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隋,江湖中的武者是沒有地位的,上升渠道隻有一個,那就是依附大家族。


    也正因如此,各地門閥的勢力大到地方官府,小到市井街巷,無孔不入。


    岑仲出身河北,在河北綠林算是一號響當當的人物,乃當地一個幫派首腦,因得罪清河崔氏,不得已跑來大興,在朋友的引薦下,成為襄城王楊恪手下的武士。


    他被龐犇像條狗一樣鎖走,沒人敢阻攔。


    因為龐犇是有正式編製的,而岑仲隻是楊恪手底下的一個臨時工。


    營帳內,眼睜睜看著人被鎖走,楊恪沮喪的一屁股坐下。


    他害怕了,怕楊銘真的從岑仲口中審出點什麽東西出來。


    反倒是長寧王楊儼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畢竟他們倆不是一母所生,而楊儼也樂的看到楊銘和尚書府鬧翻。


    他們鬥得越兇越好,對自己百利無一害。


    事實上,兇惡如龐犇,也沒有從岑仲身上問出點什麽。


    刑也用了,威逼利誘也試過了,毫無辦法。


    岑仲是個聰明人,心知自己唯一活下去的希望,就是把嘴巴閉緊。


    楊銘來到龐犇動刑的營帳,看著渾身鮮血淋漓的岑仲,一句話也沒說就走了。


    反倒是楊暕怕事情鬧大,命龐犇將人給放了。


    “二哥為何如此小心?”迴去的路上,楊銘笑問道。


    楊暕搖頭苦笑:“來大興前,阿爹便囑咐我莫要與東宮起了衝突,雖然老三你今晚幹的實在漂亮,著實替哥哥出了一口鳥氣,但長遠來看,我們是不能開罪東宮的,否則將來沒有好果子吃。”


    楊銘點了點頭,對方的擔憂在情理之中。


    太子楊勇是儲君,以後是要繼承大位的,等到那一天,楊銘這顆小腦袋隻怕會被楊儼砍下來當球踢。


    “隻看眼下東宮視我等為仇敵,將來已經沒有好果子吃了,”楊銘淡淡道。


    楊暕歎息一聲:“那又能如何呢?隻能是夾著尾巴做人了。”


    .......


    “你真的什麽都沒有說?”


    營帳裏,楊恪冷冷望著歸來的岑仲。


    “小人從頭至尾,一個字都未曾吐露,”岑仲強忍著傷勢,虛弱無力道。


    楊恪雙目一咪:“那他們為什麽會放你迴來?”


    “這.......”岑仲驚出一身冷汗,他知道自己這位主子性格多疑,而自己這種知道內幕的人,隻怕此番是兇多吉少了。


    他連忙解釋道:“小人猜想是豫章王殿下不願與主子........”


    話還沒有說話,岑仲目瞪口呆的望向自己胸口,


    隻見一柄白刃透胸而過,接著,他的嘴巴被一隻大手緊緊捂住,想要叫出聲已經不由自己了。


    “不管你說還是沒說,隻有你死了,本王才能安心,”


    楊恪擺了擺手,黑衣武士刀柄一轉,將岑仲心髒攪碎,拖著屍體離開。


    翌日,


    分布在南山方圓百裏地界的各大家族,紛紛派出車隊,前往同一個目的地迎接一位大佬級人物。


    舊朝太皇太後,當朝長公主,元老派勢力的精神領袖,宇文家族最大的倚仗,本次春遊的主持者楊麗華,終於來了。


    皇親貴胄,各大豪門,紛紛垂首恭立,望著那一眼望不到邊的儀仗隊伍。


    長公主的營地位居此次春遊的中心,東西南北方向各駐有兩千禁軍護衛。


    按照禮節,所有人將依照身份尊卑,前往公主大帳拜見楊麗華。


    楊銘跟著皇室宗親的隊伍,踩著長長的紅毯,首先進入那如同宮殿般的巨大帳篷,行禮叩拜。


    主位上,楊麗華慵懶的半躺在椅子上,一雙眸子始終放在懷裏的白貓身上,頭也不抬的朝下方擺了擺手:


    “好了,都退下去把,告訴外麵的人無需再來拜見,本宮趕了一天的路,已經乏了。”


    作為宗室領隊的衛王楊爽趕忙道:


    “微臣領命!”


    就在眾人徐徐退走時,楊麗華突然道:


    “楊銘留下。”


    楊銘心裏咯噔一下,下意識咽了口唾沫。


    楊暕和楊嬋隻能投以同情的目光.......


    作為大隋權柄第二大的女人,就連太子楊勇也不敢隨意開罪楊麗華。


    畢竟立國之初,楊堅便曾有言:長女麗華乃大隋開國第一功。


    北周時若沒有皇後楊麗華的傾力保全,楊堅夫婦隻怕已經被那些政治漩渦淹沒領盒飯了。


    楊銘小心翼翼的上前,一臉恭敬道:


    “不知姑母單獨留下侄兒,為何?”


    楊麗華的模樣繼承了楊堅和獨孤伽羅的所有優點,即使年近四十,但那副傾國之姿,仍是讓人看一眼便終生難忘。


    他的丈夫周宣帝宇文贇,也是曆史上有名的暴君。


    你可以否定暴君的一切,但絕對不能否定他們看女人的眼光。


    由此可見,楊麗華美到何種地步。


    明亮的眸子在楊銘身上上下打量,這位大隋長公主嘴角微翹,道:


    “聽說你祖母已經給你挑了一門親事?”


    她問這事幹什麽?女人啊,終究改不了八卦的本性,楊銘老實道:


    “是的,祖母屬意獨孤家的姑娘。”


    楊麗華點了點頭,她和自己的母親獨孤伽羅矛盾很深,平時基本沒有往來,所以楊銘的事情她是後來才知道,


    沉默許久,楊麗華慵懶道:


    “我覺得.......不妥。”


    厲害啊.......楊銘並不感到意外,除了楊麗華,這世上隻怕沒人敢說獨孤後安排的婚事不妥。


    楊麗華道:“獨孤閥已經是皇親國戚了,如今盤踞洛陽樹大根深,如果再與你結親,他們豈不是要上天?”


    楊銘楞道:“侄兒隻是世子,哪有這麽大能耐?”


    “難說,”楊麗華說話總是輕聲細語,給人感覺她似乎永遠不會生氣,隻見她托腮蹙眉道:


    “強者壓其勢,弱者扶其枝,我覺得你的婚事,最好還是在關中之外的門閥尋找,比較合適。”


    說著,楊麗華嫣然一笑:“當然,我隻是建議,聽不聽隨你。”


    還好還好,隻是個建議,那我可以忽略了.......


    楊銘道:“侄兒一定謹慎考慮。”


    望著楊銘離開的身影,楊麗華輕輕歎了口氣。


    也許別人還後知後覺,但是她已經提前感覺到,南北之爭已經是箭在弦上。


    像她這樣經曆過北周王朝波譎雲詭政治鬥爭的關鍵人物,對朝局的變化有著天然的敏銳性。


    更何況楊勇和楊廣都是她的親弟弟,他比任何人都了解他們。


    她聽說前段時間,尚書右仆射楊素,已經在二聖麵前數落起太子楊勇的不是,這是一個不好的信號。


    “睍地伐再不注意點,怕是鬥不過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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