能勸住齊王呢?”


    “人家壓根就沒跟他倆說,”來護兒道:“宇文述也是後知後覺,如今想要挽迴,已經來不及了,這下好了,人家馮盎可以借口出兵,攻略江南,憋了十五年的嶺南,要跟咱們玩一把大的了。”


    “父親請旨吧?如今能力挽狂瀾的,隻有太子殿下了,”來楷道。


    來護兒搖了搖頭:“請旨無用,何必多此一舉?楊暕的昏聵無能,隻有招得群情激奮,才能迫使陛下準許太子南下,不過那個時候,江南會是怎樣,就不得而知了。”


    “明明不知兵,為何偏偏讓他來?”費青奴牢騷道:“瞧瞧人家太子,涿郡大戰,仍能全權交付榮公,知人、用人、信人,無可挑剔。”


    來護兒當然不會跟他們解釋那麽多,而是道:“也不知道馮家這次出兵,會打出什麽旗號?如今已經是五月了,陛下六月巡幸江南,因為齊王的這記昏招,恐怕無法成行,最怕的就是,陛下已經在做準備了。”


    沒錯,來護兒還是非常了解楊廣的。


    當京師收到消息,來護兒一口氣拿迴八個郡,楊廣就已經開始準備了。


    河北平了,山東快了,江都這邊進展順利,楊廣南下之途的安危,沒有任何問題,他自然是要來的。


    京師這邊,已經開始張羅了,十萬大軍將會隨楊廣一起南下江都。


    至於軍隊的所有開銷,由沿途郡縣供給,這等於是逼迫沿途地方官,扒皮平民。


    身在洛陽的楊銘,還不知道嶺南這迴事,他的重心,眼下是放在荊州上麵的。


    襄陽水軍瀟瀟灑灑的從蕭銑的地盤上過去,路上但凡見到大船,全部擊沉,以免落入叛軍手裏,整條長江,沒有任何力量可以挑戰這支艦隊。


    “玄獎已經在往漢陽方向行軍了,與慕容三藏合兵之後配合水軍,就可以奪迴江夏,”李建成在洛陽東宮道。


    楊玄縱搖了搖:“不好辦了,蕭銑的兵馬已經全都過來了,眼下隻能是對峙,不宜接戰。”


    “是的,”薛收道:“江南形勢不明朗,玄獎他們是荊州最後的兵力了,絕對不能出問題,蕭銑兵力過重,我們隻能以水師優勢消耗拖延,一旦開啟大戰,我們的劣勢將會暴露無遺。”


    “無法取得長江的控製權,蕭銑一定會往南發展,”李靖道:“南邊的巴陵郡、長沙郡等,可都是富庶之地,蕭賊必然取之,以做補充。”


    荊州分為長江北岸和長江南岸兩片區域,都是盛產糧食的地方,畢竟靠著長江,水道又多,非常適合農作物耕種。


    蕭銑不敢過江打,楊玄獎也不敢過,他才多少人?加上慕容三藏和水師,也就三萬多,人家蕭銑二十萬。


    長江南邊的郡,地盤是非常大的,巴陵郡和武陵郡有洞庭湖,長沙、沅陵、零陵、衡山、桂陽境內,有湘水、沅水、耒水、資水、夫水、洣水等十餘條大型河流,絕對的魚米之鄉了。


    蕭銑已經在南征了,一旦拿下這幾個地方,就會對嶺南西道的李世民造成直接威脅。


    如果馮盎真的反了,李世民等於被兩麵包夾,情形好不到哪去。


    “這種情況,暫時無法避免,”竇抗道:“想要收拾蕭銑,需要江南那邊幫忙,隻靠玄獎是不可能的,世民是不能離開嶺南的,試試看,讓丘和領兵北上,早早進駐零陵和桂陽,部署防線吧。”


    李靖點了點頭:“有玄獎在北岸牽扯,蕭銑一定不敢大舉分兵,那麽南征的兵力肯定有限,平城郡公北上的壓力會小一點,少給叛軍一個郡,算一個郡,一旦被蕭賊大肆招募,我們更擋不住了。”


    “要不要跟馮家打個招唿?”李建成道。


    李靖一愣,趕忙道:“萬萬不可,他們不動,對我們來說就已經是萬幸了,馮盎的大將軍被罷黜,嶺南東道至今不肯施行朝廷政策,陛下非常不滿,眼下的馮家就是一團幹柴,一點就著。”


    楊義臣道:“那麽我們該派誰去送這個信呢?這個人一定要靠得住,而且世民一見到,就知道是太子的意思。”


    “徐世績最合適,”李靖看向對方道。


    徐世績起身道:“卑職願往嶺南一趟。”


    他這次南下,是非常危險的,因為要跨過蕭銑的控製區域,才能抵達廣西。


    楊銘點了點頭:“需要多少人?”


    “二十人足矣,”徐世績道。


    “好!”楊銘沉聲道:“你盡快啟程南下,務必讓丘和盡早北上,壓縮蕭銑擴張。”


    “是!”徐世績正色領命。


    他們的這番部署,是建立在嶺南沒事的情況下,眼下在座的所有人都不知道,嶺南即將出事了。


    馮盎本來就是個非常謹慎的人,也不想與朝廷為敵,但眼下整個江南都反了,他才察覺到了一絲機會。


    畢竟南方歸附大隋,才二十五年,是完全有可能重新分裂出去的。


    加上族內各種勢力的拱火,馮盎本來就在觀望了,楊暕的命令一到,等於將馮盎最後的一絲心理負擔卸掉了。


    我是出兵平叛,我可不是造反。


    如果是他大哥馮暄帶頭,嶺南肯聽話的不多,但如果是馮盎,就完全不一樣了。


    因為他,是嶺南聖母欽定的合法繼承人,他的話,代表了冼夫人,在嶺南已經跟聖旨差不多了。


    楊廣在最不該疏遠馮盎的時候,選擇了疏遠,終於將嶺南這個炸藥庫徹底引爆。


    五月十五,馮盎以剿滅叛軍的名義,出兵了,十萬嶺南子弟,加入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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