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玄縱兄弟倆麾下有四千河東部曲,再加上洛陽的一萬城防軍,一萬四千人浩浩蕩蕩的奔赴興洛倉。


    至於他們到了之後,怎麽配合屈突通,這就是他們倆的事情了,楊銘不會遙控指揮。


    大軍統帥就是這樣,我給你一個大致方案,你按照這個方案去具體實施,怎麽實施,是要依照當下形勢去決定的。


    楊銘坐鎮洛陽,不知道滎陽到底會發生什麽,所以不能定死命令。


    別說微操大軍了,lol的英雄攏共四個技能,他都操作不好。


    所以啊,行軍在外,不要以為自己是萬能的,比你懂的人多的是。


    統帥就應該做好統帥該做的事情。


    史懷義、宋老生、史萬寶他們這六千步卒,已經進駐偃師,偃師是洛陽東麵門戶,武王伐紂時期,築城息偃戎師,意思是大軍駐紮在這裏休整,偃師的名字就是來源於此。


    要打洛陽必打偃師和伊闕,這是必然的。


    滎陽郡有運河最大的板渚碼頭,史懷義他們得從這裏,由官船擺渡過河,下遊不到一百裏就是汲郡,汲郡為什麽這麽重要呢,因為這裏有四大倉之一的黎陽倉,所以楊廣才會派遣繕國公李景坐鎮那裏。


    “天寒地凍,行軍殊為不易,滎陽叛軍太多,偏偏就囤積在黃河下遊位置,若不然,我們其實可以早點渡河的,”史萬寶他們在一個小屋裏麵烤著火,商議道。


    他們三個,史懷義是主將,沒有誰會不服氣,因為史萬寶也在,主將是親哥唯一的兒子,他不擁護誰擁護?


    “洛陽方向來消息,玄縱他們往興洛倉去了,我們應立即派人聯絡,請玄縱能在沿河一線為我提供策應,好讓我軍盡早渡河,”史懷義道。


    軍中,一般都是稱唿軍職,但是這一次隨太子出征的將領,都是一夥的,大家是自己人,平時怎麽稱唿,大可不必改口。


    宋老生皺眉道:“臘月行軍,天寒地凍,怕將士們受不了啊,眼瞧這天氣,洛陽今冬的第一場雪,恐怕就要來了,若我行軍遭遇風雪,隻怕路上的折損會無法想象。”


    史懷義斷然道;“汲郡繕國公的求援信,就沒有斷過,他那邊攏共不到三千人,兩千人守在黎陽倉,真要打起來能不能堅持五天都說不準,好在叛軍因天寒拖延了行軍速度,我若不及時前往,汲郡丟了,有何麵目見太子殿下。”


    “太子並未催促,”宋老生道,他這個還是不太行啊,怪不得曆史上被李淵給弄死了,要不是他丟了霍邑,李淵也沒機會從龍門渡過河,進入關中。


    實力有限,為什麽楊銘還要用呢?因為是自己人,外出征戰,必須用自己人。


    特殊情況下,魚俱羅、楊義臣、屈突通等人都可能出現不遵楊銘將令的情況,但是自己人不會。


    史懷義道:“太子身兼統帥之責,擔子何其之重,若事事需太子囑咐,還要我等何用?立即通知碼頭準備渡船,讓玄縱派出一支騎軍,於岸邊掩護,我們明日就登船。”


    黃河兩岸,也不是什麽地方都能登陸的,過河,也不是我從這頭坐船,直接就能過對岸,而是登船以後,尋找合適的登陸地點,而汲郡就是最合適的。


    碼頭是有區別的,擺渡碼頭如關中的龍門渡,蒲津渡,這是直接可以過對岸的,但是板渚碼頭不是擺渡碼頭,它是貿易碼頭,主要功能,是吞吐經運河過來的各種貨物以及兵員物資運輸,有極大的戰略屬性。


    碼頭就在虎牢關外,如今仍被朝廷牢牢控製著。


    平時,碼頭歸工部管,戰時,碼頭歸虎牢關守將監管,而虎牢關的守將,是金紫光祿大夫堯君素,楊廣晉王時期的親衛。


    堯君素在得知史懷義這個時候要渡河,也是一臉詫異,北風唿唿的刮著,船隻於河麵行駛極為困難,何況還要往下遊走一百多裏,才能登陸。


    “調派小船吧,大船這個時候在河麵不好掌控,”堯君素下令道。


    六千人坐小船,得多少呢?至少得兩百艘,大隋任何一個碼頭,都沒有板渚碼頭這麽富裕,船實在是太多了,楊廣巡遊江都用的五千多條船,現在還有三分之一,停靠在板渚,因為與河北的貿易暫時中斷,所以船隻走不了,還有一部分被衛玄借走,南下去江都了。


