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如何……很高興再次遇見你。”


    翟耀輕咳一聲,向零伸出右手。他臉上露出和煦笑容,一如往常,與少年相伴的時光。


    “你我之前是同寢室友哦。”


    翟耀的話,似是觸動了零內心深處的某個開關,他先是伸手與翟耀相握,隨即有些迫不及待地望向其餘幾人。


    “可以跟我講講,我們過去發生的事嗎?”


    一聽此言,眾人對視一眼,皆察覺到零截然不同的迫切情緒,風霜凜娜尤為明顯,那一雙美麗的眸子中仿佛要放出光來。


    零想要知道過去,自然是件好事,這意味著他並非想要忘去,而是出於某種不知名的原因導致了失憶。


    一念至此,幾人便打開了話匣子,你一言我一語地迴憶著曾經一同遊戲的趣事。


    在場幾人,除了雨嫣與零隻在遊戲中有所接觸,其餘三人皆與同零在現實中有著密切聯係,自然也有著更多彼此間的迴憶。


    在將近一小時的追憶之中,幾人不時被故事感染,時而大笑,時而默不作聲。零雖記不起他們所說的舊事,卻也完全沉浸其中,聽到有趣之處,竟也跟著他們一同微笑。


    這份與往日有些不同的笑容,卻讓幾人越發堅信,眼前的灰發青年,就是械零!


    也不知聊了多久,隻記得人流自身旁穿梭,高掛的太陽漸漸西落。當他們再次意識到時光流轉之時,已是日落西山之際。


    械宇內的時間流速與現實存在一定區別,而這次的日落,恰巧便是現實中的清晨時分。眾人縱萬般不舍,卻總歸要迴到現實生活。


    “零,我們要下線了。”


    嵐嶽看了眼時間,有些無奈地向零說道。


    此話一出,幾人先是一愣,隨即忽地像是察覺到什麽,齊齊看向少年,眼中閃過訝異與期許。


    “械零……你可以下線嗎?”風霜凜娜急切問道。


    凜娜對自己的稱唿,零並不在意,他感受到幾人有些期待的目光,操縱雙手,打開了自己的操作板。


    “滑動操作板到底,最後一個選項應該是下線。”


    因為激動,凜娜的聲音都有些顫抖。


    然而,希望越大,隨之而來的失望便更令人難以承受。當零疑惑著搖頭,說出“我沒有這一選項”的那一瞬間,風霜凜娜整個人呆立當場,滿臉的難以置信。


    幾人麵麵相覷,皆察覺到彼此心中的震驚。


    雖大概能夠猜測,械零身上一定發生著什麽令他們無法想象的事情,可作為玩家,竟然無法離開遊戲,著實讓他們感到驚訝。


    甚至恐懼!


    “我沒事的……”零看出幾人心中的無奈,向幾人擺了擺手,“我會找到離開這裏的方法。”


    “總有一天,我們能夠在現實再見!”


    他向著大家柔和一笑,可那笑容背後隱藏的複雜情緒,眾人又豈會看不出來?


    “我們一定會再見的!”


    幾人向零立下約定,嵐多與雨嫣最先離去。風霜凜娜戀戀不舍地看著少年,默默擁抱,隨即離開。


    “你不走嗎?”零看著身旁的昔日室友,疑惑道。


    “我想走也走不了啊。”翟耀似是在感慨,語氣無奈。看著身邊的少年,他猶豫片刻,又拉著零坐了下來。


    “你應該不記得和我在九星觀賽場經曆的事情了吧?”


    見零搖頭,翟耀,也就是言澤林,微微抬頭,看向天空,眼中閃過追憶神色。


    “九星觀賽場的經曆,便是促成你我如今狀況的根本原因……”


    麵對並肩作戰的械零,言澤林沒有絲毫隱瞞,將他們在觀賽場與眾生之黎的苦鬥娓娓道來。他並不是個很好的故事朗讀者,不時停頓,思索事情來龍去脈,零卻全不在意,隻是靜靜聆聽。


    在言澤林的口中,零仿佛迴到了那個夜晚,身處高空之上的他在攝影機的記錄下激戰機械巨蠍,機緣巧合下控製著巨蠍同眾生之黎戰鬥,數輪險象環生的車輪戰後擊潰眾生之黎,又與秦楚天於控製室中展開詭譎怪異的激戰,最終在破碎的爆炸中失去意識。


