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楊銘的第一時間,獨孤薪便知道老叔這個人是嘴硬心軟,說不幫忙,但還是幫了。


    “叨擾殿下,臣汗顏之至,”獨孤薪朝楊銘行禮道。


    楊銘嗬嗬一笑:“你是該汗顏,懷恩的脾氣算是不錯了,但是剛才明顯有怒意,你是不是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


    獨孤薪一愣,腦中飛快旋轉,最後老實道:


    “臣確實說了一句不當之語。”


    他之所以老實,是害怕獨孤懷恩已經跟太子都說了,他要不說實話,就是欺騙太子,將來太子就不會信任他。


    楊銘嗬嗬笑了笑,沒有再追問,隻是道:


    “長幼尊卑,還是要捋清楚的,今後若再知道你不尊師長,我可不饒你。”


    這話是在警告批評,但是獨孤薪聽了卻非常高興,因為他爹就曾跟他說過一句話:不是自己人,是懶得教導你的。


    所以獨孤薪笑嗬嗬道:“臣知道,今後絕不敢再犯。”


    “鳳兒在哪?帶路吧,”楊銘澹澹道。


    獨孤懷恩的營地非常大,不是帳篷搭建起來的那種營地,而是一棟棟木質小樓,因為是新建的,裏麵比較簡陋,一應家居必需品,還不完備。


    這裏會是獨孤懷恩今後處理政務的地方,以後肯定要擴建修繕。


    楊銘在一座木屋裏,見到了仍被綁著手腳的獨孤鳳兒。


    不用他開口,獨孤薪趕忙上前給妹子鬆綁,然後便悄悄的退了出去。


    他清楚,太子在這,鳳兒就不會亂來。


    楊銘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目光望向牆壁,也不言語。


    獨孤鳳兒揉了揉手腳上的淤痕,悄悄抬頭看了楊銘一眼,隨即便又將頭垂下,她在等楊銘主動說話,但是她失望了,楊銘似乎完全沒有開口的意思。


    半晌後,獨孤鳳兒小聲道:“你心裏是不是在怨恨我?”


    “不敢,”楊銘澹澹道。


    獨孤鳳兒一愣,道:“你語氣頗為抱怨,明明就是在怨恨我。”


    “不應該嗎?”楊銘轉過頭來,直視對方。


    獨孤鳳兒不敢與其對視,低下頭來,喏喏道:“是我錯了。”


    “錯在哪?”楊銘追問道。


    獨孤鳳兒歎了口氣:“錯在對你太狠心,我該早點迴去見你的。”


    “你不是說互寄遙思嗎?”楊銘道:“噢,不對,你是被綁來的,要不是你二哥,你還不會來找我。”


    獨孤鳳兒瞬間哭出聲來:


    “我是不想見你,因為我想起了從前太多太多的事情,我隻能怪自己命不好,沒能成為你的妻子,我一直與淑儀有信件往來,從她那裏打聽你的事情,我不想因為自己牽累你。”


    楊銘瞬間皺眉,問道:“那你是否迴憶起,如何患病?”


    獨孤鳳兒緩緩搖頭,淚珠一滴一滴劃下臉頰。


    楊銘雙目暴睜,直接上前掐住對方下顎,沉聲道:


    “你想起來,是不是?”


    獨孤鳳兒嘴巴緊閉,還是搖頭。


    楊銘雙目一眯,他已經猜到,鳳兒一定是想起來了,但是她不能說。


    “是楊俊嗎?”


    獨孤鳳兒搖頭。


    楊銘又問:“楊素?”


    她還是搖頭。


    楊銘沉吟片刻:“陛下還是裴矩?總不會是祖母吧?”


    獨孤鳳兒還是搖頭:“你不要再問了,你知道我的性子,不能說的,我死都不會說。”


    楊銘已然氣極,衝動之下抬手就是一個巴掌扇在獨孤鳳兒臉上,怒道:


    “對我也不能說?”


    獨孤鳳兒哭訴道:“你打死我,我都不能說,不要再問了,事情已經過去了,這是我的命,我認了。”


    楊銘無奈閉目,長長的歎息一聲。


    原本他以為,風兒不肯迴來,是因為她曾經才是自己名正言順的正妻,如今病情恢複,她害怕獨孤纂借此做文章。


    如今看來,都錯了,她是迴憶起了真相,而這個真相又不能說出來,否則會出大亂子,鳳兒不肯迴來,其實就是在迴避真相,她怕楊銘追問,她怕自己一不小心透露出來。


    那麽這樣一來,其實也就很好猜了,能給楊銘造成動亂,又能在永安宮下手的,就那幾個人。


    但是楊銘不能去分析,去亂猜,否則心中一旦屬意某個人,就會影響到自己的思維以及日常言行,既然真相隻要不說出來,就對自己無害,那麽楊銘暫時選擇忽略,不要再去想這件事。


    有些嫌疑人本不是兇手,但是你情緒堆積始終往對方身上聯想的時候,就會很容易認定為真兇,這不好,你認為的並不一定就是真相。


    隻要鳳兒在身邊,以後總有機會問出來的。


    說到底,獨孤鳳兒選擇隱忍,都是為了他,想通這點,楊銘上前將獨孤鳳兒扶起來,道:“我剛才下手重了,還疼嗎?”


