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史上楊廣繼位皇太子,其實並不複雜,整個過程還是挺順利的。


    說穿了,主要還是因為楊勇沒有嫡子,東宮但凡有嫡出,楊廣連奪宗的念頭都不會有,他要敢有這個念頭,楊堅夫婦第一個弄死他。


    正如朱標不死,朱棣也不會有造反一樣。


    這就是命運。


    元妃過世,已經注定了東宮易儲是必然結局,也許在此之前,楊堅還曾猶豫不定,但現在,沒什麽好猶豫的了。


    正如楊麗華說的那樣,自古以來就沒有庶子繼承家業的,宗室公卿如此,貴族商人如此,百姓家裏也如此。


    楊勇即位,名正言順,但是他的兒子呢?


    如果將來由庶長子長寧王楊儼繼承大統,楊昭楊銘這類血脈正統,會不會反?秦王、蜀王、漢王家裏的嫡子,會不會反?


    他們會認一個從骨子裏就瞧不起的庶子做皇帝嗎?


    到時候,諸王皆反,這天下會亂成什麽樣子?


    獨孤加羅因長女的表態而心情大好,不過她也奇怪,為什麽麗華會對銘兒說這些,而不是直接對我說呢?


    她狐疑的望著身邊的孫子,陷入沉思。


    楊麗華曾經有過交代,不準楊銘將他們之間的約定告訴任何人,楊銘當然會做到,但是他也很苦惱。


    因為楊麗華給了他好處的同時,也給了他一個異常艱難的任務。


    保楊勇,能保住嗎?保不住的,楊廣絕對不會讓楊勇活著,甚至不會讓楊勇任何一個子嗣活在這個世上。


    這一點,誰也攔不住。


    而當時楊銘的表態,說的也很清楚:盡全力保全。


    出力肯定是要出的,為了完成自己對楊麗華的承諾,但結果無法改變。


    至於早點就藩,不用楊麗華提醒,楊銘早早便有這個念頭了,自己想要爭奪儲位,必須等到六年之後楊昭病故,在此期間,他沒有任何機會。


    因為楊廣繼位的話,楊昭就是天下公認的未來儲君,既嫡且長,地位不可撼動。


    既然如此,他呆在京師幹嘛?還不如早點就藩,養精蓄銳。


    再者說,老爹楊廣也未必會然他呆在京師。


    當晚,楊銘就住在芙蓉園,看獨孤加羅的架勢,估摸著還要在這裏住幾天。


    昏暗的寢室內,阿樓又令人點了幾盞燈,光線這才明亮不少。


    在獨孤加羅的示意下,阿樓退出室內,將屋門關上。


    房間裏,就隻剩下獨孤加羅母女兩人。


    獨孤加羅道:“我聽銘兒說,你會支持我?”


    楊麗華低頭擺弄著手指甲,語氣冷澹道:“有條件的。”


    獨孤加羅禁不住笑道:“從小到大,阿娘什麽事情沒有滿足你?就算如今,你那些兄弟姐妹中,我與你阿爺,也還是最向著的你,說吧,什麽條件?”


    楊麗華抬起頭來,望著遠處燈中撲閃的火焰,道:


    “讓楊銘就任荊州總管。”


    “什麽?”獨孤加羅驚呆了,她完全沒想到,女兒會跟自己提這樣匪夷所思的要求。


    荊州之地何其重要,大隋開國初設四大總管,荊州便是其一,下轄二十二個郡,權力之大,僅次於揚州和並州,在益州之上。


    楊銘就封荊州總管,自己另外兩個兒子楊秀和楊諒會怎麽想?


    此事的根結在於,銘兒才十二歲,怎麽能坐鎮如此重地?豈不是兒戲?


    獨孤加羅臉色肅然道:“你不是在跟我說笑吧?”


    “你覺得呢?”楊麗華第一次直視乃母:“難道你不明白我做此安排背後的深意?”


    獨孤加羅一愣,將手中佛珠擱在一邊,手指在幾桉上緩緩摩挲,她是聰明人,心知越是聽起來離譜的事,越是有貓膩。


    半晌後,她試探著問道:


    “你是怕昭兒與銘兒兄弟相爭?這是不可能的,銘兒是三子,怎麽跟長子爭?”


    楊麗華澹澹道:


    “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會不會爭?你都要做最壞打算,史萬歲搶功一事,就是他在背後周旋,史萬歲都敢頂撞阿爺,卻被這小子壓住了勢,硬生生被拉去給楊素低頭,”


    “楊素事後對這小子讚不絕口,稱其為少年偉才,賀若弼也曾在人前讚揚他有洞若觀火之勢,他太厲害了......正如你說的,他才十二歲,但是他幹的哪一件事,是一個十二歲的孩童能幹得出來?”


    “我也不瞞你,栽贓劉居士,就是這小子找我提出來的,他認定楊暕的事情是我在背後指使,以此要挾我,至於楊約,不過是給他跑腿的,朝會上硬懟元旻,以至於一個左衛大將軍被免,你是看在眼裏的,他為什麽針對元旻,還不是因為他給老三求情的時候,元旻跟他唱反調嗎?”


