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此危機關頭,械零立刻從思考中醒轉,可那巨螯已穿越十米空間,近在咫尺。他隻得彎腰縮頭,盡可能地減小接觸麵積。於此同時,械零還不忘迅速躺下,在地麵並不優美地滾過兩圈。


    勁風唿嘯從耳邊劃過,但械零心中卻無半點畏懼。


    巨蠍的左鼇分明是想將他攔腰斬斷,攻擊的位置便也在離地一米左右。但械零須臾之間所做的決定,倒真救了他一命。


    不過,盡管械零險之又險地避過巨螯的揮擊,可無孔不入的勁風還是如鋒銳獵刀輕易撕裂他上衣後背,並在其淺灰色的後背上留下顯眼的三道痕跡。少年剛從地麵彈起,後背上的幾道傷口便已滲出殷殷鮮血,觸目驚心。


    隻是一個照麵的接觸,械零便能斷言,這隻機械巨蠍乃是自己遭遇的最強對手,印象中也唯有黎蘇月夜下的神秘機甲能與其爭鋒相對。這無疑讓少年心中產生幾分警惕,但更多的卻是麵對強敵的興奮。


    不知為何,械零在麵對這種機械造物時並無多少恐懼,反而是好奇占據了情緒的上風,讓他愈發想要一窺巨蠍的內部構造。


    背後傷口的痛楚讓械零的大腦一陣轟鳴,但他不以為意,那雙眼中唯有眼前的灰色巨蠍,唿吸間手中的nx-072便已噴射數道火光,咆哮著衝向巨蠍的後背。


    那龐然大物的拍擊並未得手,帶著其足以撞開走廊的身軀向前撞出三米有餘。可怕的左鼇從左至右的揮動軌跡在牆壁上展現地一覽無遺,刺耳的摩擦聲中,牆壁被劃出驚人的兩道劃痕。


    巨蠍的前螯顯然采用了遠超牆壁堅固度的金屬材質,這才能夠如切豆腐般輕而易舉地破壞牆壁。


    也正是因為它毫無顧忌的前衝,當械零進攻之時,它遠還沒轉動身軀,黑色的子彈頃刻間擊中其極具辨識度的背甲,激出一連串赤色火花。


    “好硬的裝甲!”械零心中一凜。盡管早已有了心理準備,可在親眼看到子彈撞擊其背甲瞬間彈開的畫麵,他依舊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械零的攻擊,就連破防都沒有做到。


    深吸一口氣,少年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看著巨蠍緩緩轉動身形,重新朝向自己,械零不再猶豫,一轉身向後逃去。


    又是一陣難以想象的咆哮聲,三人高的機械巨蠍邁開六足,飛一般衝向械零。它的眼中不斷閃過綠色的光芒,冰冷地令人戰栗。


    “叮叮叮……”堅硬的足尖點在灰色的地麵,發出清脆的連串聲響,可在械零聽來,這不亞於死神臨近時的悼亡鍾聲,僅僅是一點點的靠近都能讓人肝膽俱裂。


    械零雖然始終在前逃竄,卻並未喪失半點戰意。用他的話來說,這叫戰略性撤退。此刻少年不時側身迴望,一方麵是觀察自己與巨蠍之間的距離,決定自己的步幅頻率,另一方麵也是尋找合適的機會,試圖讓巨蠍失去高機動性。


    以小博大,往往需要體型較小的一方利用高機動性組織進攻,可到了械零這裏,那龐然巨蠍的速度比起他有過之而無不及,根本沒有其步法的用武之地。


    正因如此,械零才選擇最保險,也能夠保全自身免受傷害的跑動作戰,在與對方的交手中尋覓機會,一擊製勝。


    械零嚐試過激怒對方,想要看看它是否保留了獸類的本能,可任憑他用子彈撞擊蠍足,揮灑粉末試圖令巨蠍失明,那機械巨蠍都沒有半分異狀,隻是一個勁地追趕著械零,意圖讓他永遠地留在這片空中墳場。


    又來到一處走廊拐角,械零立刻轉動身體,向著左方行去,身後卻突然傳來一道極輕的聲響。眨眼間,他便已感受到背後傳來的滾滾熱浪。


    “一定是它利用右螯裝載的武器進行了攻擊!”械零頃刻間便已將情況分析得一清二楚,但想要改變原先的運動軌跡卻已來不及。


    危及時刻,他雙腳猛然停頓,借助前衝的慣性與雙腿瞬間的爆發力忽地躍起,雙手順勢前身,作飛撲狀向前倒去。


    這是他在此時能想到的最優解,也再一次讓械零躲過了致命的威脅。


    然而……


    機械巨蠍就仿佛提前預知到械零的舉動一般,提前一步揮動龐大的左鼇試圖在械零騰空滑翔的必經之路上進行攔截。


    “轟”的一聲,巨螯駭然撞擊在拐角的側邊牆壁,肆意地轟開一道巨大的口子。刹那間,飛濺的牆壁塊與前衝的巨螯一起撞向尚在空中的械零。


    劇烈碰撞聲從耳旁響起的瞬間,械零便已暗叫糟糕,可他依舊滑翔在空,無處借力,此時盡管意識到對方虛中藏實,此擊才是真正的殺招,卻為時已晚。


    危機時分,他竭力扭動自己的身軀,將腿用力踢向左牆,試圖借用蹬牆的力道盡可能地避開一段距離。


    震天的咆哮轟鳴愈來愈近,械零不禁緊閉雙眼,一顆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下一秒,少年隻覺一股不可撼動的巨大力量從左後方襲來,撞擊在自己的身上。胸口積聚的一口氣瞬間散逸,隨之而來的便是傳遍全身的劇烈痛楚。