    “一點都不重,”獨孤鳳兒含淚笑道:“是我對不起你。”


    說著,她試探著靠入楊銘懷裏,心髒砰砰直跳,生怕楊銘將她推開。


    楊銘拍著她後背,安撫道:


    “好了,今後不要再亂想了,也不要說什麽認命,你的命今後是我的。”


    獨孤鳳兒重重的點了點頭,抱的楊銘更緊了。


    ........


    正所謂沒有最好,隻有更好。


    楊銘獻給楊廣的那口寶刀,如今已經被懸掛在紫微宮的大殿一側,以此昭示大隋冶煉工藝的巔峰之作。


    於是越來越多的人,給楊銘寫信,希望楊銘能幫他們做一些更好的兵器,私人兵器。


    別的不說,十六衛軍府的將軍們,肯定都希望自己的兵器要優於普通將士,因為兵器在大隋,也是一種身份的象征。


    其中最拿自己不當外人的,就是楊玄感,他希望楊銘幫他做五十柄橫刀,二十條精品馬槊,四十副明光鎧,而且明說了,這些東西要品質最好的。


    橫刀,多用於禁衛使用以及世家子弟的佩刀,這玩意可是一個裝逼的好東西。


    人嘛,總是會比較的,後世的比較多來自於身上的名牌、豪車或是豪宅,又或者工作什麽的,而古代多為配飾。


    女人的配飾就是飾品及金銀玉器,男人嘛,就是刀劍一類的。


    大隋的劍,普及度不高,佩劍者遠低於佩刀者,這是因為大隋的橫刀也是又直又窄,佩戴起來跟劍一樣美觀。


    這麽多的王公貴族,都有同樣的要求,楊銘是不能忽略的,人情世故嘛,別說他是太子,他就是皇帝,也得做好人情世故。


    這四個字,貫穿了華夏五千年曆史,乃中華學問之最精髓,你就是個文盲,隻要在人情世故上麵做好了,成就都絕對不會低。


    千百技藝於身,不如人情世故通透。


    於是楊銘隻好找來雲定興,專門起一座高爐,用來燒製精品,所有的材料都用最好的,工匠也要最好的,還招募了一批製鞘師傅,專門製作華麗美觀的刀鞘。


    這個爐的礦石,都得從河北運來,因為最好的鐵礦在河北和東北,東北現在管不了。


    不要說別人了,首先獨孤鳳兒就眼饞了,也想要一把最好的刀。


    她是用刀專家,其刀法造詣已經超過了獨孤白樓。


    “新起的高爐專製精品,耗費極巨,總不能白送人吧?”一身武士裝,頭發紮著馬尾的獨孤鳳兒,像是一個小跟班一樣,始終跟在楊銘身邊。


    楊銘笑道:“他們憑什麽不花錢?這都是挪用國庫在煉造,他們有什麽臉吃國庫的?不過嘛,有些人的麵子還是要照顧的,比如鳳兒你。”


    獨孤鳳兒笑道:“我才要兩把,最多再量身打造一副甲胃,人家都是幾十幾十的要,如果不掏錢,國庫虧死。”


    一旁的雲定興趕忙道:“殿下放心,此爐出品,必屬精品,除了按例要供應陛下內庫所用的兵械之外,其他的品質也是遠超別的煉爐,我們絕對可以賣個高價。”


    楊銘拍了拍雲定興肩膀,笑道:“這就要看你的了,如果這座高爐出來的東西,比其它隻是略強,那些個大主顧們恐怕不樂意。”


    “殿下放心,絕不隻是略強,”雲定興笑道。


    楊銘點了點頭:“你隻要能做好了,兩成歸我,一成歸你,七成歸國庫。”


    雲定興一愣:“臣哪有膽子賺這個錢?殿下莫要耍弄臣了。”


    “別裝了,你有膽子在關中開私窯,沒膽子幹這?放心吧,這個錢你是應當賺的,”楊銘小聲道:“此事你知我知鳳兒知,不要推脫了。”


    雲定興心裏美滋滋的,嘴上道:“姑娘今後的兵械用度,包在臣的身上,一定都是最上品。”


    楊銘哈哈一笑,看向獨孤鳳兒道:“瞧見沒,這才叫通透。”


    獨孤鳳兒撇了撇嘴:“是狡猾。”


    雲定興開懷大笑。


    太府寺的兩位少卿,雲定興和元壽,眼下都在煉場,元壽是瞧不起雲定興的,因為出身差距太大。


    眼下的元壽,正帶著關中其它煉窯趕來的工匠,在學習新的冶煉工藝。


    獨孤薪心知自己那日說話重了,而他也不著急迴洛陽,於是便整日跟在獨孤懷恩屁股後頭,百般討好。


    這個人是個生意精,通濟渠的漕運生意,就是他和蕭家的蕭鉉在負責,蕭鉉屬實是牛比啊,早先讓家族給換下去之後,投靠了楊暕,楊暕倒台之後,人家不知怎麽打點,竟然又成了蕭家在漕運的負責人了。


    一來確實是一把生意好手,漕運這一行,人家是玩明白了,二來就是人情世故這方麵做得很到位,再者,畢竟是蕭琮的兒子,正宗直係,眼下又極得蕭皇後寵愛,已經襲了梁國公了。


    獨孤薪才來煉場幾天,已經琢磨著在湯營鄉起一門大生意了。


    不過這門生意比較特殊,需要楊銘默許才行,畢竟是大隋律法明令禁製的。


    沒錯,就是開妓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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