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銘選擇眼下出征,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別看現在天下大亂,曆史上那些反賊一個個的也都冒出來了,但是他們還沒有成氣候。


    因為他們沒有那個時間,竇建德還沒有占據河北,隻不過是高士達麾下一個土匪頭子而已。


    說白了,就是沒有形成割據勢力,土匪和割據是有本質區別的,割據意味著郡縣各級行政機構都被他們控製,形成了地方小政府,這個就比較難打了。


    而眼下呢,各地的叛軍基本還是處在打遊擊階段,沒什麽章法,麾下也沒有多少世家大族的子弟效力,戰鬥力堪憂,決策也比較幼稚。


    最重要的一點是,眼下的大亂鬥跟曆史上的隋末大亂鬥,有著本質區別,那就是地方官員和世家大族,沒有拋棄朝廷。


    現在的情況,稱之為農民起義,是貼切的。


    當然了,除了渤海高氏,這一支自打並入了舊齊高家,就已經是一個不穩定因素了,因為他們覺得自己祖上當國皇帝,而且還不遠,才過了幾十年。


    楊茵絳她們終究是女人,對大事的幹預程度,是非常有限的,皇帝都準許了,她們不樂意也沒辦法。


    雖然楊茵絳帶頭去蕭皇後那裏哭訴,也是毫無效果,蕭皇後不幹政。


    連續數天,楊銘一直在安撫自己的妻兒,算是暫時讓她們消停了一點。


    至於如何平叛,楊銘覺得沒必要籌劃部署,外麵的亂子一天一個樣,你遠在京師,什麽都不清楚,謀劃也是無用功,戰場形勢瞬息萬變,玩的就是一個臨場指揮。


    於是他先是去找兵部,看看能給多少人。


    “衛公從京師帶走了五萬大軍,魚俱羅從洛陽抽調了三萬人,眼下能撥給太子的,也就兩三萬了,”兵部尚書段文振苦惱道。


    這個人,按照曆史軌跡的話,兩年前就該掛了,但是這一世沒有,因為曆史上他是隨軍征討高句麗染了病才死的,這一世,身體目前為止,依然康健。


    楊銘笑道:“兵貴精而不貴多,兩三萬足以。”


    為什麽這麽少就夠了呢?因為他是太子,他如果出征,四方兵馬皆受他調度,什麽來護兒魚俱羅衛玄,都得聽他的。


    段文振不好意思道:“關中乃重中之重,臣這麽抽調,前提還是將崔弘升的大軍調迴來,才能給殿下配全三萬人,北征戰馬損耗極巨,能給太子的,也就不足一萬匹了。”


    “足夠了,”楊銘抬了抬手:“我這次出征,自己點將,兵部無需安排,甲胄缺失的話,從河東調撥。”


    段文振趕忙道:“甲胄還是不缺的,河東煉場一直就沒停過,衛尉寺府庫充盈,這一點太子放心。”


    楊銘點了點頭:“那你便往各軍府發令吧,以我的名義,抽調膂力矯壯之人,我不要三萬,兩萬就行,但一定要最好的。”


    “您放心,給您安排的,絕對是精銳,”段文振道。


    兩萬人馬,外加從東宮抽調左右衛率一萬人,河東部曲精銳五千人,等於是三萬五千人,其中東宮左右衛率與河東部曲,能出一萬兩千匹馬。


    楊銘返迴東宮之後,將一幹心腹都叫來,開始安排工作。


    李靖、楊玄挺、蘇烈、楊元慶,楊玄縱,裴行儼、侯君集、徐世績、史萬寶、龐犇、龐韜、來整、高表仁、韓世諤、楊思玄、梁師都、韓孝基一幹武將。


    隨軍的文官,有李建成、房玄齡、杜如晦、喬淳已、劉弘基、姚思廉、薛收、崔處仁。


    以及千牛備身張元備、裴爽、張希玄、來宇、虞熙、韋懷敬、韋思言、獨孤淩雲、薛萬述、李孝恭、高湛。


    貼身侍衛陳奎、朱三力、崔謂、裴忠。


    “裴熙載和史懷義,還有多久能迴來,”楊銘問道。


    他在決定出征後,已經送信巴蜀,將這兩個人調迴來,還有河東的宋老生。


    房玄齡答道:“快馬加鞭,應該也就五六天了,宋老生後日就可進京。”