    “……故事的最後,你徹底失蹤,而我,卻因為長時間暴露在極高的輻射中,而淪為病床上待死的金絲雀。”


    想是頗為感慨,翟耀深深歎了口氣。縱然他有千萬包袱,卻也再無可能實現。


    已經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死期,卻沒有任何辦法能夠抵抗,這種絕望與無奈,換作常人,根本無法像言澤林這般,還能在遊戲中酣暢激戰。


    零依舊默默聽著。


    翟耀的話,像是一根針,深深紮在自己的心中。他無疑對翟耀的遭遇無比同情,而另一方麵,零也在思索。


    倘若自己真是他們口中所說的械零,在與言澤林一同經曆了九星觀賽場一戰後,同樣沾染巨量輻射的自己,又怎麽可能存活下來?


    零著實有些頭疼,隻得命令自己不再多想。


    “總坐在這,怎麽能緩解心中煩悶?”零從身旁拍了拍翟耀,“走,咱們接任務去。”


    “或許我們無法在現實中大展宏圖,至少在自己能夠接觸的地方,可以盡我們所能,創造傳奇。”


    他站起身,向翟耀伸出右手。


    翟耀順著手的方向抬頭望去,被落日餘暉裹挾的灰發少年微微笑著,如同短暫劃過的流星,璀璨、美麗,卻又遙不可及。


    “嗯!”他握住零的手,順勢站起。兩人相視一笑,朝著主城深處緩緩走去……


    ……


    純白實驗室內,蕭軻看著屏幕上不斷跳動的複雜數字組合,眉頭幾乎擰在了一起。


    在十分鍾前,實驗目標的海馬體數據便再次產生異動。另一名叫做羅豪的研究員第一時間發現這一情況,便叫來蕭軻查看。


    可這一看,目標的數據著實讓蕭軻感到意外。


    且不說那比之常人活躍數倍的海馬體數據,此次目標的腦部呈現出無法想象的多區域異動。它們如同某種高度發達的機器部件,受到係統安排的命令後便開始以驚人的效率行動。


    然而,目標體的詭異變化遠遠不止於此。


    如果說腦部的活躍還能理解,那腦部帶動目標身體各處所引發的異變,便真正超乎兩人的想象。


    根據不斷波動的數據顯示,這位來曆不明的實驗目標正進行某種無法解釋的自愈行為。各種利於身體複蘇的細胞大量分裂,又在達成目標後迅速死亡,使身體內各項細胞的指標總處於極高峰值與平均值的交替循環。


    而在此過程中,實驗目標體內生成了一種超乎兩人理解的顆粒狀晶體,它能夠循著血液不斷遊走,標記身體中的一部分細胞。而在短短的幾分鍾內,這些被標記的細胞便會如星係中自我坍縮的星球一般,向內擠壓直至消失。


    而根據兩人對目標體各項數據的對比,這些細胞的死亡竟使得目標體內的輻射值以緩慢的速度減少。這是他們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想象的壯舉!


    羅豪忽地看向蕭軻,平靜的眼中閃過炙熱。


    對於彼此心中想法,他們心知肚明。


    眼前的實驗對象,可能是足以完全顛覆現有醫學體係與諸多領域公認常識的存在。


    換而言之,這可能是他們作為研究者,窮其一生能夠接觸的最有價值的研究對象!


    空氣中,唿吸聲似乎都變得有些急促。


    便在此時,桌角的通訊器忽地亮起,熟悉的女人聲音再次響起——


    “有什麽情況嗎……”


    兩人對視一眼,神情竟皆顯出壞事即將敗露時的緊張,汗珠順著臉頰滑落,滴落在桌上。


    蕭軻緩緩來到桌角的通訊機前,遲疑片刻,語氣中難掩不安。


    “沒有異常……不過,這幾天實驗目標的恢複能力逐漸增強,往期的營養液量可能已不足以支撐目標項目的消耗……”


    “我知道了。”對麵的女聲依舊冰冷,不帶絲毫感情,“稍後上傳這周的各項數據,我們會根據數據對項目的維生計劃進行修改。”


    “好的好的,我馬上上傳。”


    盡管在通訊器中看不見對方容顏,蕭軻依然心虛地連連彎腰。也巧在通訊器並不設立視頻模式,若是讓心思縝密的議會成員看見狀態反常的蕭軻,或許在這之後的許多事情也不會發生。


    可歎,命運便是如此捉摸不定。


    通訊器再次沉寂。


    與此同時,兩人如釋重負的唿吸聲一同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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