斛律孝卿獻傳國玉璽,隻是這一件功勞,便足以讓北周宇文氏保其一生榮華。


    楊堅當然也會感謝對方,畢竟傳國玉璽代表著華夏正統,乃國之重器,沒有傳國玉璽的皇帝被稱為白板皇帝,會被世人認為非正統。


    當年楊堅與眾臣商議伐陳時,曾詢問大家:勝率幾何?


    高熲就站出來說,必須百分百,因為擁有傳國玉璽,便是皇權天授、正統合法,南陳便是偽朝,我大隋無敵之師必以秋風掃落葉之勢,蕩平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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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堅大喜,隨即以天授皇帝的身份下詔,列舉陳叔寶罪行二十條,集全國之力,攻打南陳。


    當初住在宮裏的時候,楊銘就一直想找機會親眼瞧一瞧那枚天下重寶,可惜,他都不知道在哪放著。


    這枚玉璽不同於其它,等閑是不會用的,更像是一種象征,楊堅平日裏的奏疏或聖旨蓋印,有其它玉璽,而傳國玉璽似乎隻有在皇權交接的時候才會出現。


    楊堅令內史侍郎薛道衡撰吊文以示哀悼,並請大興善寺高僧主持法會,為其誦念往生咒。


    薛道衡也是北齊舊臣,與大儒李德林齊名,也是個超級有學問的人,被楊堅視為心腹,目前應該是齊臣在大隋做的最大的官了,他是齊臣,但不是齊人,老家在河東。


    包括楊廣在內,今天有很多大人物都去了斛律孝卿府上,華夏曆來都講究人情世故,尤其紅白之事,就算平時不熟,有事的時候還是會去的。


    楊銘無所事事,便又去了晉陽樓。


    這樣的日子確實枯燥無味,兩點一線,沒意思透了,好在偶爾會有河東來的書信,算是聊以慰藉,打發一些時光。


    蕭摩訶還在剿匪,這讓楊銘頗為意外,河東有這麽亂嗎?怎麽好像剿不完一樣?


    而且蕭摩訶竟然將一些匪盜收編,編入了王府部曲,人數已經擴展到了六百,六百人聽起來不多,但他們站在你麵前時,也是黑壓壓一片。


    房玄齡的信中說,王府的修建一切順利,正所謂先建牆再造院,王府的院牆也修好了,圈地二十八畝。


    至於李靖,他會在一個月後請假,因為他要迴老家成親。


    大隋就是這樣,不論你在何處任職,你自身的紅白事都在老家,婚事在老家辦,死了也是埋老家。


    比如斛律孝卿,喪事辦完之後,他的兒子斛律禮文便會扶棺返迴老家太安(雲南玉龍納西族自治縣)。


    古人講究落葉歸根,別看大興距離雲南這麽遠,斛律孝卿必須迴去,不然埋在其它地方,他就是孤魂野鬼,對子孫不利。


    楊銘的老家在弘農郡,但他死了,一般是埋在自己的封地。


    至於張慕,眼下做了安邑衛氏的門客,


    衛氏起源於魏晉時期,這是一個書法世家,對中華書法做出了卓越的貢獻,培養了一位被後世書法家高山仰止,譽之為中華書聖的超卓人物:王羲之。


    後世所使用的的rmb上麵有六個字:中國人民銀行,這六個字的字體便是由衛氏所創的新隸書。


    楊銘實在想不通,張慕你一個粗鄙武夫,是怎麽混進了人家書香世家的?這不是華清池掉進去個癩蛤蟆嗎?


    河東地區人傑地靈,乃衣冠望族疊出之地,其中以聞喜裴氏、解縣柳氏、汾陰薛氏聲望最高,其次還有龍門王氏、平陽賈氏、安邑衛氏等等。


    楊銘在這個地方就藩,說實話不太好混,誰的麵子都要照顧到,不然這幫人真敢陰你。


    明著不敢收拾你,還不會背地裏玩陰的嗎?


    所以說,別看楊銘是個郡王,真要到了河東,也不是他一個人能說了算的,門閥士族之間,關係錯綜複雜,皆以利益為先,


    你罵我祖宗十八代,可以,但你動了我的利益,沒門!


    張慕的來信中,大多是介紹當地氏族的情況以及彼此之間有何牽連,讓楊銘能夠做到心中有數。


    河東最大的三個家族,裴氏、柳氏,薛氏,族內各有牛人在朝任職。


    裴氏有裴矩,官至內史省內史令,還有那位已經過世,給楊勇當過東宮左庶子的裴政。


    柳氏當中,柳敏曾在開皇初年因子貴,而受封太子太保,他的兒子柳昂官拜潞州刺史,官不大,但此人與皇帝楊堅乃至交好友。


    還有一位,當朝駙馬,兵部尚書柳述,娶了楊堅的五女蘭陵公主楊阿五。


    再說薛氏,刑部尚書薛胃出身河東薛氏,內史侍郎薛道衡,出身薛氏,隋朝末年還有個反賊頭子薛舉,也是這裏出來的。


    這些人,都不好惹。


    河東的情形,遠比楊昭和楊暕的封地情況複雜。


    楊銘頗有些頭疼,在這個地方當藩王,夠他喝一壺的。


    來到晉陽樓之後,楊銘頗為驚訝,今天這是怎麽了?怎麽又來了這麽多人?