    大家在得知即將隨太子出征後,一個個的都非常興奮,因為這是建功立業的好機會,其中很多人,以前沒有這個機會,現在有了。


    年輕人嘛,終究是膽子大,這就是為什麽楊銘此番安排,除了史萬寶和龐犇,沒有一個年紀大的。


    年齡大了畏首畏尾,於戰不利。


    “關中至洛陽,隻是一些小股賊寇,不足為患,我們此番出征,重點還是在河北,掃平河北之亂,大事可定,”李靖與來護兒的觀點是一致的,平定河北,半個北方就穩定了,北方穩了,江南就好說了。


    杜如晦道:“沈綸和周仲牟的襄陽水軍已經進駐江都,洛陽方麵,王世充率一萬人,跟著衛總管也南下了,南邊的事情,應該問題不大。”


    從洛陽返迴京師的玄縱皺眉道:


    “不能這麽樂觀,賊人狡猾,驅使百姓以禦官軍,然後伺機偷襲,極為可惡,我在洛陽的時候,就是吃了這個虧,衛士是河南人,反賊也是河南人,下不去手啊,南方對我有抵觸情緒,如今驍果未歸,來的卻是平叛大軍,南方百姓怕是會被賊人所利用,想要平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大隋曆來都是這樣,哪裏有亂子,平叛的大軍一定得是外地人,本地人確實下不去手。


    因為大家還有個底線,曆史上的隋末大亂鬥,已經是沒有底線了。


    這一次呢,南方十萬驍果軍,都沒迴來,衛玄帶著的是關中軍,你下去平叛,南方人是肯定抵觸的,本來南北之爭,已經漸漸緩和,結果眼下這場動亂,新仇舊恨全都挑起來了。


    以前楊素掃蕩過一次江南,殺人太多,結仇太大,要不是楊廣牛逼,另辟蹊徑安撫江南,南方不會有這麽多年的承平日子。


    楊銘點了點:“平叛從來都不是小事,各位務必謹慎對待,房玄齡杜如晦。”


    “臣在!”兩人起身道。


    楊銘道:“你們兩個協同兵部,征調大軍,安置於左右翊衛大營,要快,一旬之後,大軍開拔。”


    “是!”兩人道。


    楊銘又道:“高表仁、韓世諤。”


    “臣在!”兩人起身。


    楊銘道:“汝二人負責軍械糧草輜重,不得有誤。”


    “是!”兩人道。


    楊銘道:“李靖、蘇烈、楊玄挺、楊玄縱、楊元慶、裴行儼,各領騎兵兩千。”


    “是!”六人同時領命。


    楊銘又道:“史萬寶、龐犇、史懷義、宋老生、梁師都,各領步軍兩千,餘者隨我左右。”


    “是!”所有人同時起身。


    楊銘點了點頭,起身道:“下去安排吧。”


    ........


    三天後的朝會,大家都在關心太子的部署,但是楊銘呢,其實沒有部署。


    三萬五千人,其中兩萬為騎兵,全部裝備精煉兵械,隻要不是統帥過於無能,遇到誰,都是吊著打。


    楊銘的女眷,從自己的私房錢裏湊了一百八十萬貫,交給了房、杜二人,大軍還沒動,賞錢就已經下去了。


    楊廣出征,是欠軍餉,楊銘出征,是先給錢,迴來還有大頭。


    有錢什麽都好說,拿錢辦事,天經地義,而且給的這麽早,衛士們會交給家裏,也就沒有了後顧之憂。


    “太子用的都是些年輕人啊,”宇文述皺眉道:“會不會有些不夠穩重呢?”


    楊銘笑道:“少年出英雄嘛,沒聽說過老年出英雄的。”


    “哈哈.......”宇文述笑道:“太子至理名言。”


    他其實是有點不高興,因為楊銘征調的這些將領,沒他的兒子,我家大郎也是很能打的,不比楊玄挺差,您怎麽就不帶上呢?