    “有多少人為老三說情?我又在私底下求過你們多少次?為什麽偏偏就他說的話,得到所有人認可,讓你們改了主意呢?”


    楊麗華一提起楊銘,似乎有說不完的話,直把個獨孤加羅說的目瞪口呆,


    但她還沒說完呢:


    “封了郡王,也才半年多吧?人家都把蕭摩訶帶去河東了,先後安排李靖、房玄齡兩人往河東任職,這還沒就藩呢,就已經擇選良才了,這小子做事有條不紊,謀定而後動,都能與楊素這類人坐而論事,就任荊州,隻欠威望,不過威望是要慢慢積累的。”


    獨孤加羅一臉呆滯,很久都沒有從震驚中迴複過來,


    楊麗華也不著急,靜靜的看著獨孤後發呆,反正阿娘不答應這個條件,她這邊是不會妥協的。


    許久後,獨孤加羅歎息一聲:“不能等到他成年再說嗎?”


    楊麗華搖了搖頭:“既然你們已經屬意阿摩,那麽便是昭兒襲爵,可將楊暕調任揚州總管,將楊銘調任荊州總管,封地不變,老三老四若是不滿,我來打發。”


    獨孤加羅沉吟半晌後,說道;“此時容我與你阿爺商議一番,再做定論。”


    她的主要症結在於,楊銘年齡太小,而且還未成親,尚未立家,就任如此要地,實難讓人放心。


    至於楊暕就任揚州總管,就容易許多了,畢竟成年了,也成親了。


    楊麗華知道需要給母親時間考慮,所以不再逼迫,於是起身道:


    “反正這兩個位置已經空下,總不能交給外姓,如果擔心楊銘短時間無法鎮住荊州,尋一輔左良臣即可。”


    說罷,楊麗華直接走了,獨孤加羅一頭亂麻,她本就睡眠不好,今夜更是別想睡好了。


    ......


    三天後,獨孤加羅返迴皇宮,五女一孫各迴各家。


    楊銘要開始準備給李靖的賀禮了,首先,不能太寒酸。


    他好歹是郡王,禮物如果比不得別人貴重,會很丟份的。


    於是他將手裏留存的於闐玉邊角料,令王府的玉石匠人做成了一對鐲子,一把梳子。


    梳子有結發的意思,寓意白首偕老,這玩意是大隋恭賀新婚的必備之物,至於貴重與否,全看是什麽材料做的。


    於闐玉做成的,肯定不實用,比不得木梳,拿來梳頭的話幾下就斷了,但它貴重啊。


    楊銘也是真下血本了,對方要不是李靖,他可舍不得,這下好了,手裏剩下的於闐玉邊角料,就三塊了。


    果毅郎將龐牛,也來王府報到了,來的時候領著十名禁衛,這十個人在他手底下好多年,用著順手。


    他是宮城禁衛,自然早就得到風聲,曉得晉王將來貴不可言,所以來給楊銘當護衛,他非常樂意,甚至已經開始展望未來了。


    這次去河東,楊銘不打算帶上陳淑儀,幹脆讓她住進晉陽樓,去和她的新閨蜜高玥作伴去吧。


    反正自己也不會在河東呆多久,最多半個月也就會迴來。


    楊茵絳那邊也要打聲招唿,畢竟這姑娘平時找自己找的太勤了,出於禮貌,他也該知會對方一聲。


    這是楊銘第一次離京,所以楊廣和蕭妃不太放心,讓麻老六跟著,並加派人手,組成了一支全副武裝的五百人騎隊。


    楊廣知道楊銘的此行目的之後,雖然驚訝,但還是讓人準備了錢一萬貫,算作賞給李靖的。


    這個叫賞,不叫賀,因為李靖不夠格讓楊廣賀。


    開皇曆,八月初一,


    五百騎士護送著六駕馬車,離開王府,走朱雀街,然後會從明德門出。


    如果走渭水的話,路途更近,而且安穩,在船上睡上幾覺就到了,但正因無趣,所以楊銘想走一趟陸路。


    一路上隻有一家驛站,在馮翊郡(渭南市大荔縣),然後過蒲津渡,就是河東了。


    蒲津渡是關中與河東地區必經的兩大渡口之一,另外一個是龍門渡,沒有風陵渡,風陵渡是唐朝才設立的。


    蒲津渡鋪設有浮橋,能不能過橋,完全看黃河水位如何。


    水位高了,浮橋就被淹了,過不去,那就需要轉至潼關,那裏有一座官渡,可以乘船渡河。


    河東就是山西運城地區,距離大興,也就是西安,非常近,後世乘坐大巴車,應該也就三個小時的路程。


    當然了,大隋交通不便,走陸路去河東,順利的話都要五六天左右,眼下又是夏季,雨水較多,黃河水位一會一個樣。


    是的,一會一個樣,因為黃河上遊任何一個地方下大雨,下遊必漲水。


    古人看天吃飯,也看天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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