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責調查蘇威和高熲的人,其實是最苦逼的,因為這兩個人地位太高。


    而且給這倆人傳遞消息的東宮侍衛,已經被處刑了,死無對證,還不能聲張,這怎麽查?


    隻能是當麵問話。


    刑部尚書宇文弼查蘇威,梁毗查高熲,都是執學生禮,尤其是梁毗,他一向敬重高熲,所以問話的時候特別謙卑。


    其實楊廣要的結果很簡單,就是蘇威和高熲,有沒有將太子患病的消息,告訴另外的人,尤其是齊王秦王。


    蘇威高熲,這都是老狐狸,迴答的時候自然是滴水不露,毫無蹤跡可循。


    所以宇文弼和梁毗隻能如實交差,他們又不能給蘇、高兩人用刑,再說了,人家這樣的人物,都是刀山火海闖過來的,用刑根本沒用。


    好在兩人都很清楚皇帝的真實用意,所以事關秦王齊王方麵,到是都查清楚了。


    蘇威得知太子患病的消息,是在去年九月份,這一點,是從給蘇威送信的那個東宮侍衛身上,刑訊逼供問出來的,與蘇威的迴答完全吻合。


    那時候秦王楊銘早就去了洛陽,而蘇威府上,所有人的出城記錄,都有備桉可查,他們出城幹什麽,幾時迴來的,刑部這邊都查清楚了。


    至於蘇威與齊王,壓根沒有任何聯係,所以基本可以將蘇威給排除了。


    再說高熲,高熲罷相之後,還被罷了齊國公,所以他的府上,已經遣散了大半的奴婢下人,而高熲本身深居簡出,幾乎不與人打交道,更是沒有任何疑點。


    這兩人最大的問題在於,他們知道太子患病之後,卻沒有第一時間前往探望,也沒有告知皇帝,多少有點隔岸觀火的意思。


    蘇威的迴答是,消渴症不算重疾,太子既然已經服藥,那麽應該不會有大礙,而且太子本身有意隱瞞,他不想惹事,所以無動於衷。


    高熲的迴答就更牛逼了,他以為皇帝知道,因為他覺得,他都能知道,皇帝就在宮裏,怎麽可能不知道,所以他認為,是皇帝在壓這件事,不想讓外人知道,所以他幹脆裝作不知道。


    兩人的迴答,似乎都合情合理。


    那麽,就剩下李子雄了。


    偏偏這個時候,負責查問楊約的衛玄迴來的,而且直接將李子雄的兒子李瑉帶進了宮。


    這個人是個關鍵人物,衛玄怕他跑了,所以直接就給抓起來了。


    他沒敢隨意用刑,所以交給皇帝親自審問。


    當楊廣見到李瑉的那一刻,心情非常糟糕,直接痛斥衛玄辦事不利。


    你這個時候抓人,李子雄會怎麽想?他可是還沒進京呢。


    所以楊廣問都沒問,直接就將人給放了,但是他讓大理寺那邊派些得力人手,把這個人給盯緊了。


    而且還讓衛玄給李瑉認錯,意思是抓錯人了,好在衛玄一開始就沒有盤問李瑉,所以沒有露餡。


    李子雄是幽州總管,身上還兼著鴻臚寺卿,關鍵是,這個人是楊廣的人。


    幽州,也就是北京一帶,下設隻有九個縣,但卻有十一座軍府,常駐兵員一萬兩千人,因為地處邊疆,正北是突厥,東北是高句麗。


    如果讓李子雄知道,自己的兒子被抓,他肯定不敢再進京了,如果任他返迴幽州,恐怕會出事。


    “你可真是個廢物,”楊廣指著衛玄的鼻子罵道:“你就不能等李子雄進京之後再抓人嗎?”


    衛玄低頭道:“臣愚笨,當時確實沒有想到這點。”


    楊廣冷哼一聲,返迴座位坐下,道:“說吧,為什麽要抓他。”


    衛玄趕忙道:“這個人絕對有問題,臣都查清楚了,李瑉與齊王是好友,而且到過洛陽與齊王見麵,返迴京師之後,便帶著一份厚禮給楊約送過去了,而且這份禮物,李瑉是幫齊王代送的。”


    楊廣頓時皺眉:“齊王討好楊約?怎麽?他有什麽事情想讓楊約去辦?”


    “這個臣就不知道了,楊約也不知道,他隻是收了禮物,齊王那邊並無要求,”衛玄答道。


    楊廣冷哼道:“這個守財奴,什麽錢都敢收,他也不想想,人家會給他白送嗎?”


    對於楊約的貪財,楊廣其實並不介意,因為他還在揚州的時候,就給楊約這個老小子送過不少錢,目的是交好楊素,幫著在至尊麵前替他多說好話。


    但是等他即位太子之後,楊約就把當年收他的錢,加倍吐了出來。


    愛錢,不是什麽毛病,而且楊約這個人,收了錢,真給你辦事。


    但楊廣忌諱的是,老二想讓楊約辦什麽事?


