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奏請換帥換將,這可不是小事情。


    原本朝會上還在商議從巴蜀調撥糧食到洛陽,以為大軍未來之軍需糧草,但是楊銘這件事一出來,大家已經沒心思再議別的事情了。


    畢竟征討外族,將帥人選是重中之重,本來已經定好了,但是太子橫插一手,自然會引起風波。


    蘇威以眼神瞥了一眼牛弘,想看看對方是什麽意思。


    兩人同朝為官這麽多年,有些事情,眼神交流就可以心領神會,沒有高熲在,他們倆的意見不統一,所以需要在事先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的情況下,用眼神來統一立場。


    牛弘心裏也犯疑,畢竟換帥是非常大的事情,以太子以往的處事穩重來看,不應該在這個時候動這樣的念頭,正如宇文述所說,二十四路大軍已經在準備了,這個時候換帥,不合適。


    他對楊銘,是真心敬重的,不單單因為太子仁德愛民,老成持重,更因為太子經常豁出去保人。


    高熲是他保的,史萬歲是他保的,薛道衡還是他保的,三個人裏麵,有兩個是牛弘至交好友,所以他認為,交好太子,有一個好處,萬一自己將來一腳踏錯,即將墜入萬丈深淵,那麽能保他的,隻有太子。


    就衝這一點,牛弘覺得自己都得支持太子。


    於是他站出來道:“臣以為,李靖、楊義臣、張定和,皆為猛將,三人早已於沙場證明自己,而魯國公自不必說,生平未嚐一敗,以常勝將軍為統帥,軍心可用。”


    一聽這話,蘇威就明白怎麽做了,於是也附和道:


    “魯國公居家賦閑也有一年半了,聽聞其身體康健,是完全可以勝任的,此番遠征,乃我大隋傾舉國之力的一場正義之戰,統帥人選絲毫馬虎不得,論資曆威望,魯國公無疑更勝一籌。”


    宇文述徹底懵逼了,尚書省左右仆射,都站出來反對他,還捎帶上一個未來儲君,這種形勢下想要翻盤,隻有一個可能,那就是皇帝站在他這邊。


    宇文述撲通跪倒,老淚縱橫道:


    “臣得陛下厚恩,誠惶誠恐,因功勳微薄,常日夜思報,此番擔任行軍元帥,更是臨淵履薄,處處小心,行軍的所需所求,不敢有絲毫懈怠,隻期望於攻滅番邦,以解君憂,此番不肯讓帥,非臣貪戀權利,臨戰換帥,乃古今用兵之大忌,臣不讓,是為國為君,非為一己之私利也,望陛下明鑒。”


    終究是心腹,楊廣也被宇文述這番感恩的話,感動了。


    “愛卿請起,商議國事,不必下跪,你這番由衷之言,朕心甚慰,朕亦不欲換帥。”


    好了,楊廣一開口,於仲文、張謹、衛玄、薛世雄也站出來,表示不支持換帥。


    他們也有自己的考慮,宇文述當下已經在安排各路人馬的征調籌備,眼下換帥確實不合適,再者說,一個統帥一個路子,史萬歲如果來了,恐怕會對當下的部署進行一番大改。


    而他們幾個認為,不需要再改了。


    爭不了帥位,那就爭將位,裴矩又道:


    “臣以為,李靖、楊義臣、張定和,皆為先鋒勇將,攻堅需以利器,荊元恆、辛世雄、趙孝才三人,經驗尚淺,不如李、楊、張。”


    這三個人領兵打仗,確實不行,因為他們三個是楊廣晉王府的老人,確實跟著楊廣南下滅陳了,但他們當時隻是晉王府屬官,沒有統兵作戰,確實經驗欠缺,但是忠心可嘉啊。


    荊元恆眼下是右備身府大將軍,以前是楊暕,楊暕被擼了之後,他接任了。


    辛世雄和趙孝才,是左驍衛的兩位將軍,其中辛世雄接的是長孫成留下來的位置,長孫成那時候去接史萬歲留下的左屯衛,長孫成死後,左屯衛現在是楊浩。


    裴矩也是膽子大,直接順著太子的意思,要換皇帝的人,看似冒險,實際上有一個好處,就是會讓別人覺得,他是真心在為遠征考慮。


    因為這三個關係戶,打仗是真不行,有些事情可以讓一片赤誠的忠臣去做,但有些事情,他們做不了,因為沒有那個能力。


    這三個人放在大軍裏,其實就是皇帝微操前鋒軍的手段,因為這三個人代表他的意思,宇文述也得顧忌著點。


    說白了,此番征討高句麗,是楊廣說了算,宇文述算是半個傀儡。


    所以,宇文述也希望換掉這三個人,這就是楊銘的厲害之處了,隻不過楊銘沒有想到,宇文述會是宇文求敗。


    裴矩這番話,別人就不敢搭茬了,畢竟這是直接左右皇帝的用人。


    楊廣也不方便直接迴答,畢竟這三個人,資曆確實不行。


    他不出麵,有人會出麵,就是荊元恆了,


    “裴公的意思,我這個右備身府大將軍的位置,應該讓給李、楊、張其中一人?”


