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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愈發濃稠,仿佛要將整個阿斯加德都吞噬其中,唯有那瘋狂的笑聲如同利刃般劃破寂靜。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難以名狀的緊張感,仿佛整個世界都在屏息等待某個不可知的命運降臨。


    我深吸一口氣,試圖將那些在心頭翻湧的不安連同周遭的夜色一並吸入肺中,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稍作喘息後,我一邊警惕地觀察著這個狂笑不止的詭計之神,一邊繼續進行核心修複工作。


    盡管剛剛這家夥那番近乎癲狂的模樣是有些嚇人,但實際上,他說的都是些老生常談的事情。


    在已經對自己的命運有了些許揣測的情況下,它們並未如洛基所願,讓我的情緒產生太大波動。


    比起徒勞地擔驚受怕,我更想在迎接那未知卻似乎已經注定的結局前,盡可能掌握更多的籌碼。


    起碼就現在,我並不想成為一顆能夠被隨意挑動情緒的棋子,抑或是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魚肉。


    雖然話是這麽說,但洛基的笑聲實在是太過刺耳,不僅讓人難以忽視,還讓我有些心煩意亂。


    恍然間憶起某個昏昏欲睡的午後,也不知老班是故意的還是不小心,忽地將指甲劃過黑板。


    那突如其來的聲響瞬間驚醒了一大片學生,由此帶來的刺激感幾乎能與此刻進行媲美。


    我晃了晃腦袋,試圖將那些來自於夢境中、不合時宜的迴憶甩出去,繼續專注於眼下的工作。


    然而就在這個動作中,我卻察覺到自己的嘴角不知不覺間揚起了一絲弧度。


    .


    將最後一縷能量注入核心,我終於得以將全部注意力轉向王座上那位瘋狂的神隻。


    我倒要看看,這位詭計之神到底是真瘋還是裝瘋。


    要是洛基能將這個瘋態持續到破曉時分,讓所有生靈都來欣賞這出好戲……


    那我就勉為其難地鼓鼓掌,以資鼓勵,好讓他再接再厲。


    .


    隨著時間的推移,我聽見洛基的笑聲逐漸變得沙啞,卻愈發歇斯底裏。


    他的身體像篩糠一樣劇烈顫抖,仿佛要將千年來積攢的所有情緒、所有委屈、所有不甘都在這一刻宣泄殆盡。


    我原本認為,對於一位善於偽裝的神隻來說,瘋狂可能隻是另一副麵具,又一場精心設計的表演。


    畢竟,這個狡猾的家夥向來以詭計多端著稱,誰又能保證這不是他引我踏足的一個圈套呢?


    然而,洛基此刻的狀態卻讓我開始懷疑,他這次是不是不小心假戲真做,把自己也給繞了進去。


    在那似乎夾雜著幾分真實痛苦的沙啞笑聲中,我忍不住開始思考其中的緣由。


    我懷疑,自己的作為無意間喚醒了洛基深埋心底的記憶,關於那些刻骨銘心的懲罰和失去。


    北歐神話中,在巴德爾死後,奧丁將洛基與西格恩的兒子瓦利變成狼,迫使它撕碎了自己的兄弟納爾弗。


    而後,眾神用納爾弗的腸子將洛基牢牢捆綁在冰冷的岩石之上——和現在居然有幾分相似。


    應奧丁的請求,斯寇蒂喚來了一條巨大的毒蛇,尖利的毒牙日夜不息地滴落毒液,折磨著洛基的麵龐。


    即便有西格恩這位忠誠的妻子不離不棄,但她的付出終究是杯水車薪,無法影響洛基的命運。


    這一直持續到芬布爾之冬結束,直到尼德霍格掏空世界之樹的深根,耶夢加得掀起的滔天巨浪直衝上諸神的國度。


    懷著千年的怨恨,重獲自由的洛基毫不猶豫地掀起反旗,加入了巨人們圍攻阿斯加德的行列。


    如果真如我所料,那麽洛基此刻呈現出這副令人難以捉摸的瘋狂模樣,也就不足為奇了。


    即便是神明,在麵對如此漫長而痛苦的折磨後,又有誰能保證自己的理智不會出現裂痕?


    就當我還在胡思亂想的時候,一個令人驚訝的變化突然將我從北歐神話的梳理中拉迴了現實。


    那位狡黠到不可一世的詭計之神——洛基,居然笑出了眼淚,在我麵前展現出如此脆弱的一麵。


    晶瑩的液體如同決堤的河流,不受控製地從他那雙湛藍的眼眸中湧出,沿著棱角分明的臉頰蜿蜒而下,最終浸濕了那頭淩亂的黑發。


    在星光的映照下,淚珠宛若鑲嵌在藝術品上的碎鑽,隨著他身體的顫動不斷折射出令人心悸的光芒。


    我不禁迴想起自己當初向奧丁提出將洛基綁在王座上的請求,那時還以為這已經會讓他很為難了。


    但真要看見自己血盟兄弟這副不知是笑是哭的瘋樣,恐怕那位威嚴的眾神之父也難免會為之一怔。


    .


    在這漫長得仿佛沒有盡頭的時刻裏,我始終保持沉默,絲毫沒有打斷洛基的意圖。


    作為這場荒誕獨角戲的唯一觀眾,說我完全不想逃離這令人不安的氛圍,那肯定是謊言。


    可另一方麵,我又難免有些好奇,想要看看洛基究竟會如何為這場癲狂的表演畫上句號。


    .


    終於,那狂亂的笑聲漸漸平息,如同暴風雨後的海麵重歸平靜。


    我也不知是該遺憾還是該慶幸,他沒有將這種狀態持續到破曉時分。


    如果被目睹到這一幕,我恐怕還得向那些詫異的家夥解釋:洛基不是被我弄哭的。


    其實,說是我弄哭的好像也沒錯……但那並不是現在應該關注的重點。


    洛基緩緩抬起頭,那雙被淚水浸潤的藍眼睛愈發深邃,散發著一種攝人心魄的力量。


    盡管此刻的他名義上是個囚徒,卻因為奧丁對我的允諾,得以高坐於至高王座之上。


    渾身枷鎖的洛基正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我,那姿態竟有幾分與眾神之父無二的威嚴。


    我也十指相交,端坐在臨時變出的椅子上,高高昂著頭,與他無聲對視良久。


    說起來,除了專屬於奧丁與弗麗嘉的至高王座外,白銀大廳並沒有其他座位。


    由於自己不願離開,又不願隻是幹站著看戲,我索性隨手變出了另一張椅子。


    盡管精細程度遠遠不如眾神之父那張承載了無數傳說的神器,但好在坐起來還算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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