輔公祏其實已經沒有援軍了,但是他以為有,所以一直在死守。


    他麾下有三萬五千人,碼頭那邊還有是十四條船,完全可以撐一撐的,雖然他眼睜睜的看著襄陽水師從江寧南下,往上遊去了。


    但是他還是抱有一絲希望,隻要杜伏威的援軍順利渡河,江寧就不會有問題。


    話說迴來,為什麽他占據兵力優勢,卻不敢與來楷的一萬人決戰呢?


    因為他沒有精煉兵械,而來楷手下的是洛陽衛戍軍,裝備精良。


    裝備差距就是這麽明顯,正如同中東眼下正在開幹的那兩家,洛陽軍一名裝備大盾和長槍的全甲步卒,對上輔公祏這種流民土匪組成的叛軍,一個能殺十個,矯健力壯的,甚至能殺幾十個。


    這不誇張,對付全甲需要斧錘之類的重型武器,但是這兩類武器呢,別說民間沒多少,大隋的府庫裏都沒多少,因為不實用啊,太重了,你拿不動。


    這裏的斧子可不是老百姓砍柴的斧子,是大斧,那種半圓的鳳頭斧,老百姓那個斧子,砍個柴都費勁,別說砍甲了。


    來護兒這支隊伍裏,才隻有五百人的錘斧手,一個個吃的五大三粗,基本派不上用場。


    守了一天一夜,第二天淩晨,襄陽水師四支五牙艦隊,又迴來了,就遊弋在江寧城西麵的水麵上,站在城牆上就能看到。


    輔公祏很清楚,自己完蛋了。


    官軍水師迴來,說明大總管杜伏威已經過不來了,也就是說,長江被封鎖了。


    輔公祏是肯定不會投降的,因為他知道,自己投降也是個死,畢竟在杜伏威的叛軍當中,他是二把手。


    來楷派人往城牆上喊話,大概是說杜伏威已經逃竄了,沒人會救你們了,誰能殺了輔公祏,誰就是大隋的車騎將軍。


    輔公祏就是這樣死的,被麾下一名叫做張扈的將領,帶人把他給綁了,開城投降。


    來楷就在城門下麵,剁下了輔公祏的腦袋。


    “拜見榮公!”


    江寧縣郡守府的大堂,來護兒在一眾將領的跟隨下,走了進來,然後坐在主位。


    “如何了?”來護兒看向長子。


    來楷道:“三萬五,烏合之眾,大多都是平民紮堆聚集在一起的,並無多少戰鬥力,兒子從中挑選了八千壯丁,充入麾下,剩下的交給了張扈。”


    “末將張扈,有幸為榮公效力,肝腦塗地,在所不辭,”張扈站出來道。


    來護兒正色道:“知過能改,善莫大焉,本公拜你為左虞候先鋒將,休整兩日之後,領麾下率先渡河,攻取曆陽北麵的烏江縣,將功補過,看你自己。”


    張扈被忽悠的精神大振,道:“末將當效死力。”


    “費青奴,”來護兒道。


    “末將在,”費青奴站出來道。


    來護兒道:“你現在就動身,在襄陽水軍的掩護下,搭設渡河浮橋,給你三天時間,三天後,我大軍直取曆陽。”


    “末將領命!”費青奴道。


    來護兒披著盔甲,起身道:“軍令如山,軍法無情,凡延誤軍機者,斬!”


    “是!”眾將紛紛道。


    接下來,來護兒隻留下了幾名將領以及自己的門客幕僚,在內府商議事情。


    “晉陵、吳郡已經歸附,兵不血刃,還是太子的策略正確啊,”來楷道:“王世充派人傳信過來,希望接手吳郡,父親怎麽看。”


    “讓他滾!”來護道:“他算什麽東西?也敢跟本公討價還價。”


    獨孤武都嘿嘿道:“搶功唄,榮公在前麵打地盤,人家在後麵占地盤,到時候這功勞算誰的,說不清楚了。”


    他是洛陽尉,等於東都公安廳ting長,獨孤纂的親二弟,獨孤鳳兒的二叔,他是跟著來護兒來的,因為來護兒麾下這支洛陽軍,很多將領都是出自獨孤家。


    跟他一塊來的,還有張定和、周仲安。


    周仲安是周仲牟的大哥,遠征高句麗的時候,就在來護兒帳下效力,本來是跟著宇文述去的江都,被來護兒要過來了,因為用的順手,也放心。


    來楷冷笑道:“他們也就能幹些這種伎倆了,江都的事情本來簡單,衛玄一個人就能辦了,硬生生拖至現在如此複雜。”


    “事實證明,太子高瞻遠矚啊,”周仲安道:“江南還是要以招安為主,除了杜伏威、蕭銑,其他人都可一試。”


    張定和瞥了一眼來護兒,道:“其實招安蕭銑,對我們好處最大,可惜,他是在榮公手下造的反,便不能留他了。”


    來護兒笑道:“非本公沒有容人之量,實際上招安蕭銑,我絕無意見,但卻絕對行不通,處謐(張定和字)可知為何?”


