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征大捷,就意味著國內的叛亂很快就會被鎮壓,畢竟都是老百姓造反,主力南歸,必如秋風掃落葉一般,將各地叛亂清除的幹幹淨淨。


    山東已經差不多了,張須陀居功至偉,楊銘已經寫了奏疏,打算奏請老爹給張須陀封侯。


    宇文化及帶著七萬大軍進入河北,各地的叛軍瞬間土崩瓦解,作煙雲散。


    王薄、孫宣雅、郝孝德、劉霸道、張金稱全數被剿滅,除了王薄之外,其他人都被就地處決,王薄做為打響山東造反第一槍的反賊頭子,被押送京師。


    這個人,楊銘都不好親自處理,得留給楊廣。


    不過王薄的親人,已經被張須陀在山東殺了一個幹幹淨淨。


    形勢越來越好,隻要熬到今年的賦稅收繳上來,今年的難關也就算是過去了。


    不過就在年關將近的時候,南方傳來了一聲炸雷,寧長真反了。


    大半夜的,楊銘便被人給喊了起來,急忙召見各部官員於大興殿議事。


    “這個王八蛋!朝廷待其不薄,安敢行忤逆之事?”楊雄快氣炸了,一把將兵部的奏報拍在桌子上。


    李渾皺眉道:“好端端的,他造什麽反啊?就因為跟他借了點糧食?他不也沒借嗎?口口聲聲說什麽率軍往山東平叛,朝廷沒給他旨意,竟然私自募兵,這個狗賊。”


    實際上人家李渾心裏門清,知道是怎麽迴事,他是在裝湖塗。


    楊銘的臉色非常難看,因為他知道,這事是他挑起來的,當初如果不跟寧長真借糧,就不會有今天的事。


    寧長真正是因為沒借,高句麗一滅,怕朝廷找他的後賬,所以主動反了。


    吏部侍郎高孝基道:“周仲牟與馮暄攻下流求,迴師之後,寧長真占據欽州八郡造反,而馮暄也遙相唿應,扣下了周仲牟,如今等於是整個嶺南都反了,馮盎正在南歸途中,知曉之後不知會作何感想?”


    崔仲方道:“今年大舉用兵,國庫耗盡,實不宜再興兵了,還是派人招撫吧,寧長真造反,多半還是因為怕朝廷針對他,隻要條件談妥,他應該會退兵的。”


    寧長真與馮暄已經達成聯盟,據線報,他們已經招募了八萬大軍,一旦北上,必然是直撲淮南江表地區,也就是打江都。


    南方往北方打,不會去荊州,那地方你打下來,也不好守,因為是在長江中遊,容易被上遊下遊夾擊,所以一般都是打江蘇和浙江。


    楊銘心裏清楚,老爹是咽不下這口氣的,肯定會第一時間部署平叛,可是話說迴來,今年真的不能再打了。


    真要跟嶺南再掀起一場大戰,就怕江南也會有人趁勢而起,舉旗易幟。


    別的不說,將士們不願意啊,他們不願意,強行逼他們上戰場,是會鬧出兵變的,後果更嚴重。


    開皇到現在,南方除了江南地區之外,其它地方跟朝廷本來就是時好時壞,今年耗費這麽大,根本沒有餘力對嶺南用兵了。


    這口氣,還真就得忍。


    楊銘點了點頭:“宜派使者招撫,諸位覺得,誰去合適?”


    楊雄歎息道:“還能有誰?馮盎最合適,嶺南是他的地盤,出了問題,還得靠他解決。”


    “不妥吧?”李渾訝然道:“馮暄都反了,讓馮盎迴去,就是放虎歸山,誰去都行,就是他不能去,這個人要是返迴嶺南,危害更大。”


    楊雄道:“馮盎對朝廷還是忠心的,如今他的女兒也進了東宮,他是個明白人,不會坐視嶺南造反。”


    崔仲方搖了搖頭:“信不過啊,還是派一個北人去吧。”


    楊銘現在心亂如麻,自己就是跟人家借個糧,讓你長子進京當人質,你就扯旗造反,你是真杠啊,我佩服你。


    嶺南這地方很特殊,南北朝至今兩百年,各家王朝對他們的態度,就是安撫,屬於名義上歸我版圖,實際上管不了,啥事都是商量著來。


    大隋也是這樣,滅陳之後,楊堅便派韋衝的二哥韋洸前往招撫嶺南,要不是人家冼夫人臣服大隋,嶺南現在說不定還亂著呢。


    楊堅當時很高興,覺得冼夫人很夠意思,所以投桃報李,追贈馮寶為廣州總管、譙國公,冊封冼夫人為譙國夫人,準許其開府,私設官署,可調動嶺南兵馬。


    說白了,就是讓你舒舒服服的做土皇帝,但是你得聽朝廷的,不能跟朝廷對著幹。


    冼夫人是完全做到了,韋洸在嶺南的時候,被人家一群部族首領圍起來幹,還是冼夫人給他解圍,嶺南但有叛亂,也都是冼夫人出麵平叛,可以說,南方在開皇年間能保持安穩,冼夫人居功至偉。