    “繼續說,”楊廣道。


    衛玄趕忙道:“臣查過,李瑉去年離京,是去幽州探望父親李子雄,那麽他出現在洛陽的時候,應該是從幽州返京路過,而他與齊王幼時便是好友,前往相會合情合理。”


    當年隋滅陳之戰,李子雄就在楊廣帳下效力,也是那個時候,成了楊廣的人,後來就任江州刺史,也就是現在的九江郡,離江都又近,所以時常與楊廣來往。


    到了楊廣坐上皇帝,便封他為幽州總管,坐鎮邊疆。


    衛玄接著道:“給李子雄傳消息的,是太子左衛率的一名將官,這個人是在去年二月份的時候,派家中的一名親信給李子雄送消息,但是傳信的人離京之後,就再也沒有音訊,而李瑉就是二月離京,四月抵達洛陽,五月返京,時間上完全對的上,臣甚至懷疑,李瑉比李子雄更早知道消息。”


    楊廣十指交叉,端坐在椅子上,皺眉沉思。


    半晌後,楊廣點了點頭:“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衛玄本來還想和皇帝多交流一下,奈何人家不給機會,隻好悻悻然離開。


    楊廣當然不會和他交流,身為帝王,注定心事很重,而且很多都不能與人分享,隻能他一個人獨自承受。


    他現在對老二,越來越不放心了,可暫時,他不會動老二,因為運河的事情,還得靠老二去做。


    但是提防,肯定是得提防了。


    他不是有求於楊約嗎?你們倆一起給我滾蛋。


    ......


    接下來幾天的朝會議事,沒有別的事情,就是開挖運河。


    這一次的楊廣因為太子的事情,正在火頭上,禦史台有一個反對開鑿運河的官員,直接就在大殿上,被楊廣鞭打至死。


    算是殺雞給猴看了。


    這下子,反對聲音一下子就小了,但也有,比如高熲。


    於是高熲又被罷官了,當了沒多久的太傅,也被楊廣給擼了。


    至此,開挖運河一事,從最初的八成反對,降到兩成反對,最後全票通過。


    齊王楊暕為河道總監,內史令楊約,尚書右丞皇甫議為副監,總工程師還是宇文愷。


    楊廣給他們一個月的時間準備,然後立即離京前往洛陽開工。


    運河的起點,是在滎陽的板渚鎮,所以楊暕的河道總監衙門,也會設在洛陽,因為洛陽有渭水,渭水與黃河之間,也要挖一條水道貫通。


    也就是說,今後從洛陽城內坐船,就可以直達江都。


    皇帝對自己的疏遠,完全在楊約的意料之中,甚至此番監修河道,兄長楊素也已經提前一步猜到了。


    沒辦法了,拿了齊王的錢,就很容易被歸為齊王黨,雖然楊約是內秦外齊。


    不過借此機會與齊王多多接觸,有利於他將來扳倒對方。


    楊廣也沒有想到,楊約其實是個無間道。


    最近的京師內,火氣最大的,楊廣下來,應該就是楊暕了。


    因為他已經知道的自己的錢,被瓜分了。


    “狗日的,那是我的錢!”


    楊暕在王府內亂摔東西,不管名貴與否,隻要看見,就會抓起來往牆上砸。


    大錢都沒了,還在乎這些個小玩意?


    他的那些心腹,都在苦苦相勸,但是勸不住,因為楊暕不僅摔東西,還打人,誰勸打誰。


    這一次,他不是肉疼,是心肝疼,因為他知道,這錢要不迴來了。


    “好你個楊銘,你特麽夠陰,”楊暕喘著粗氣,一屁股坐下,終於停止了砸東西。


    因為都砸完了。


    “你們快給本王出個注意,讓我能出了這口惡氣,”楊暕望著廳內眾人,氣喘道。


    誰敢出?沒人敢出,因為他們都已經知道,這是皇後的旨意。


    齊王這是把自己親娘給得罪大發了。


    半晌,沒人吭聲,楊暕頓時大怒:


    “一群廢物,本王怎麽就這麽倒黴,養了你們這麽一群酒囊飯袋,你們都不說話是吧?好,本王自己想辦法。”


    “殿下不可,”長史柳謇之趕忙道:“為今之計,殿下首先要做的,還是修複與皇後的關係,其它都屬次要,若是不能挽迴皇後心意,咱們做什麽都是無用功。”


    楊暕道:“怎麽挽迴?母後現在都不肯見我,每次去永安宮,都被那幾個狗奴婢給打發了。”


    “心誠則靈,”柳謇之勸道:“皇後仁慈,殿下就去永安宮跪著,皇後不召見,您就別起來,隻要見著麵,就一切都好說了。”


    楊暕皺眉道:“本王又不是沒有跪過?母後直接就令人將我轟走了。”


    “那您就磕頭,把腦袋磕出血,”祭酒李玄道也出主意道:“總之離京之前,殿下務必要使皇後迴心轉意,否則秦王一旦迴來,於殿下大不利。”


    他可比你會來事,李玄道心中滴咕道。


    苦肉計?楊暕想了想道:“我自己下不去手啊,吃不了痛,要不,你們幫幫忙?”


    眾人對視一眼,點了點頭。


    放在以前,他們真不敢,但眼下形勢不利,自然顧不得那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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