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涼。


    淒冷長夜,寒風如刮骨刀。


    方言立即吩咐趙九宗準備車,然後,一路往迴趕,他在心裏,不斷默念著快點快點。


    他的臉,卻異常平靜。


    平靜的宛若暴風雨即將來臨前的,頃刻安寧。


    趙九宗嚐試安慰,思考良久,選擇了放棄。


    漫長的一個小時車程,方言一句話沒有,中途沒有喝一口水。


    臨近莊園。


    可怕的氣氛,籠罩著這個自幼長大的溫暖港灣。


    明明到了目的地,明明前一秒歸心似箭,這一刻,他竟不敢加快步伐了。


    趙九宗識趣的退了出去。


    陪伴了奶奶多年的老管家,上前幾步,貼心的拍了拍方言的肩膀。


    柔聲寬慰道,“沒有想象中那麽好,也沒有想象中,那麽壞。”


    “搶救迴來了。”


    “她在等你。”


    方言啞口無言,他怔怔的耷拉著腦袋。


    他知道,她在等他。


    哪怕吊著最後一口氣,哪怕,她現在很難受,難受到連唿吸這麽簡單的事情,都做不到了。


    “尊重老太君的意見,所有人,都不許迴來。”


    “她隻見你。”


    “人生之中的最後時刻,你去陪陪她,高興點,也積極點。”


    “老太君年近九十,該與你告別了!”


    老管家溫柔的抱住方言的肩膀,“我也是看著你長大的,也不想你傷心難過。”


    “可沒辦法啊,這就是長大。”


    歲月如一條長河,不斷推著你向前走,不停留,而這個過程,稱作成長。


    又或者是長大。


    長大意味著什麽?


    意味著,那些親近你的,愛你的,你在乎的人。


    會在不同時間。


    不同地點。


    以不同的方式,離開你,永遠不見,或早或晚,終有這一天。


    “咳咳。”


    刺鼻的藥水,雙目死死盯著門口位置的老人,以及,不斷傳來的咳嗽聲。


    老人黯淡的眸光,在見到方言那一秒,驟然間,為之大亮。


    方言強忍痛苦,難受,蹲到床前,一言不發的握住程徽英,枯槁的右手。


    “迴來啦。”程徽英微笑,摸了摸方言的額頭,“咋個出了這麽多汗?”


    “我不是明確吩咐他們,別瞎說話,就通知你,我想你了,讓你慢慢往迴趕。”


    方言捧著程徽英的右手,放在下巴邊,細細摩擦,“這不重要。”


    “是不是很難受?”


    方言聽出老人的唿吸,宛若破舊的鼓風機,唿哧唿哧,四處漏風。


    程徽英搖搖頭,“還好。”


    “想吃東西嗎?”方言又問。


    “我……”程徽英猶豫。


    “我親自給你做,麵條如何?”


    程徽英最終搖搖頭,微笑道,“不想你走開,哪怕短暫的幾分鍾,我不想,咳咳。”


    “小言。”


    “嗯。”


    “我快九十了,你不要太難過,知道嗎?”


    “知道。”


    “小言,你從小就懂事,也太善良,可是生在這樣的家庭,善良是最不需要的,也容易被利用的。”


    一老一少。


    有一句沒一句聊著天。


    屋外的管家,傭人,站在掛滿壁畫的走廊兩側,無聲無息。


    也不知過去多久。


    驟然驚醒的方言,腦袋一個踉蹌,隨之惶恐不安的伸手摸向老人的手背。


    天亮了許久。


    新生的太陽,撒下千絲萬縷,落在年輕人俊朗的臉上,落在老人安安靜靜的額頭上。


    “還活著呐。”程徽英打趣。


    方言懸著的一顆心,終於輕鬆。


    “想出去看看。”程徽英征求方言的意見。


    方言一咬牙,吩咐管家拿來輪椅,不多時,他推著,她坐著。


    她吩咐方言摘來一朵尚未枯萎的野花,哆哆嗦嗦,獨自將它,別在耳畔。


    七十多年前,她也是如花似玉的少女。


    後來,接近四十有了方言的父親。


    他的父親,又在而立之年有了方言。


    “好看嗎?”老人微笑著,安安靜靜,膚色雪白,一股沉沉暮氣,縈繞在她的頭頂。


    方言忍著錐心之痛,“貌比天仙。”


    “傻小子,哪有這樣形容老人家的。”


    “可惜沒見著我的孫兒媳,也不知道,長得怎麽樣,性子是不是跟你娘親一樣,溫婉恬靜。”


    方言默不作聲。


    年少時,他曾無數次走過家門前的羊腸小路,後來親眼見證它,發展成柏油路,公路。


    兩側野花猶在。


    隻是這一次,這條路,走的他好吃力,好吃力。


    不似當年,或步伐輕盈,或左顧右盼,或光起腳丫專踩泥巴,惹得奶奶拎起藤條,邊追邊罵。


    “小言,陪我等等夕陽。”


    “好。”


    落日的餘暉,果真燃燒起來。


    “小言,我知道這樣對你不公平,可這是你的人生,那個位置,隻有你來坐。”


    “你不爭,總有人會惦記著。”


    “我現在離開,於你,並非壞事,至少,你沒了束縛。”


    “奶奶知道,你這些年始終不肯走,是怕離我太遠,太遠。”


    “舍不得奶奶一個人孤孤零零,舍不得奶奶日想夜想,牽掛著你,我都知道的。”


    “你該離開了,走吧!”


    老人瞳孔裏的夕陽,逐漸消失。


    方言神情蒼白,握住輪椅兩側,“奶奶,今天你說太多話了,咱們迴去了。”


    “迴不去咯。”她慢慢合上眼睛,嘴角噙起笑。


    方言如遭雷擊,許久,他輕輕應了聲,嗯。


    淚如汪洋,奪眶欲出,興許是害怕動靜太大,會打擾到熟睡的奶奶,於是別過腦袋。


    這一瞬。


    迴頭萬裏綿綿青山,舊人,長絕。


    “走好。”方言蹲下身,像小時候一樣,雙手搭在老人的膝蓋上。


    生生死死,死死生生。


    都說要淡然看待,要釋懷,可教他,如何釋懷?!


    七天後。


    杭城新一輪比賽,八進四。


    方言沒有現身。


    又七天,方言的對手嚴陣以待,卻在最後時刻,得到主辦方明確通知,順利晉級。


    方言,依舊沒現身。


    音訊全無,宛若憑空蒸發。


    似乎,這個熱辣滾燙的世間,方言從未存在過。


    “怎麽迴事?方言去哪了?”


    “這種頂尖苗子,杭城前三甲的有力競爭者,甚至不少民眾等他登頂,這……”


    第二天。


    主辦方正式通知,方言已主動退賽。


    嘩然聲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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