    人家要是活著,楊廣都得以上賓待之。


    但是冼夫人死後,嶺南群龍無首,分成了三大派係,南越、西甌、駱越。


    名義上,馮盎在嶺南說一不二,但這是靠著人家冼夫人,也就是他奶奶的餘威,鎮撫著嶺南,實際上,寧長真首先就不服他。


    冼夫人在嶺南的威望有多高呢?部落之間械鬥,打的你死我活,隻要搬出冼夫人的聖母金身塑像,這事就算平了,大家立即就能握手言和。


    後世的東南亞多國,都供奉著冼夫人的神像,影響力極其巨大。


    楊銘也不放心讓馮盎迴去,畢竟他的親大哥馮暄都反了,馮盎迴去多半會被裹挾著一起反,而馮盎是冼夫人這一支的繼承人,他要是也跟著反,嶺南算是跟朝廷死磕上了。


    但是來護兒手裏還有三萬嶺南排矟手呢,仗打完了,這些人可是要迴去的,不讓人家迴去,會鬧兵變,讓他們迴去,又怕變成叛軍。


    這事複雜了,狗日的寧長真。


    楊銘皺眉道:“郭衍在江都,讓他先派人跟寧長真接觸,看看對方有什麽條件,讓他和王世充在江南募兵,以做防衛。”


    隻能防衛,打是打不了的,沒錢沒糧沒軍餉,拿什麽打?


    “隻能是這樣了,大軍尚在歸途,迴來之後也需休整,短期不可用兵,還是盡量想辦法安撫吧,”崔仲方道。


    南方用兵,是不在乎季節的,冬天也能打,但是北方冬天不能用兵,所以今年年底至明年開春,是楊銘最難熬的一個階段。


    這件事,楊銘當然會告訴馮玉致,後者知曉後,瞬間麵無人色,


    “他.......他為什麽會這樣?朝廷並沒有為難他啊?寧洄藻可是還在京師呢,他不要兒子了?”


    楊銘苦笑道:“人家算準了我不會動寧洄藻,我要是動了寧洄藻,這事會更難收場,眼下百官也不同意你父親前往安撫,嶺南的事情,還是要等陛下拿主意了。”


    “他到底要幹什麽?”馮玉致急的哭了出來,跺腳道:“嶺南好不容易安穩了二十多年,他又想將我部族拖進油鍋,可惡!可惡!”


    楊銘道:“你出宮去吧,將這件事告訴寧洄藻,讓他放心,朝廷不會怪他,更不會為難他。”


    馮玉致二話不說,風風火火的便去了。


    河北以北的馳道上,楊廣的觀風行殿即將進入山西地界,不等皇帝主動召見,馮盎便自己來了。


    行殿中,馮盎臉色頹敗的坐在那裏,一臉慚愧道:


    “臣約束不利,是臣的過錯,願赴嶺南安撫,平息此事。”


    楊廣笑道:“此事不怪卿,寧長真早有反骨,不是一年半載了,朕佩服他的膽量,水軍大約已經返迴東來郡,你去吧,帶著你的部族返迴嶺南,告訴寧長真,不要跟朕講條件,讓他來京師見朕。”


    不管怎麽說,寧長真造反,打出的旗號是往山東平叛,雖然沒有人會信,但是畢竟不是堂而皇之的造楊廣的反。


    皇帝太子都沒下令,你自己出兵去山東,不是造反是什麽?


    曆史上楊玄感造反,打出的旗號是來護兒反了,他是去收拾來護兒,隻有像王薄這樣的平民出身,才敢直接說誅殺昏君。


    而楊銘不敢讓馮盎去,楊廣卻準他迴去,區別在於,楊銘不打算對嶺南用兵,而楊廣是試探馮盎,你要是真下去安撫,什麽都好說,要是跟著反,楊廣就會將嶺南一鍋端了。


    窮兵黷武這種事,在楊廣這裏是家常便飯,或許很多皇帝會瞻前顧後,考慮全麵再下決定,但是楊廣不會,我說幹你就幹你。


    馮盎心知自己此番南歸,艱難重重,大哥馮暄若是肯聽他的,寧長真孤掌難鳴,就成不了事,但如果馮暄不聽,事情就難辦了。


    楊廣也夠意思,三萬嶺南排矟手,這都是立了功的,將士們的該有的賞賜一個不少,還特令江南各地太守,為馮盎南下保障軍需供給。


    其實就是做樣子給這些嶺南兵看,讓他們知道,朝廷對他們不薄。


    等到馮盎離開之後,楊廣又將來護兒叫了進來,


    “卿不必迴京了,去江都吧,寧長真若真敢率軍北上,平叛的事情,朕還是放心你。”


    來護兒皺眉道:“能不打,還是盡量不要打,國力艱難,不是時候啊。”


    楊廣挑眉道:“難道朕任由寧賊放肆?”


    來護兒道:“嶺南有天險,易守難攻,自古為蠻夷之所,要之無用,棄之可惜,國若有餘力,可討伐之,然當下大戰剛定,將士人人思歸,不宜縱兵。”


    楊廣搖了搖頭,沉聲道:“九州四方,莫非王土,我大隋之疆域版圖,一塊都不能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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