    “砰!”械零的身軀在大力的裹挾下向後飛出,又徑直撞在牆壁之上。那牆壁在巨蠍的螯中看上去弱不禁風,可對於械零來說卻是異常堅硬。後背遭受了又一次撞擊,械零眼前一黑,近乎失去知覺。


    煙塵彌漫中,機械巨蠍緩慢前行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械零大口唿吸著灼熱的空氣,視野也重新變得清晰。


    “怎麽辦?”械零不斷思索著對策,可思來想去,卻沒有任何一個適用當下的方法。一抹焦急逐漸在心頭躥升,械零吃力地抬起雙手,想要扶牆站起。但任憑他如何努力,虛弱的身體都無法給他任何迴應。


    “難道……我就要死在這裏了嗎?”


    械零腦海中忽然冒出的想法讓他有些意外,隨即亦有憂傷在心頭徘徊。


    恍惚間,思緒中騰起無數張臉龐,共度童年時光的淩陽一家,收留自己並不遺餘力幫助自己的哈裏提尼、楊黎嘉,來到翟臨齋認識的老師同學……


    唐若雨、石魁、李思彤、言澤林、陳靜雯、嵐多、葉文戮、黎天鑫、汪詩筠……


    還有相伴不到一年的“姐姐”王莉娜……


    每個人的臉龐上都掛著燦爛的笑容,讓人如沐春風。目光從他們的臉龐上劃過,他們與自己經曆的種種也如幻燈片般倒映在思緒之中。


    這一刻,時間仿佛靜止。


    “不可以!”


    械零的心頭忽地爆發出震天動地的呐喊。不安、難過、絕望等一切負麵情緒都宛如消融冰雪般飛快淡去,滾燙的戰意像沸水般不斷升騰出霧氣,讓少年的身軀一瞬間仿佛湧出無數的力量。


    巨蠍突然停下腳步,待機般矗立在那,可若是有人仔細觀察,便能發現其一雙幽綠色的眼中正不斷閃爍奇怪的數字組合。


    與此同時,在不遠處的警衛辦公室中。


    “哦?”身穿寬大黑衣,用黑色帽簷將頭顱整個籠罩在其陰影之下的眾生之黎疑惑出聲,久久沉寂的瞳孔亦在此時爆發刹那的紫芒。


    男人的眼前,居中的攝像頭屏幕中展現的並非身邊屏幕中的固定位置,而映照出械零的模樣,仔細辨認,赫然便能發覺,那攝像頭似乎就是機械巨蠍的雙眼。


    透過屏幕,此時的械零雙眼中爆發湛藍的光彩,原本看似風中殘燭的身軀又一次緩緩爬起,於此同時,屏幕畫麵中忽然浮現一縷縷舊時電視機才有的雪花圖案。在眾生之黎的注視下,那雪花愈來愈多,直至將整個屏幕覆蓋。


    “他竟然……能強製入侵003號實驗體?”眾生之黎似乎對械零突然間的舉動十分感興趣,竟是將手深入帽簷中的黑暗中,撫摸自己的下巴。


    “還真是‘父’口中必須爭奪的實驗項目呢……”


    他若有所思地呢喃出口,整個人又重新躺迴靠椅,讓人無法看透其內心真實所想。


    目光所及的又一處監控屏幕中,漆黑夜空下,無數閃爍著各式色彩的載具正以難以想象的速度衝向鏡頭,領頭的一群人身穿機甲,赫然便是蒂日尼城的護城警衛隊。


    “哼……”眾生之黎一聲輕蔑的冷哼,斜睨著畫麵裏氣勢洶洶的一眾來客,嘴中傳來悠悠糜音,“速度倒還挺快,不過……”


    “我的目的已經達成,你們再怎麽快,也終究晚了一步。”


    他微微側頭,望向桌上一個格外顯眼的紅色按鈕。那按鈕看上去十分詭異,似乎本不在這裏,身體與桌麵相接處彌漫著黑色濃稠的液體,甚至還能看到無數氣泡翻騰、爆裂,升起白色的霧狀物。


    男人怔怔地看著那枚紅色按鈕,片刻後,伸出黑衣包裹下的右手,輕輕按動那枚長相怪異的圓形物體。


    “希望你們喜歡……我送給你們最後的禮物。”


    他望著那已開始從鏡頭前經過的無數來客,竟微微躬身,做出紳士般的禮節,可那龐大身軀進行這般舉動,卻隻能令人生出無限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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