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鳳兒自打迴了洛陽之後,幾乎每天都在外麵遊玩,畢竟她離家前的洛陽,是洛陽縣,現在的洛陽,是平地而起的大隋東京,其繁榮程度,已有趕超京師之勢。


    趙國公獨孤纂就是想瞞也瞞不住了,目前為止,謠言隻存在於貴族階層之中,還沒有到滿城百姓皆知的地步。


    但是洛陽眼下的貴人可不少,關中各大門閥在洛陽都有子弟,何況東京建成之後,楊廣下令天下富商遷居於此,所以洛陽富人和窮人之間的比例是很高的。


    這就是麵子工程,窮人在洛陽都落不了戶,以至於洛陽的治安比京師高了好幾個檔次。


    獨孤鳳兒與獨孤白樓,眼下就駐足在天津橋上,望著橋下緩緩流淌的洛水。


    近日的那些傳言,整個洛陽的本地戶,都在想辦法壓,因為傳言牽扯到了秦王,所以大家心照不宣,都在想辦法製止傳言擴大。


    洛陽尹獨孤纂,心裏也清楚這是有人在故意針對他們家,於是他私下與元家、長孫家、鄭家等本土豪閥會麵,商議如何壓製這波輿論。


    可惜,這場傳言本來就是針對獨孤風兒,那麽自然會有人以各種巧妙又仿佛偶然的方式,讓身為當事人的獨孤風兒知曉此事。


    獨孤風兒喜歡賭兩手,她是在京師的豐慶賭坊,聽說了這件事。


    那個故意說給她聽的世家子,已經被獨孤鳳兒一刀砍死在賭坊,眼下的洛陽衙門,正在調查這件命桉,因為獨孤鳳兒殺掉的那個人,是洛陽元氏出身。


    身為兇手的獨孤鳳兒,眼下就好端端站在天津橋上,也沒有人來抓她。


    “你不要瞞我,他到底說的是不是真的?”站在橋上已經半個時辰的獨孤鳳兒,這是第一次開口詢問。


    獨孤白樓點了點頭:


    “你和楊銘之間,確實有聖後欽定的婚約,但自從你得了瘋病,至尊便取消了這門婚事,至於什麽楊素從中作梗,完全是胡說八道,楊素的手還伸不了那麽長,沒本事在永安宮對你下手。”


    獨孤鳳兒冷冷道:“那麽你覺得,我當年是被人針對的?還是純屬湊巧。”


    “我不知道,除非你能迴憶起當時的情況,我們才好安排人手去查,”獨孤白樓道。


    獨孤鳳兒歎息一聲:“我記不起來了,巫術這種東西,我是不信的,那位給我治病的巫祝,說我是沾染了邪穢之物,傷到了魂魄,我聽著都想笑。”


    “有些東西很玄的,你沒見過所以才不信,”獨孤白樓道。


    獨孤鳳兒愣道:“你見過?”


    “沒有,但是我聽說過很多,”獨孤白樓道。


    獨孤鳳兒忍不住笑道:“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正如賭坊裏那個人說的話一樣,我是不信的,我如果真的是被人以巫術加害,那麽這件事,就不會傳到一個賭坊當中,真相,是不會讓你知道的,讓你知道的,那就一定不是真相。”


    “你想的很通透,”獨孤白樓點頭微笑:“事情已經過去這麽多年,你就不要計較了。”


    獨孤鳳兒笑道:“木已成炊,計較有用嗎?我說過,隻願他一切安好。”


    獨孤白樓微微一笑,不再說什麽了。


    賭坊死掉的那個人,來頭可不小,漁陽郡公元弘嗣的侄子,也就是前幽州總管,現涿郡太守的那位。


    元弘嗣的弟弟死得早,他這個侄子全靠他們家接濟,在洛陽開了一間木材鋪子,跟武家有生意上的來往,日子過的也算滋潤,結果去賭坊轉了一圈,成了一個死鬼。


    眼下的洛陽衙門,誰都知道兇手是誰,但就是沒人敢抓,你怎麽抓?人家是洛陽地方最高官員的閨女,別說你地方衙門了,豫州牧楊暕敢不敢抓?


    他敢!


    楊暕本來就是衝著獨孤鳳兒去的,這麽好的機會怎會放過,但是他這個抓,可不是將人家扔進大獄受審問罪,而是請至豫州牧府衙。


    說到底,獨孤纂是楊銘的親戚,難道就不是人家楊暕的親戚了?他們倆除了老婆這邊的親戚不一樣之外,其它都一樣。


    天津橋上,豫州牧府來了幾個官差,領頭的朝著獨孤鳳兒道:


    “齊王有令,請姑娘往官署一趟,有些誤會需要解決一下。”


    獨孤白樓一點不客氣的說道:“轉告齊王,就說我們姑娘沒有功夫,也沒有什麽誤會。”


    她可是獨孤加羅的第一近侍,楊暕來了也得給好臉色,更別說幾個官差了。


    “請您老人家莫讓小人們為難,齊王說了,隻是問幾句話,絕無它事,”官差道。


    獨孤白樓還要說話,卻被獨孤鳳兒抬手攔住:


    “不用了,我跟他們去一趟,我可是還沒有見過齊王呢。”


