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x. xx. xx


    玄子那種微妙的語氣變化讓我感到一陣複雜的情緒湧上心頭,同時卻也被他舉出的事實說得啞口無言。


    不自覺地想要抓住些什麽來平複內心的波動,於是我伸手抓起一把碎石,在掌心細細碾碎成沙。


    細沙自我指縫間一點點地滑落,我感受到掌心逐漸變得空虛,就像我此刻無法掌控的命運。


    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麽,所以我隻是悶悶地反駁道:“伊西斯的兒子是荷魯斯,她也不是我的媽媽……”


    玄子微微眯起那雙金色的豎瞳,斂起眼中難以捉摸的光芒,聲音中帶著幾分揶揄與嘲弄:


    “荷魯斯的形象與‘鷹隼’有關,所以我會稱唿她為‘鳥媽媽’——這難道不是一個眾所周知的常識嗎?


    “所以我很好奇,我到底什麽時候說她是你的母親了?你的文化常識又到底是誰教的?


    “古埃及神話啊……是托特那家夥嗎?我想我得抽個合適的時間,和他好好談談才行。”


    玄子略作停頓,似乎是在觀察我的反應,這種審視一般的冰冷目光讓我感到一陣不自在。


    “如果說,你不是在自作多情,那麽看來隻有一種可能了——你現在連聽力都出了問題。”


    我感到喉嚨一陣發緊,不由得默默咽下一口唾沫,又張了張嘴,下意識地想要反駁些什麽。


    然而,就在即將脫口而出的瞬間,我突然意識到,自己的情緒差點又一次被輕易挑撥了。


    玄子就是這樣,明明能洞察很多東西,卻總是用模棱兩可的話語糊弄人,隱瞞自己內心真正的想法。


    那雙金色的眼睛中仿佛藏著無數秘密,卻又像一麵光滑的鏡子,隻能讓人看到自己的無知與焦慮。


    我索性咬了咬下唇,用細微的痛楚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告訴自己不要再落入這種無謂的言語陷阱。


    與其和這隻狡猾的白毛狐狸鬥嘴,不知所謂地浪費時間,不如把精力用在更有意義的事情上。


    所以,我隻是垂下腦袋,悶悶不樂地嘟囔了一句:“我自己其實也不想搞出那麽多幺蛾子啊……


    “就算童話鎮的幻想生物們能夠複活,但是死亡,不也依舊是一件會令他們感到痛苦的事情嗎?


    “更何況,那還是因為我……”


    玄子沒有迴應,盡管我能感受到他的目光依舊落在自己身上,但我選擇避開那道意味深長的眼神。


    見他安靜下來,我便開始用權柄查看童話鎮的受損情況,思索著應該如何收拾自己弄出來的爛攤子。


    幸運的是,由於並未直接與我發生衝突,就算不小心被卷入也有自知之明地逃走,大部分司掌治愈與複活的生靈都還活著。


    這個發現讓我稍感寬慰,覺得情況似乎沒有想象中那麽糟糕,緊繃的肩膀也不自覺地放鬆了一些。


    那些不小心受傷、甚至死去的生靈可以交給他們治療與複活,不用我過度操心——更何況我也不擅長這一方麵。


    然而,那些遭到嚴重破壞的區域才是最棘手的難題,範圍之大,僅是稍看一眼就能讓我感到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由於我在無意識中動用了權柄,觸動到了對應領域的核心部分,也因此,造成的傷害甚至比看起來還要嚴重。


    如果隻是任其自然恢複,那麽恐怕等希珀爾從沉睡中醒來,都未必能看到它們完全複原的模樣。


    我瀏覽著滿目瘡痍,不自覺地想道:看來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自己都得親自去修複那些區域了。


    一想到到時要直接麵對那些被自己傷害過的生靈們,我就感到一陣自責、尷尬和愧疚湧上心頭。


    在這種複雜情緒的裹挾下,我不由自主地開始想象那些場景,感覺心髒像是被緊緊揪住了那麽疼:


    他們到時會如何看待我呢?冷嘲熱諷嗎?還是害怕地躲起來,用怨恨的眼神暗中注視我的一舉一動?


    伊西斯……在被失控的代理人殺死後,她真的能夠如玄子所言,自死亡之中重新歸來嗎?


    而在複活後,她還會像從前那樣對我微笑嗎?還是會因為我的所作所為而恐懼、疏遠我?


    還有希珀爾……


    一想到自己可能在未來麵對的懲罰,就有一種冰冷的窒息感瞬間充滿肺髒,連帶著視野也開始模糊不清。


    不行不行,既然越想心越亂,那就不要再繼續想下去了!理智突然爆發,在心中大聲嗬斥自己。


    啪!


    我緊閉雙眼,猛地抬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臉頰,疼痛感讓我稍稍清醒了一些,也驅散了那些紛亂的思緒。


    我重新睜開眼,堅定了決心:即便當時的我失去了意識,但這依舊是我造成的後果,我必須親自承擔。


    更重要的是,我需要找到這一切發生的原因。


    隻有這樣,我才能從根源上解決問題,防止類似的事情再次發生,保護那些我在乎的生靈。


    念及此處,我猛地從地上跳起,“嘎吱”一腳踏在滿地的碎石與禮花上,拔腿就想直接往外衝。


    然而,就在我行動的瞬間,一直安靜守候在一旁的玄子卻立即做出了反應,他站在原地,輕輕打了個響指。


    這聲音在寂靜的巴別塔內格外清晰,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態度,霎那間將所有通向外界的所有出口封住。


    殘破的門扉“砰”的一聲合上,破碎的缺口處也被粗壯的鎖鏈層層包圍,如同一條環繞塵世的中庭之蛇。


    那些鎖鏈在半空之中交織,散發著炙熱奪目的金光,金屬碰撞的迴響在空氣中激昂地迴蕩。


    玄子冷冷地開口,警告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還沒把自己在夢境中的景象告訴我吧?


    他頓了頓,語氣中多了幾分諷刺:“這麽著急著走,難不成是趕著去投胎嗎?”


    我背對著玄子,沒有迴頭,卻能清晰感受到他冰冷的目光落在我的背上,如同無數蓄勢待發的箭矢。


    但我沒有絲毫畏怯之意,隻是咬著牙,一字一句地認真道:“我倒是可能,要送某一位去投胎。”


    玄子不同尋常地沉默下來,似乎是在權衡我話語中的分量,試圖揣測我這麽做的真正意圖。


    環繞巴別塔的鐵鏈停止了惹人心煩的哢哢作響,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凝固,就連時間也停滯不前。


    這種沉默令人窒息,我聽見自己的唿吸聲在這片寂靜中顯得格外粗重,手掌不自覺地握緊了。


    就在我猶豫著要不要硬闖之時,玄子卻突然一下將法術盡數散開,讓幾乎凝固的氣氛重新開始流動。


    “快去快迴。”淡漠的聲音從背後傳來,聽不出喜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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