    裴矩笑道:“大將軍多慮了,你的職責應以保衛陛下為重,沙場用命之事,還是交給李靖他們三人為好,保衛陛下比任何事情都重要,大將軍自是當仁不讓。”


    崔弘升十分罕見的,也站出來道:


    “李、張、楊三人,擅攻堅,這是大家都知道的,高句麗已於遼東興建長城防禦,構築城池,以逸待勞,我大軍北上征討,先期必然是攻堅之戰,臣以為,當用李靖合適,在京師時,臣曾與李靖探討兵書,此人精於用兵之道,啟蒙於韓擒虎、韓僧壽、韓洪兄弟,從師於楚國公,假以時日,必是統帥之才,此人應委以重任。”


    一聽到誇李靖,楊約自然是會站出來捧捧場:


    “藥師之兵道,博采眾家之長,兄長楊素在世時,曾指著座下椅子對其道:汝終當得此位,就連牛公,初見李靖時,不也稱其為王左之才嗎?”


    牛弘點了點頭,看向楊廣道:“確實如此,此人於兵法一道,確實已有宗師之姿,此番遠征,也是個曆練機會,臣以為,不妨就讓他去吧。”


    你們都把這個人誇上天了,我不用是不是都不行了?楊廣皺眉道:


    “將李靖召來洛陽,朕要親自問話,至於另外兩人,再議吧。”


    楊廣肯定不願意把三個自己人都給換掉,但是這麽多人反對,他也不好堅持,畢竟大家的理由很充分。


    軍功不夠確實是個硬傷,他再獨斷,也不能在軍國大事上跟群臣對著幹,畢竟大家的目的是一致的,都想贏。


    下了朝會後的楊廣,心裏有點不高興,他是在納悶,老三到底想要幹什麽?有什麽事情不能給朕寫信,非要在朝會上說?


    但是當他從內侍高野那裏得知,太子確實有信,是昨晚送到的,於是楊廣迫不及待的打開信封。


    信上的前段內容,是吹捧,意思是攻滅高句麗乃不世之功,可為父皇之雄圖霸業再添濃厚一筆,千秋萬代供後人稱頌,字裏行間都在凸顯著一個意思,那就是滅高句麗,而不是招降。


    接下來就是提慰撫使的事情了,楊銘覺得既然是攻滅番邦,不宜設置此位,容易對統帥形成製約,使前方用兵出現問題,等到將來大軍將平壤團團包圍,敵軍無再戰之力,那時招降方為合適時機。


    意思是你可以裝逼,但是要分時候。


    然後楊銘還提了一句:陛下親征,雖萬全之局,然史書累累,以寡勝多著,不勝枚舉,雖無可能,然萬一戰敗,大隋難承其重,兒臣懇請父皇三思。


    而信的末尾,楊銘奏請李靖為行軍總管,領步騎共四萬人,為突破遼東之先鋒軍。


    楊廣合上信封,皺眉沉思。


    他最怕的,其實就是戰敗,雖然他覺得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信中楊銘用詞故意恐嚇,著實讓他擔心了好一陣子。


    當然,也就是一陣子,事後楊廣覺得,我百萬大軍,怎麽敗?朕想敗都敗不了。


    “謹小慎微,瞻前顧後,這是長處,但有時是會誤事的,”楊廣喃喃自語。


    兒子以奏疏形式,建議換帥換將,說明他此意堅決,而以家書形式建議取消慰撫使,這是不願在朝會上當著眾人麵反對自己的決策。


    畢竟將領人選,是宇文述順著他的心意挑選的,但是慰撫使,可完全是他自己的主意。


    招降還是不招降?楊廣沉默許久後,朝高野道:


    “召蘇威、牛弘、虞世基、丘和、郭衍、段達、李渾、段文振、衛玄入殿,朕有要事相商。”


    .......


    身在河東的楊銘,得知李靖被召往洛陽這一消息後,瞬間大喜。


    隻要李靖能順利領軍,這場仗就好打了。


    於是他給李靖寫信,令其前往洛陽時,先來河東與他見麵,因為楊銘有一些事情需要交代。


    畢竟一征高句麗,到底是怎麽敗的,楊銘知道,但是該怎麽勝,就要看李靖的了。


    獨孤白樓已經來了,當她見到獨孤鳳兒眼下的模樣時,就知道該怎麽做了。


    她是懂房事的,雖然她沒有實踐過,但是楊勇和元珍,楊廣和蕭後,楊俊和崔氏,楊秀和長孫氏、楊諒和豆盧氏的新婚夜,都是她在獨孤加羅的授意下,全程負責安排的。


    因為獨孤加羅要讓兒媳婦們懂得,怎麽取悅自己的丈夫。


    可惜的是,五個兒媳裏麵,有兩個出了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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