    外麵的街道甚至都被馬車給堵死了,他最後一截路都是步行進來的。


    打聽之後才知道,高玥又要獻藝了,共兩場,下晌未時一場,晚上酉時一場。


    未時的已經開始了,至於酉時就比較難搞了。


    因為戌時就會宵禁,酉時和戌時之間隻差一個時辰,而高玥的琴藝演出每場半個時辰。


    也就是說,留給大家迴家的時間,隻有半個時辰。


    像楊銘這種離得近的,足夠迴去了,但離得遠的,今晚就隻能住在晉陽樓。


    我的天,今晚客房要爆滿。


    進了酒樓之後,楊銘發現連個落腳地方都沒有,聽小廝說,所有的茶室包廂全被訂走了,清音閣那邊人擠人,已經都進不去了。


    楊銘心裏奇怪,今天是什麽日子,高玥怎麽突然又打算開兩場呢?缺錢了?不可能,上次賺得隻怕連零頭還沒花掉呢。


    楊銘來了自己的晉陽樓,竟然無處可去,好在宇文嵐說楊茵絳早早便在清音閣迴廊隔壁的二樓訂下了一間包廂。


    對楊銘來說,楊茵絳是自己人,那就去蹭她的包廂去吧。


    推開門的第一時間,楊銘差點扭頭就走,可是一隻腳已經邁了進去,總不能再收迴來。


    “真巧,又與裴小姐見麵了,”楊銘尷尬的走了過去,找了個位置自己坐下。


    這件包廂很大,能做十二個人,裴淑英姐弟在對麵,北側的窗口開著,正對清音閣方向,鳧鳧琴音剛好傳入,非常清晰。


    今天的曲子明顯歡快許多,比之上一次的悲涼,正好兩個極端。


    看樣子高玥心情不錯,應該是最近和陳淑儀相處,讓她開朗了不少。


    裴宣機或許是知道楊廣將來會坐上太子之位,對楊銘再也沒有了往日的敵意,表現的非常謙恭,主動從侍女手中接過茶壺,為楊銘斟茶。


    桌子上的糕點一塊未動,楊銘覺得可惜,便自己夾過來一塊,自顧自的吃著。


    楊茵絳和裴淑英都是這個毛病,興許是生於大戶人家,不懂節約,太過浪費糧食,楊銘每次見她們一桌子菜隻動三兩口,就一陣心疼。


    不過說起來,大隋的飲食真的不咋地,隻有蒸、煮、烤三種,也就是沒油水,因為煉油水平不行。


    老百姓家裏,甚至是沒有鐵鍋的,做飯都是用陶鍋。


    不過楊銘這麽多年,也算是找著幾樣味道不錯的,一個是鍋粑,就是粟米做的鍋巴,也就是黃小米,蘸上點肉湯,吃起來還是很過癮的。


    還有就是水盆羊肉,又或是蒸熟的羊肉搗碎一點和上點大蒜裹在蒸餅或者胡餅裏,感覺也很棒。


    蒸餅就是炊餅,胡餅就是饢,這是大隋北方主要的兩種麵食。


    裴淑英見楊銘一直在吃,禮貌的沒有打擾,直到等楊銘擦了擦嘴之後,才道:


    “太子欲將我配予安城王楊筠,被我父拒絕了。”


    楊筠?楊銘撇了撇嘴,還能說什麽呢,如果換成從前,哪怕是一年前,裴矩敢拒絕?


    但現在形式不如人,楊勇隻怕也是想做最後的掙紮,拉攏裴矩,可惜,裴矩看不上了。


    由此可見,楊勇現在已經處在絕對的劣勢,一點翻盤的機會都會有了。


    安城王楊筠是雲昭訓三子,尚未娶妻,以後的下場會和他的兩個哥哥長寧王楊儼,平原王楊裕一樣,死在流放途中。


    裴淑英見楊銘沒有反應,蹙眉道:“你為什麽不說話?”


    “嗯?這是裴小姐的私事,我好不做評論,”楊銘道。


    裴淑英又道:“聽說你到現在都沒有見過獨孤鳳兒的麵?”


    楊銘點了點頭。


    “不想見見嗎?”裴淑英好奇道。


    楊銘愣道:“你有辦法?”


    “我哪有辦法啊?”裴淑英笑道:“你自己未來的正妃,不該是你自己想辦法嗎?”


    楊銘笑道:“早晚都一樣,她又跑不了。”


    裴淑英無語了,本來好好的在這欣賞琴藝,結果楊銘來了,打斷了她的心緒,找個話題跟對方聊一會吧,他總是把話題堵死。


    這個人真沒勁。


    偏巧這個時候,包廂門從外被打開,陳淑儀竟然來了。


    楊銘這麽久沒見到她,驟然初見,竟然有種久別重逢的感覺,於是他也沒顧及什麽主仆之禮,直接指了指身旁的位置,示意她坐下。


    而原本趴在窗戶口望著清音閣方向的裴宣機,見到陳淑儀後,悄咪咪的從窗邊挪迴了座位,時不時便會偷瞄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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