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跑,奔跑,不斷地奔跑。


    水花四濺,嘩嘩作響,驚動無數蟄伏於陰暗角落的不明生物。


    對於自己行為可能造成的後果,械零置若罔聞,他無休止地緩緩加速,在黑暗中不斷摸索前進。


    發現能核離奇消失,著實讓械零驚詫片刻。逐漸冷靜後,他將糾纏混亂的脈絡逐漸厘清,確定了接下來的行動計劃。


    “方才的戰鬥,我始終背對那顆能源核心,專注於同黑色鼠的戰鬥。”械零腦中思緒萬千,卻始終不影響其自身的行動速度,“偷偷將能核取走,它應該也是朝著我戰鬥反方向逃離。”


    循著這唯一一條道路,械零來到下水道內的一處十字路口。


    少年早有預料,他緩緩停下,望向一旁的虛擬屏幕,眼中無悲無喜。


    “幸好早有準備。”械零看著那屏幕上重新出現,並不斷移動的暗紅光點,暗自慶幸。若非他在能源核心上塗抹有追蹤標記用的無形粉末,隻怕現在也是束手無策。


    他本可以使用具有特殊氣味的標記物,搜尋起來也更加方便,可在這臭味彌漫的地下迷宮裏,少年不知自己的目標是否擁有辨認這特殊氣味的靈敏嗅覺,為了以防萬一,方才出此計策。


    “前來偷取能核的……應該不是刑炎狂鼠自己。”械零心中暗自推測。如果說在與黑魘鼠戰鬥,能核在印象中依然存在之時,械零還未將這不速之客與自己的目標聯係起來,那麽當他殺死黑鼠,發現能核不翼而飛,後知後覺之際才將它們準確串聯而起。


    根據任務報告所言,刑炎狂鼠在最後一次現身時身受重傷,這顆能核必然能夠成為其補充實力的重要媒介。


    想到這裏,械零不再猶豫,雙腿邁動間繼續沿著道路不斷前衝。


    置身於如此惡臭之地,一般人恐怕連五分鍾都難以忍受,但械零自出現於漆黑世界,連眉頭都沒皺過一下。這並非因為他能夠忽略嗅覺帶給自己的強烈衝擊,而要感謝那籠罩在麵部的過濾麵罩。


    似乎考慮到械零此次需要進入的地點,基金議會在任務道具中提供了這一物件。


    “它會將我引到哪?”械零思緒飄揚,“或許……會是那刑炎狂鼠的棲息地。”


    難以想象的惡臭張牙舞爪,好似冥頑不靈的怨恨靈體,隨著少年奔跑帶起的微風,齊齊衝向他的臉龐。它們都被麵罩遮擋,可下水道陰暗潮濕的水氣卻無孔不入,悄悄攀附於械零裸露在外的肌膚。


    械零起初並不在意,可在地底待上這麽一段時間,他隱約感覺渾身傳來的不適感,那感覺並非長期身處黑暗世界的壓抑,又並非牽動身體某處不曾發生的暗疾,少年無法言述,但它卻如同附骨之疽,無聲地影響著他。


    高手過招,戰鬥的專注力極端重要,械零尚不足以稱為高手,卻也明白注意力的重要性。這無以言說的奇怪感受現在尚且未曾產生影響,可若是等些時間,他與目標交手,這異樣感受足以稱為“定時炸彈”。


    話雖如此,械零卻也無計可施。他沒有任何辦法抵擋這徜徉心間的異樣情緒,隻得慶幸自身來曆不明的“情感缺失”,讓自己不會因情緒的異變而幹擾行為。


    少年並不知曉,他自以為毫無影響,身體的細微變化還是在幾雙火眼金睛下一覽無遺。


    “械零的舉止有些遲鈍。”霧隱花藏默默低語,引得一眾頷首讚同。


    “先前上報戰鬥中全無d級成員參加,械零算是第一個。”全息投影構成的藍色黎蘇嘴唇開合,“從他這前後舉動來看,有關目的體n-190的推測來源可以更新。”


    “沒錯,”坤一臉嚴肅,點頭讚同,“沒想到該目的體可能也是他們的手筆……黎蘇,恐怕你得做好準備,械零隻是初學者,未必能夠應付來自彼端的造物。”


    “我是他的引導者。”黎蘇雙手環胸,“我知道該如何做。”


    會議室的空氣冰冷凝固,四人默不作聲,靜靜觀察屏幕情況。


    “黎蘇,”蘇可欣一改以往嫵媚動人的禦姐風采,赤金色的雙瞳嚴肅異常,“抵擋‘低語’的方法……你教給他了?”