    張定和搖了搖頭。


    來護兒的首席幕僚沈蓯道:“因為皇後不能容忍蕭家出了一個叛徒,若不然,蕭家早就嚐試招安了,如今嘛,是恨不得他早點死。”


    張定和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還是榮公看的通透。”


    來護兒笑了笑,道:“我這裏剛剛有一封緊急軍情,是許國公派人從江都送來的,諸位看一看吧。”


    接著,一封信被幕僚謝興取出,交給眾人傳閱。


    張定和目瞪口呆:“這.......蕭銑如今如此勢大?江夏有漢陽、漢口、武昌三大關城,怎麽這麽快就丟了?”


    “人多勢眾,我所不能擋,”獨孤武都歎息道:“蕭賊擅長蠱惑人心,麾下諸將多出自驍果,皆為能征善戰之輩,其危害恐怕遠勝杜伏威。”


    “善戰談不上,”來楷道:“不過確實比杜伏威這幫子土匪強點,眼下的問題是,這封奏報,是否應該讓襄陽水軍知道?諸位也清楚,人家是從荊州來的,江夏為荊州僅次於江陵的重地,如今丟了,水師該不該去救?”


    張定和等人對視一眼,默不作聲。


    這不是他們敢提建議的,放水師走,朝廷那關過不去,不讓走,太子那關也不好過。


    這特麽在南方平叛,勾心鬥角的事情比打仗的事情還多。


    來護兒笑了笑,說道:“本公認為,這封軍情,應該讓沈、周知道,大家一起出來剿賊,軍情要互通,決不能隱瞞,至於他們知道之後會如何,諸位裝聾作啞便是。”


    “榮公高見,”張定和趕忙道:“這事咱們不能摻和,可是.......水師走了,咱們接下來怎麽打啊?”


    來楷道:“水師走不走,叛軍可不知道,我們已經拿下晉陵、吳郡,與餘杭郡連成一線,如今又占了江寧,隻要打下曆陽,便等於收迴了五個郡,那個時候,齊王再不肯借兵,可就說不過去了,江都水師雖然不中用,但用來嚇唬人,還是可以的。”


    周仲安道:“看樣子,大家都認為水師會走,可是舍弟他們這一走,擔的幹係實在是太大了,別說陛下不會饒了他們,齊王那關也過不去啊。”


    終究是自己弟弟,周仲安肯定還是要為周仲牟考慮的。


    “這就要靠仲安了,”來護兒笑道:“江都水師沒有五牙艦,用來震懾叛軍,作用不大,如果沈、周能給我們留下一支五牙艦隊,江南之事將穩如泰山,也可救得荊州之急。”


    其實就是扯虎皮拉大旗,不需要你打,你天天在長江上晃蕩就行了,隻要叛軍看見五牙在,他們的部署就會有很大顧忌。


    襄陽水軍,有八艘五牙艦,一艘配備各種艦船三十餘,戰鬥力已經是非常可觀了。


    “末將當盡力一試,”周仲安道。


    來護兒笑道:“蔡莒當年與仲安一起,都在本公帳下,如可能,最好還是他。”


    “末將這就去?”周仲安道。


    來楷點頭道:“越快越好,這封軍情你帶上,由你來通知他們。”


    就這樣,周仲安連夜離城,前往停靠的江畔的艦隊,去見自己的弟弟。


    “我們肯定不會走,兄長轉告榮公,讓他老人家安心,”周仲牟在這種大事上麵,也不敢跟他哥說實話。


    周仲安也不是傻子,他知道自己弟弟有難言之隱:“遠征高句麗,蔡將軍與我都在榮公帳下,他的艦隊在哪?”


    沈綸聽話聽音,笑道:“蔡將軍會全力配合榮公,渡河。”


    後麵渡河兩字,他故意停頓了一下,周仲牟也明白了。


    掩護來護兒渡河,是整個水軍的任務,不是蔡莒一個人的事情,沈、周也會在完成這件任務之後,率艦隊主力離開,留下蔡莒。


    他們手裏有楊銘的元帥令,將來不怕被追究,皇帝要追究,也是先追究太子,但可能性不大,因為江夏丟了,你總不能不救吧?


    尤其是水軍配合來護兒拿迴丹陽、曆陽,你更不能追究了。


    而來護兒呢,隻要拿下曆陽,他就會按兵不動了,一來,兵力有限,周邊叛軍環繞,難以集中,再者,如果真把江南給平了,那才是把太子給得罪透了。


    他的目的,是保障楊廣六月份可以安全巡幸江都,拿下江都南邊的幾個郡,足夠了。


    平叛江南,最後還得靠太子,哪怕人家最後隻是來江都露個麵,人家露麵,功勞就是人家的了。


    因為太子是天下兵馬大元帥,名義上任何地方叛亂平定,都是太子的功勞。


    叛軍不能不剿,也不能全剿,來護兒心裏有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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