    楊玄挺這邊派出心腹孫開,攜帶五日軍糧,領著一千騎兵往北,準備接應渡河大軍。


    他們是負責清除騷擾船隊的叛軍,一千人足夠了,因為是騎兵嘛,能打能跑。


    兩百多條船,緩緩朝著下遊行去,小船沒有遮蓋擋風的東西,衛士們隻能拿盾牌頂著,以及從虎牢關借來的一些殘破披風。


    河麵的冷風嗖嗖的灌進衛士們的脖頸,一個個打著寒顫,咬牙堅持著,這其中不乏有直接被凍死的。


    李德逸手底下這麽多人,監控範圍自然輻射了黃河區域,他在得知這一情況後,立即派出一股五千人的賊兵,撲向黃河。


    他以為這支船隊,是要繞到他們背後收拾他。


    一場圍繞船隊的遊擊戰,就這麽開打了,人數不多,卻異常慘烈。


    孫開原本是楊約的幕僚,楊約早期掛靴之後,他的人便分配給了玄感幾個兄弟,都是跟著他和楊素南征北戰的好把式,沒有一個慫貨。


    孫開完全不知道來了多少賊軍,但眼瞧對方連幾件像樣的鎧甲都沒有,這還說什麽呢?打唄。


    他麾下的,可是河東部曲精銳,以一當十不在話下,何況玄縱是給他下了死命令的,必須保障史懷義部順利過河。


    像他這種家臣出身的人,腦子裏隻有一個忠字。


    數千人就這麽在黃河岸邊打的熱火朝天,鮮血剛一落地瞬間便會凝固,一具具冰冷的屍體,沿著黃河一路鋪開。


    身在洛陽的楊銘,正在舒服的烤著炭火,他也是要去河北的,但是前提是,汲郡必須穩固,否則他去河北沒有落腳點。


    “一條黃河,將河北河南相隔開來,古今雖不斷改道,但是這裏沒有變過,瓦崗賊眾一旦拿下汲郡,便可渡河南下,若與山東叛軍合兵,洛陽還真不好守,”房玄齡蹲在一旁,給爐子裏加碳。


    河北河南的名字,就是因為黃河來的,君在河之北,我在河之南,共飲一河水。


    薛收縮成一團,搖頭道:“河北人信不過山東兵,他們結盟的可能性不大。”


    他為什麽這麽說呢?因為河北的兵一直都是非常猛的,但是山東就差點意思了,北方兵員素質,以山東為最差,別看他們人高馬大的。


    當然了,這是隋朝時期啊,跟後世毫無關係。


    原因是什麽呢?因為山東地處華北平原腹地,糧食富足,不缺吃喝,所以其彪悍程度,自然比那些吃不飽飯的人差點。


    不論是遠征高句麗,還是北征,山東兵一直就沒有被當成主力,而河北總是做前鋒,關中兵用來攻堅,山西擅守,河南團結,這就是因材而用了。


    至於江淮軍,就是炮灰了。


    翟讓雖然是河南人,但是進入河北之後收服了王伯當部,麾下的河北人已經很多了,讓他跟李德逸結盟,可能性確實不大,除非是危急關頭。


    楊銘笑道:“任何事情,都不要下定論,沒有絕對不可能的事情,山東叛賊這次來的太急,其中勢力錯綜複雜,一旦遭遇潰敗,內部恐會大亂,屆時散亂的叛軍若被翟讓所用,威脅還是不小的。”


    李靖點頭道:“李德逸為主帥,其主力在中軍,若將其擊潰,其聯盟之勢當瓦解一空,玄縱臨行前,殿下曾經囑咐過他,想來他會找機會的。”


    “賊眾晝夜攻城,不計損耗,可見其後勤已然告馨,臣以為,玄縱奇襲敵中軍,也就是這幾天的事情了,”杜如晦分析道。


    楊銘的主力,要等到史懷義站穩汲郡才能出發,眼下是唯一的機會,因為翟讓的大軍還沒有開始攻打汲郡首府衛縣,而是窩在湯陰、內黃、頓丘、堯城等縣。


    因為太冷了,出不來。


    這其實是一個巨大的失算,如果他身邊有李密的話,李密一定會勸他立即拿下衛縣,免得官兵在黃河北岸擁有落腳點。


    人嘛,都有一個習慣,那就是思己及人,以自己的想法去推敲別人的想法,翟讓覺得我凍的不能出去,官軍肯定也是一樣的。


    你才讀過幾天書啊?人家史懷義古之兵法,都讀過了。


    一旦史懷義順利進駐衛縣,等於是給大軍提供了登陸保障,我可以堅守不出拖延時間,等到大軍陸續抵達,局勢便會瞬間扭轉。


    而李德逸,眼下已經不在楊銘的擔憂範圍之內了,因為對方也犯錯了,死磕滎陽而不是興洛倉,糧食必斷。


    斷了糧,會有很多人餓死,進不去滎陽,會有很多人凍死,這支山東叛軍,其實已經到了強弩之末了,就差玄縱捅上一刀,便是支離破碎的局麵。


    寒冬臘月,正常熬都不好熬,別說是外出行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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