    豫州牧的官署,是在紫薇城,也就是皇城。


    楊暕與一眾大臣,正在處理公務,獨孤鳳兒就這麽被帶進了大堂。


    “快給吾妹騰個位置,”楊暕見到了人來了之後,朝右側擺了擺手,立時便有人起身離開,將座位留給獨孤鳳兒。


    “賭坊的事情,我這裏都知道了,吾妹無需擔心,元家那邊我已經打點好了,這件事就這麽過去了,不會再有人提,”楊暕微笑著看向獨孤鳳兒。


    獨孤鳳兒點了點頭:“多謝齊王了。”


    “一家人,無需見外,”楊暕走下台子,轉至桌桉前背靠在桉邊,笑道:


    “都是些陳年往事了,沒想到近日竟在洛陽傳開,我已經派人嚴查造謠生事之人,我這個做兄長的,自然要給自己的弟弟擦屁股。”


    獨孤鳳兒皺眉道:“這麽說,謠言都是真的?”


    “半真半假吧,本來咱們可以親上加親的,可惜了,”楊暕道:“你也不用放在心上,老三重情,他會彌補你的。”


    獨孤鳳兒笑道:“怎麽彌補?把本該屬於我的,還給我?”


    “那是不可能的,”楊暕笑道:“妹子當年患病,不是時候,至尊聖後也是迫於無奈取消了婚約,如今木已成舟,是不可挽迴的,我這裏倒是可以奏請父皇,請父皇將親王嬪妃再增設一個位置,這樣一來,妹子將來在老三那裏也有個名分,雖然不及當初遠甚。”


    獨孤鳳兒低頭一笑,她已經聽出楊暕是在挑事了。


    嘴上說的一句比一句好聽,其實每一句都別有用心。


    “尊者賜不敢辭,齊王一番好意,小女隻能領受,那就勞煩殿下了,”獨孤鳳兒道。


    嗯?你還當真了?這丫頭腦子不是有問題嗎?怎麽看起來不像啊?


    說出去的話不能收迴,楊暕隻能厚著臉皮道:“妹子敬候佳音即可,但記住,將來進了老三的家門,不要跟茵絳淑英她們置氣,凡事要忍讓。”


    “我什麽都懂,就是不懂什麽叫忍讓,”獨孤鳳兒起身道:“若無它事,鳳兒便告辭了。”


    要的就是你不忍,最好跟她們幹起來,楊暕抬手道:“妹子請便。”


    剛出皇城,聞訊趕來的獨孤纂便將閨女帶上了馬車,臉色凝重道:


    “他沒把你怎麽樣吧?”


    獨孤鳳兒搖了搖頭:“沒有,但我感覺這件事就是他在背後搞鬼。”


    “是他又如何呢?”獨孤纂道:“無論任何事情,都不能往皇子身上扯,這就是為什麽謠言剛起,大家都在壓,這是為秦王,至於將來事情查的如何,也不會有人往齊王身上扯,最多找幾個頂罪的,蒙混過去也就算了。”


    獨孤鳳兒皺眉道:“為什麽?”


    獨孤纂道:“因為皇家要臉,陛下要臉,兩王相爭雖然已經是人盡皆知的事情了,但是誰敢嘴上說出來,那可是夷族的大事,阿爺跟你說的這些,切忌不可外傳,裝湖塗吧。”


    “這裏的事情,楊銘都知道了嗎?”獨孤鳳兒道。


    獨孤纂點了點頭:“我已經給他寫信了,應該三五天就能收到,我最擔心的還不是你,而是楊家和裴家,楊素一死,沒人能壓得住裴矩,就怕如傳言所說,裴矩死保女兒的位置,這樣一來,兩家不鬥都不可能了。”


    “不會的,我了解阿雲,她是不會讓自己的父親卷進去的,”獨孤鳳兒搖頭道。


    獨孤纂笑道:“沒有人可以猜到裴矩的心思,這個人非常可怕,我隻見過幾次,此人給人的印象,儼如常人一般,其言和善,其人端端,其行無缺,但我知道,越是看起來好說話的人,越是不好說話。”


    獨孤鳳兒眉頭緊蹙,陷入沉默。


    她在秦王府住了很多年,自然清楚楊、裴兩大家族內,都是英才匯聚。


    兩家和,則對楊銘大大有利,反之,楊銘必受其害。


    “楊暕可真夠陰的,”獨孤鳳兒咬牙道。


    天下烏鴉一般黑,獨孤纂心道,他們兄弟倆誰也別笑話誰,都是一丘之貉,隻不過自己傾向於楊銘,所以才希望楊銘越陰越好。


    洛陽的這波輿論,明明都在壓,可事實上,傳言卻越傳越廣。


    因為楊暕是嘴上壓,手上可沒有壓,而且獨孤鳳兒殺人的事情,已經傳的市井皆聞。


    元家這邊,獨孤纂送出去很多錢,給自己的閨女擦屁股,但是這件命桉,已經被有心人給捅到了京師。


    桉子一旦進入大理寺刑部,事情就大發了,因為獨孤鳳兒殺的那個小子,身上有勳位。


    大事能化小,小事也是化大,事在人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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