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頭轉換,來到一個神奇的世界。


    群星閃耀,圓日在月下升起,天藍與夜黑不斷地在天空中交匯融合,其間還夾雜著其他的一些色彩,流雲淌過,這裏永遠無個定型。


    無垠的天幕間不時有巨大的身影穿過,遠山連綿卻如巨龍之骨不斷起伏,一些奇異的生物在空中自由翱翔著,發出怪異而動聽的鳴叫。


    在這片天地的中心,一座直入雲霄的高塔默默矗立,它的頂端隱於不斷變化的雲霧之中,不見盡頭。


    高塔的半腰之處,兩隻人形的生靈靜靜地俯瞰著這個世界,相比於透明壁障外的一切,他們的身形隻能算得上嬌小,像是這個荒謬世界的異類。


    其中之一是一位美麗的少女,那無瑕的麵龐上雙目輕閉,一頭柔順的秀發卻隻被簡單地束在腦後。


    發絲垂落地麵,顯著淡雅的藍色,在天光的照耀下映射著純冰般的色澤。


    而最令人驚異的是,在少女鬢邊,那本應是耳朵的地方卻生出一對潔白的羽翼,它們自然地收攏在她臉龐兩側,隻像是兩個獨特的飾品。


    這位少女坐在桌邊,雖然雙眸依舊沒有睜開,卻能讓人感受到她的注意力完全在桌麵的一堆疊疊樂上,纖指微動,她又成功從中抽出了一根木條。


    一名少年默默站在少女後側,順滑柔軟的栗發垂至雙肩,隻不過他的容貌就沒那麽出眾了,相比少女更像親切的鄰家男孩。


    但仔細觀察也可以發現他的非人之處——比如那對棕褐眸中的矩形瞳孔;而盡管他的耳朵沒少女那麽誇張,耳廓卻也是尖而向上的。


    少年眉頭微蹙,看似一直在向塔外眺望,可他略微無神的雙眼卻證明著眼前的一切並沒有映在他的眸中。


    不知過了多久,少年才輕輕地閉上雙眸,他深吸一口氣,再次睜開時的眼神恢複了清明。


    他略微低頭,看見少女桌麵已然堆起空心高塔,而少女不知何時已經站起,似乎帶著玩耍的興致繼續抽著中央的木條。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少年輕聲問道,語調既落寞又不安,“明明隻刪去他們的記憶就是一種簡單可行的方法……”


    聽見了少年仿佛質問的聲音,少女隻是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依舊背對著迷茫的少年:“我明白你心中的疑惑,但我現在無法輕易給予你答案。


    “但你隻需要記住,這也是一種代價。”


    少女的聲音通透溫柔,卻未曾帶著任何一絲情感,而這種語氣也讓少年的心不由得又涼了涼。


    這就是我好奇的代價……可是他們卻因為我而承受了不必要的痛苦,以及時時刻刻都存在的生命威脅……少年抿起自己的唇,將頭垂得更低了。


    “有什麽辦法嗎?”少年聽見了自己有些發顫的聲音。


    “或許有,或許沒有,”少女又抽出木條,輕輕疊在了最頂層,“但誰又說得準呢。”


    輕飄飄的話語卻讓少年的心中又萌生了些許希望,然而剛想出聲追問時,他聽見了一陣雜亂而清脆的聲音,那由少女所搭建的高塔轟然倒塌。


    鴿子羽般的睫毛微微一顫,少女輕歎一聲,隨意地招了招手。


    一名短白發的男子走了進來,他頂著一對大耳朵,身後還有著一條蓬鬆的白色尾巴,這一切都和他一身的黑色西裝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他忽視了少年的存在,直接來到了少女麵前,微微點頭後便開始利落地收拾四散的木條。


    “即便那個方法真的存在,我也希望你能夠自己去找尋那個方法。”少女放鬆地坐了下來,素白的連衣裙勾勒出了她曼妙的形體。


    “至於時限,則在我再次沉睡之前。”


    少年沉默地注視著那散落一地的零件,有些焦躁的心讓他完全沒有調侃白發男子的情緒。


    他清楚地明白少女所說的時限是什麽意思。


    待到少女再度進入沉睡,便無法繼續完全掌控那些名為虛獸的怪物,而那些曾與他有過交集的人類便是它們最可口的食糧。


    他自知僅憑自己的能力,是完全沒有辦法在少女沉睡的期間保護好他們的。


    “等等……”少年腦海中忽有電光閃爍,“希珀爾,難道你不覺得虛獸這段時間過於活躍了嗎?”