    但是楊銘的這份名單上呢,各家子弟都有,幾乎都快全了,所以大部分人是支持楊銘選擇的。


    尤其是弘農楊,明擺著他們的人,是主將。


    年輕人嘛,更應該立功,現在不立功,就晚了。


    大隋曆來出征,有一個非常有意思的現象,那就是私人部曲。


    隻有大家族,才有部曲,而楊銘這份名單當中,八成是出身高門大閥的,將來出征身邊都會帶上一兩百個個部曲,以保護自身安全。


    至於為什麽帶上建成這個拖油瓶,是因為李淵在晉陽,你敢妄動,我直接剮了建成。


    李建成,是李淵的命根子。


    裴矩道:“洛陽為重中之重,瓦崗賊眾終歸還是要南下的,太子的第一個目標,臣以為應該是瓦崗叛賊。”


    楊銘點頭道:“裴公洞若觀火,我此去洛陽,第一步就是會同魚俱羅,剿滅瓦崗賊,然後北上與來護兒會合,掃平河北。”


    蘇威皺眉道:“冬季用兵,還是要多多注意啊。”


    “無妨,”太府寺元壽道:“庫存之棉布,已經調撥出了一半,以供將士禦寒,火油等物如數調撥,各郡縣也會全力保障太子的。”


    “那麽太子出征,應該是以什麽身份呢?”楊約看向皇帝道。


    楊廣微微點頭:“冊封太子為陝東道行台尚書令,節製各路兵馬,拜天下兵馬大元帥,秦王楊瑞為世嫡皇孫,隨朕左右。”


    楊約趕忙道:“陛下聖明。”


    來護兒已經是河南、山東、河北黜陟討捕大使,楊銘的軍職必須高過他,才好節製,畢竟人家來護兒得到的旨意是便宜行事,楊銘要是沒有這個名頭,來護兒可以不聽他的。


    楊銘起身道:“奏請父皇,兒臣在外,若有任何風言風語,請父皇萬勿輕信,因為兒臣可能會與叛軍聯係。”


    楊暕嗬嗬道:“讓你去平叛,你跟叛軍聯絡,你想幹什麽啊?”


    “太子想幹什麽,輪不到齊王來問,”楊智積沉聲道。


    楊暕挑眉道:“你還能管住我這張嘴啊?怎麽?我說不說話,也輪不到你管吧?”


    裴矩笑道:“用兵之道,在於詭譎多變,我們要的是平定叛亂,至於過程如何,太子自然可以全權處理,太子是儲君,若遭二賊夾擊,聯吳抗曹,不失為可選之策,再說了,有些叛軍若是願意歸降,太子總不能置之不理。”


    “歸降?他們都造反了,難道還要受降?”楊暕道。


    裴矩笑道:“迴頭是岸,若是投降之後有立功表現,可以減免罪名,為國為民計,受降一直都是上上之選,難道齊王忍見兵戈不消,生靈塗炭嗎?”


    梁山好漢,不也是被招安了嗎?


    在國家角度來看,要的是天下穩定,為了達到這個目的,什麽辦法都可以用。


    你不肯招降,非要硬幹,首先得考慮自己會因此承擔多少損失,其實算算賬,招降可以將損失減到最小。


    天下事,就是一本賬而已。


    蘇威道:“那幫反賊頭子,無非就是想要一場富貴,有些首惡,不能饒恕,但有些從屬,其罪不大,可以適當招降,國事無論對外對內,其實道理是一樣的,去重留輕,棄瑕取用。”


    正所謂長痛不如短痛,眼下這副爛攤子,越快解決,對國家的損害越小,楊廣心知肚明。


    招降之後的叛軍首領,最多給點錢財和官爵就可以,不會給實職,更不會讓他們的子孫後代也起來。


    說白了,也就是一代人的問題。


    楊廣點頭道:“太子出征,是代朕親征,事無大小,可自行決斷,任何流言蜚語,朕一概不信。”


    “謝父皇,”楊銘跪地道。


    接著,就是給虎符了,還有旌節。


    楊銘是統帥,幾乎沒有殺敵的機會,手裏也不會一直拿著刀,而是拿著這杆銅鑄的龍頭旌節,有這玩意,他可以隨意調兵。


    如果楊廣還有幾個兒子,他是不會讓楊銘領兵的,不然兒子一旦有個閃失,那可比這幫反賊壞處更大。


    但是沒辦法,他就這一個兒子會帶兵,另一個就算讓他帶,也沒人會服他。


    京郊左右翊衛大營,酒肉全都給送來了,將士們的夥食提升了好幾個檔次。


    當他們知道是太子出征之後,一個個的也是義憤填膺,躍躍欲試,畢竟這是可以改變命運的機會。


    大隋的文官上升渠道,有了科舉之後,算是稍微打開了一絲縫隙,但是軍方的上升渠道,一直都是打開的。


    尤其是平民出身的蘇烈,如今身居高位,更是給了很多平民出身的衛士們極大的希望。


    試問,又有誰不想成為下一個蘇烈呢?首先徐世績就已經望眼欲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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