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聽完埃克斯轉述內容的那一瞬間,唐曉翼、扶幽以及洛基三者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住了。


    尤其是扶幽,他瞪大了那雙深藍色的眼睛,臉上滿是難以置信的震驚,嘴唇也在顫抖中欲言又止。


    結結巴巴的顫音,終於自扶幽的喉嚨中艱難地鑽了出來:“這……這和查理之前說的……不一樣啊!”


    西奧的目光立刻掃到了扶幽身上,翠綠的眼中是不加掩飾的銳利:“嗯?什麽不一樣?”


    “冷靜點,扶幽,先試著深吸一口氣。”埃克斯站起身來,手掌稍一用力便壓下了扶幽的肩膀。


    埃克斯隨手從桌麵取來一瓶礦泉水,遞到扶幽麵前後,又拍了拍他的後背以示安撫。


    “喝口水吧,不要著急,有什麽話待會再說。”


    與此同時,西奧與唐曉翼的目光在半空之中交錯,隱約有電火花在碰撞之中滋滋作響。


    “唐……你對此似乎並非一無所知,”西奧微眯起眼,逼問的意味已是不言而喻,“你是不是對我們隱瞞了什麽重要的信息?”


    出乎他意料的是,唐曉翼竟是率先錯開了視線,他微抬起頭望向天花板,似乎在兀自思索著什麽。


    隨著大半瓶清涼的水滑過幹澀的喉嚨,扶幽的情緒也穩定了些許。他長唿出一口氣,抬手將瓶蓋擰好。


    扶幽垂著腦袋,拇指無意識地扣著瓶身的塑料包裝:“是前不久,在查理的生日宴會上……他和我們說……是自己害死了多多……”


    “但為什麽……他現在卻說是自己殺死了多多……”扶幽注視著礦泉水瓶的眼神是那樣迷茫,而他的聲音也越來越低。


    “這怎麽可能……你真的沒有聽錯嗎……”埃克斯甚至能聽出最後這番話中,所殘留的一絲微弱的期盼。


    “我也很希望,自己實際上隻不過是聽錯了。”埃克斯再次安慰地拍了拍扶幽的肩膀。


    他並未刻意強調自己轉述的準確性,卻也沒有去否認自己所言無誤的可能性。


    “查理的生日宴會?”西奧依舊冷靜的聲音突兀地插了進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時唐也理應在場才對。”


    唐曉翼將目光移了迴來,他平靜地與西奧對視著,卻也在無形中默認了對方所言非虛。


    西奧語氣中透出明顯的不滿:“你不可能不知道這個信息的重要性,為何此前一直沒有和浮空城報告?”


    “可問題是,我確實不明白這條信息的重要性在哪裏;而作為他們引導者的我,也沒有事事都與你們明說的必要。


    “更何況……你們之前心懷不軌接觸dodo冒險隊,又什麽時候和我報告過了呢?”


    “嗬嗬……”西奧拍了拍手冷笑一聲,“不得不說——唐,你詭辯的本事還是一如既往地高明呢。”


    “不敢當不敢當,我這隻是在進行正常的反問而已,所以也請你正麵迴答一下我的問題。”


    平板屏幕中的亞瑟憂心忡忡地望著兩人,生性溫和的他有心想要出言勸阻,卻怎麽也找不到合適的落點。


    “西奧,”洛基忽然沉聲開口,“我認為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查理的事才是當務之急。”


    就知道說我了,對於你旁邊那位可是隻字不提啊!西奧意味深長地瞥了洛基一眼。


    如果唐曉翼能夠聽見他此刻的心聲,恐怕會如此反唇相譏:我家的洛基,胳膊肘不向著我怎麽行?


    但最終,西奧隻是撇過腦袋輕哼一聲,盡管依舊心懷不爽,卻也不再多言。


    “作為他們的引導者,曉翼這個選擇是出於對查理的保護,這一點我還是能理解的。”埃克斯並未追責,畢竟他們此前確實沒有和唐曉翼說好。


    西奧忍不住開口嘲弄道:“看不出來,明明每次見麵都吵得不可開交,你卻還是對這群小孩挺上心的嘛!”


    “我可不想和一個沒有後輩的人談論這種問題,簡直就是浪費時間和生命。”


    “嘁……”


    “我覺得……”埃克斯輕咳一聲,總算是將眾人的注意力收了迴來。


    “與其關注查理有沒有做那件事,不如去推測一下他到底在噩夢中看見了什麽。”


    “多多……”扶幽聽見自己的聲音在顫抖。


    埃克斯了然地略一頷首,扭頭看向了唐曉翼:“曉翼,你怎麽看?”


    “再經曆”嗎……唐曉翼憶起了渡進門前最後的那番話:“我懷疑是創傷性記憶重現,人魚在查理的噩夢中複現了當時的那場悲劇。


    “他醒來後對你所說的那句話,十有八九就是在ptsd發作的狀態下說出來的。


    “要知道,這種瘋言瘋語可算不上什麽證據。”唐曉翼又特意補充道。


    “我理解你的意思。”埃克斯點頭表示了讚同。


    沉吟一聲後,他又繼續說道:“盡管那句話在證據價值上麵明顯受限,但我們依舊可以通過它去解讀出一些其他的信息。”


    埃克斯將溫潤的目光投向扶幽,耐心而詳細地向他解釋道:


    “具體來說,ptsd患者的大腦無法很好地整合和存儲那些與創傷性記憶有關記憶片段,他們也會下意識地迴避那樣的線索和情緒體驗。


    “在和查理相處時,你可能會注意到這一點——在談話觸及到與‘多多’相關的內容時,他有時會進入類似‘走神’的狀態。”


    埃克斯喝口水潤了潤嗓子,看見表情專注的扶幽點點頭後,又繼續說道:


    “這實際上是患者在麵對創傷線索時,會產生的一種保護性防禦機製,也被稱作‘解離’。查理的‘走神’則可以看作是它的輕微表現。


    “隨著時間的推移,患者對創傷記憶的認知很可能會因為外界環境或內在情感的影響而發生扭曲,而這種扭曲往往發生在潛意識層麵。


    “換言之,為了減輕心理負擔或是達到自我安慰的效果,患者或許會在無意識中改變認知中有關創傷記憶的某些細節,這種就是所謂‘創傷記憶的重建’。


    “我們此前對查理所進行的認知行為治療,也和這種記憶重建的機製有著極其密切的聯係,但並非想要達成這樣消極的效果。”


    解釋完畢後,埃克斯托著下巴思索片刻,然後豎起了兩根手指:“總之……這兩個說法上的差異,至少給了我們兩個新的思考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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