    狐耳的白發男子無聲地瞪了他一眼,而少年隻是盯著少女靠在椅背上的身影,眼中的色彩近乎哀求。


    即便是他都能發現虛獸如此活躍的異常,這位被稱為希珀爾的少女又怎麽可能完全沒有注意到呢?


    似乎是因為男子已經收拾好了桌麵,希珀爾站了起來,三人周圍的景象也隨之改變。


    .


    三道身影在看不到盡頭的石子路上行走,它的兩側是無邊無際的湖泊,氤氳的彩霧在其上飄蕩。


    對於身邊環境突然的變化,所有人都習以為常,即便是白發男子也未曾對自己手中突然消失的零件存在任何疑惑。


    他略微落在希珀爾的側後方,而少年隻是跟著兩人亦步亦趨地行著。


    不遠處的湖心島上,有一名貌美的女子在同水中的光亮小魚戲耍,但她浸入水中的卻是一條光滑的魚尾,那裸露的白皙手臂上也綴著些寶石般的鱗片。


    人魚看見了忽然出現的幾人,臉上並沒有出現任何意外的神色,她朝向她投來視線的希珀爾輕輕點了點頭,將長著蹼的手輕輕搭在了胸口。


    忽而有悅耳而古老的歌謠在無際的湖麵上響起。


    伴著人魚的歌聲,希珀爾輕抬赤裸的玉足,踏上了如鏡的水麵。


    波紋蕩漾著覆過了其餘兩人足底的石子路,無數動態的畫麵在其中緩緩浮現,但它們似乎都被覆上了一些暗色的霾,朦朦朧朧以至於難以看清。


    少年低頭垂眸,看向那些雖然模糊、卻是他再熟悉不過的畫麵。


    畢竟就在前不久,他才從那邊返迴。


    雖然畫麵和原來似乎並無不同,但隻有少部分生靈才能夠意識到其中那天翻地覆的變化。


    “美滿的家庭,相互扶持的朋友,刀子嘴豆腐心的前輩……”希珀爾淡淡說道,她將手在空中隨意拂過,似是在為湖麵拭去看不見的塵埃。


    “即便‘墨小俠’這名人類未曾存在過,他們也都會過上不錯的生活。”


    “是啊……”少年原本想要默認,但最終還是苦笑著承認了這個事實。


    希珀爾語氣淡然,隻像是在陳述一個確鑿無疑的事實,而她也並沒有打算在這個因果論的問題上過多糾結,又輕輕蹲下,任由潔白的裙擺在湖麵劃出幾道波紋。


    她輕柔地撥動著水麵,如純真的少女在隨意地戲水,碧波蕩漾,而被波及到的景象變得更加清晰通透。


    少年默然,心中明白希珀爾並沒有一定要庇護那些人類的義務。


    “你也注意到了,虛獸本不應該這麽活躍的。”這次卻是希珀爾率先打破沉默。


    “為什麽?”少年下意識地跟著問道。


    “這個問題的答案,就請你自己去找尋吧。”希珀爾重新站起,那些畫麵也隨著她的這一動作緩緩消失,像是遊魚重新沉入了水底。


    她昂首望向了那永遠充滿夢幻色彩的天空,天鵝般的脖頸修長而又白皙。


    又再次聽到這意思相近的話語,少年稍稍怔了怔。


    但就在他理解希珀爾的言外之意時,那對奇異的棕褐色眼眸又忽然變得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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