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簡直是無妄之災。


    先前就因為自家長孫齊人傑,口無遮攔,被太子於現場逮個正著,然後惹出一身騷,被一群老家夥腹誹,暗諷。


    現在還來?


    薅羊毛也不能,總抓著一頭羊薅吧?


    “這……”齊天放眉梢擰起,終年不變的嚴肅臉,開始有了多般變化。


    許婉華擺明了嫌火候不夠,又摻了一把進來。


    “齊老,小言不是心思狹隘之輩,他絕不至於記恨你的。”


    “你盡管提自己的看法與態度,興許指出小言的不足之後,於他的成長更為有利。”


    許婉華曉之以情動之以理。


    許超華雙手環抱,幸災樂禍的坐在許婉華後麵。


    有道是仇人見麵分外眼紅,方言無異於許超華的眼中釘,肉中刺。


    許超華巴不得方言成為眾矢之的!


    “雖說指正缺點,可能會傷到小言的自尊心,然而,咱畢竟也是為小言好嘛。”


    許婉華笑臉迎人,故作雍容華貴。


    緊隨其後,眸光在現場轉了一圈,不緊不慢道,“我說你們這些其他長輩,也別置身事外。”


    “更不能因為,害怕傷到小言的自尊心,明知道他能力欠缺,不適合那個位置,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保持沉默。”


    許婉華清清嗓子,義正言辭道,“這麽做,不是維護小言,這是害他!”


    “什麽樣的能力,做什麽樣的事情,你們把他捧的太高,往後隻會摔得更慘!”


    “我相信小言沒這麽小雞肚腸不懂事,以至於聽不進反對意見,要與你們甩臉色!”


    其實。


    大家都成年人,心裏跟明鏡似的,許婉華這般侃侃而談,背地裏還不是藏著路人皆知的私心。


    什麽太子能力不足,不適合那個位置。


    托詞罷了。


    無外乎,許婉華是方一卿的正妻,不看僧麵看佛麵!


    “那以夫人的意見,未來誰坐那個位置合適?”陸天虹是八金剛之中,脾氣最火爆的,直來直去。


    “這……”許婉華訕訕一笑,意識到自己太著急,表現過於紮眼。


    “我,我就一婦道人家,沒什麽長遠目光,更沒什麽壞心思,哎,確實多嘴了。”


    “大事需要你們男人定奪,你們談,你們談。”許婉華以退為進,頓時沒了聲音。


    “你終於講了句實話,有自知之明,好事。”陸天虹點頭,言外之意明白自己婦道人家,目光短淺,閉嘴是最好的選擇。


    許婉華,“……”


    她臉頰一紅,開口也不是閉嘴也不是,這位陸姓元老,屬實心直口快,不給麵子。


    俞潮生,元天罡,乃至齊天放,均是嘴角扯了扯,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許超華不爽,警告似的,瞥了陸天虹一眼。


    陸天虹好奇,“怎麽,眼睛有毛病?有毛病就去治!”


    許超華,“……”


    這下子,眾人均繃不住了,彼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麵麵相覷。


    “大哥也別怪我,我陸天虹這人性格就這樣,哎,嘴碎,還憋不住話。”


    “相處一二十年了,改不了咯。”陸天虹雙手抱頭,靠著椅背,搖晃身子。


    方一卿不痛不癢嗯了聲,神態自若,他並未怪責,陸天虹這會兒的放蕩不羈,口無遮攔冒犯妻子。


    齊天放手捧參茶,視線下垂,一個人慢慢悠悠吹動茶水。


    元天罡雙手疊放,將腦袋墊起,放於桌麵,視線從左到右,再從右到左,顯得自己比齊天放更忙。


    俞潮生則相中一盤魚,趁著大家夥不吭聲,東一筷,西一筷,吃的不亦樂乎。


    一桌老了的男人,姿勢各異,心思各異。


    誰也不主動吭聲,誰也不擅自表態。


    主桌各位大佬都沒了動靜,次席的洪天照,齊人傑之流,更不敢有絲毫多餘動靜。


    最終,還是方言這做晚輩的,主動起身,畢恭畢敬端起一杯酒,麵朝大家。


    “第一次與各位叔叔,長輩見麵。”


    “這杯酒,我必須敬。”方言微微低頭,行大禮,“感謝諸位,陪伴我父親這麽多年。”


    “也希望,有朝一日,我若哪方麵做的不對,各位能夠不吝言辭,主動站出來指正。”


    一飲而盡。


    辛辣穿喉。


    往後這餘生,大概也是這般滋味。


    方一卿驟然伸手,握住方言的手腕,用僅有兩父子聽見的聲音,滿懷內疚道,“對不起。”


    “沒關係的。”方言心裏迴應。


    這邊的王朝集團,風波詭異,表麵和諧,其實一場注定要摧枯拉朽,影響深遠的山雨已在路上。


    遠在千百裏之外的東部區域。


    一場殘酷的互殺遊戲,正激烈的上演。


    七天前,一支六人小隊秘密潛伏出境,在幹掉敵軍兩個精英團隊,兩位少壯派高級將領之後,連夜折返。


    這一路。


    密集雨林槍聲如雷,追擊大部隊地毯式搜捕,死死咬住他們,誓要血債血償。


    此刻,帶隊的魁梧漢子,迷彩作戰服塗滿血跡,三三製徒步前行的小隊捕俘手,偵察兵同樣精疲力盡。


    “快點,再快點。”


    月色西落,一枚彈片打穿他的眼角骨,血跡將視線遮掩,他已身負重傷,最終選擇斷後。


    半個小時過去。


    國境線。


    一位肩扛金星,白發蒼蒼的老者,乘載吉普車憂心忡忡的,凝視著蒼茫茫的大地。


    “這次斬首行動非常成功,奉先宰了對麵兩個將官。”老者附近一人,抑製不住的激動與欣喜。


    這一仗,打的揚眉吐氣。


    “我不要戰果,我隻想知道,他們什麽時候迴來,能不能迴來?”老者嗓音如金石落地。


    良久。


    旭日東升。


    焦躁不安,神情逐漸凝重的老者,驟然抬頭,一道身影猶如鐵人,躍入視線。


    他的眼睛幾近失明,用一塊染血的布紮住。


    右手拳握,脖頸間是光榮彈與手榴彈,這是抱著與敵人同歸於盡的念頭,拚死迴返。


    如果迴不來,他將屍骨無存。


    他一身迷彩作戰服血跡斑斑,腰束彈夾,瞳孔下的臉頰布滿灰塵。


    老者與之對視一秒,刹那間虎目含淚。


    這一生,白發蒼蒼的老人打過無數仗,見過無數鐵骨錚錚的軍人。


    卻依舊,被這一幕震撼到。


    緊隨其後,窸窸窣窣五道人影,現出身形。


    他帶了五個兄弟潛伏出境,一個不少,全部完完整整的,歸來。


    蒼茫大地,金色光輝散落人間。


    老者麵朝這個鐵血的年輕男人,一群身經百戰,悍不畏死前來迎接的隊伍,集體抬頭。


    “我的勇士,歡迎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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