    投影中的男人一愣,雙眉猛地皺起,他未曾開口,可呈現在幾人眼中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坤輕吐一口氣:“看樣子,任務結束後需要……”話還未結束,蘇可欣卻是緩緩搖頭,讓中年男人知趣地閉上了嘴。


    “正常對待,能夠抵擋b級目的體的殘存‘低語’……說明不了什麽。”她目光微眯,如同獵人盯上了自己的獵物。


    女人的話,幾人不置可否,基金議會內無人不知低語能夠對人產生的巨大影響,如械零這般甚至在未曾學習抵擋低語,依舊能夠行動自如,即便是人才輩出的基金議會,依舊罕有聽聞。


    越往深處,械零心中異樣之感便愈發旺盛,他屏氣凝神,平視前方,盡量讓自己忽略那古怪感受。


    投影之上,仍在移動的暗紅光點近在咫尺,少年有些激動,臉上卻是風平浪靜。


    “就在拐彎處了,堅持一下。”械零命令般告誡自己,可在轉過水道的刹那,少年眼中跳出巨大黑影,瞬間將其吞噬。


    危急時刻,械零強悍的運動神經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他下意識地閉上雙眼,身體順勢下沉,堪堪躲過對手的撲擊。感受著某個生物咆哮著劃過頭頂,械零立時睜眼,向前一記前滾,與身處背後的生物拉開身形。


    “影鼠?”霧隱花藏有些驚訝,“蒂日尼城的下水道中竟然還有這等稀有生物。”


    “或許是從其他城市遷徙而來?”坤默默猜測。


    “或許我們應該重視起來的是,在組織的眼皮子底下,城市不起眼的陰暗角落究竟隱藏了多少我們不知道的危險隱患!”蘇可欣平靜的臉上看不出絲毫嬉笑之色,可她越是平靜,身邊眾人越能感受到她話語中潛藏的巨大決心。


    直覺告訴他們,周邊各城市的黑暗深處即將麵臨一場盛大的清洗。


    “影鼠?”得到與幾人相同結論的械零微咪雙眼,這種極其稀有的生物他隻在某本珍惜生物大全中驚鴻一瞥。坍縮日危機,雖然在聯眾盟的前瞻準備中迅速解決,但不可避免地,機輪星上的某些動植物出現不可抑製的轉變。


    影鼠便是其中之一。


    那場坍縮日驚變,影鼠也同樣發生了難以解釋的突變,與通常老鼠相比,它的體型更加嬌小,擁有更快的速度。但將其與尋常老鼠區分開來的並非這些,而是其異變後詭異的身體狀態。


    獸如其名,影鼠的身體漆黑得如同影子,極致而近乎純淨的黑色將其身體包裹其中,形成一種好似恆陽光芒下投射於地麵的漆黑狀物。


    突變,同樣帶來顯著的副作用,影鼠的種群稀少,又無法與任何一種鼠類繁衍後代,這就導致它們始終處於瀕臨滅絕的狀態。但因為它的存在與否,對於人類而言影響並不大,便也沒有生物學家願意深入探究影鼠的生存問題。


    自迴憶抽身,那影子般漆黑的渺小生物殺至眼前,它雖然沒有掀起那黑魘鼠強大的跳躍力,但速度方麵卻遠比黑魘鼠更加迅猛。少年隻覺陰風怒號,影鼠便如子彈般衝向自己的胸膛。


    比之黑魘鼠難以想象的瞬間跳躍力,影鼠這種經加速後再彈跳達成的攻擊效果顯然更具威脅。械零下意識地側身躲避,可它影子般的身軀飛速穿梭,竟如刀尖鋒利,隻聽得“撕拉”一聲,械零胸前衣物便應聲而開,露出械零雪白的胸膛。


    “可惡。”械零暗自驚歎影鼠來勢洶洶,卻不料這隻是它狂風驟雨般攻擊的極小一部分。短短三分鍾,少年身體表麵被擊中不下百次,他竭力閃避,仍不免被其擊中。


    “這件衣服……恐怕以後沒法再穿了。”械零看著身上已成無數布條的衣服,心中無限感慨。


    “沒想到,這影鼠竟然擁有如此可怕的速度。”少年撕下幾快風中淩亂的布條,隨意扔在潮濕地麵。


    布條之下,械零體表已有多處開始微微滲出殷紅鮮血,隱隱作痛。


    影鼠的速度不可謂不快,但械零經受多年訓練,身體的抗擊打能力又豈會羸弱?但凡有些眼力,觀其氣息平穩,動作鎮定,又哪有受到影鼠攻擊的半分影響?不免慨歎,影鼠速度迅猛,對少年造成的傷害卻是微乎其微。


    會議室內,幾人同樣對械零的傷勢毫不在意。


    “這小家夥皮膚倒還不錯。”蘇可欣沒來由地一句話,讓幾人陷入短暫呆滯,隨即又是一陣無語。


    “你這家夥……”花藏沒好氣地看向女人,“關注點能不能不要那麽奇怪!”


    “你管我?”蘇可欣白了男人一眼,那舉目風情,隻怕任何一個男人都無法承受,可花藏倒也鎮定,隻是默默與其對視


    蘇可欣這一招對他而言已是家常便飯。


    “哼……”蘇可欣轉過頭去,如同生悶氣的青春少女,卻又有其禦姐外表的獨特風情。


    隱約間,會議室裏古怪的氣氛正緩慢發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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