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南侯夫人的傷勢恢複之後,侯府就著手準備和相府聯姻之事,一時間便又成了帝都的一樁閑話談資。

    柯書煜直到婚禮當天都沒有迴來,衛桑柔一為東宮的體麵,二為衛明公的麵子,隻能硬著頭皮參加。

    雖然這一次的婚禮嫁娶比不上衛桑柔和柯書煜成親的時候,卻也足夠排場,畢竟這樁婚事的後頭一個是當朝丞相,一個是戰功赫赫的侯爺。

    李鳳黛雖然平日和衛桑柔不和,但如今有衛桑柔這個太子妃親自給自家女兒送嫁,她覺得臉上有光,在人前表現得處處得意。

    衛桑柔不喜歡應酬,柯書煜又不在身邊,一路把衛雪柔送到侯府,她便趕緊找個理由跑去人少的角落待著,準備安靜一會兒再出去。

    正坐著想辦法盡快脫身,衛桑柔卻見兩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經過。

    那兩人走路時弱柳迎風的姿態,跟一般官員家的夫人小姐大相徑庭,滿是煙花風塵之氣。

    今日這樣隆重的場麵,來的應該都是朝中顯貴,女眷們也多是名門出身的淑女貴婦,怎麽會有這樣的人混進來?

    衛桑柔覺得奇怪,便悄悄跟在她們後頭。

    那兩人似是在找人,在一群深閨夫人堆裏來迴走動,顯得那樣格格不入。

    不多時,有人過來拉走了那兩個女子。

    衛桑柔認得,那是李鳳黛身邊的婆子。

    她又跟著過去想要一探究竟,哪知突然被人拽了一把,直接被拉到了牆角。

    還沒等開口唿救,衛桑柔的嘴就被捂上了。

    “是我。”

    熟悉的聲音從頭頂傳來,衛桑柔看著從天而降的柯書煜驚喜不已。

    柯書煜此時一臂摟著衛桑柔的後腰,另一隻手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換個地方說。”

    任由柯書煜拉著自己在侯府裏穿行,躲過了一路上的侍從婢女,衛桑柔竟然有種來這裏做賊的錯覺。

    待到人少處,衛桑柔忍不住心中驚奇,問道:“你什麽時候迴來的?”

    柯書煜看著衛桑柔額角已經淡了不少的傷口,心疼道:“下次再不守約,看我怎麽治你。”

    柯書煜眉間眼底還帶著風霜,顯然剛剛趕迴帝都,可看著衛桑柔的神情卻無比溫柔。

    衛桑柔於心有愧,便低著頭沒說話,一麵咬著唇,一邊輕輕去扯柯書煜的衣角。

    柯書煜知她在道歉,剛要開口,一邊卻傳來侍女的聲音,他看見衛桑柔嚇得往自己懷裏躲,生怕被發現似的。

    分別多日,雖然日日都通信,柯書煜還是頗為想念衛桑柔的。如今被她這樣投懷送抱,當朝太子覺得十分受用,美滋滋地摟著懷中佳人,看她準備躲到幾時。

    侍女離開後,衛桑柔才探出腦袋去看,這才想起自己又不是真的來做賊,為什麽要怕被發現?

    都怪柯書煜,搞得神神秘秘的。

    衛桑柔把柯書煜推開,又問:“你帶我來這兒做什麽?”

    “你可知道剛才那兩個女子是什麽人?”

    衛桑柔搖頭。

    柯書煜附耳上去告訴衛桑柔,她瞬間又驚又羞:“什麽!李鳳黛居然跟這些人……”

    想起李鳳黛的出身,衛桑柔又覺得她認識這種人並不奇怪。

    “看你反應這麽大,你就該知道其他人若知道了會作何想。”

    衛桑柔怒道:“今天這樣的日子,她竟然放那種人進來,也不怕毀了自己女兒的名聲。”

    “興許不是她放進來的。”

    她靜下心仔細想了想,剛才那兩個女子確實像是自己摸索進來的,否則也不至於到處打聽詢問。

    “不是李鳳黛,會是誰?”衛桑柔問道。

    柯書煜牽起衛桑柔的手往外頭走:“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你隻要知道今日跟著我,別分開就行。”

    饒是柯書煜這樣寬慰,衛桑柔心裏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所以即便之後二人一起在婚禮上現了身,柯書煜又把一切的都處理得十分妥當,她還是覺得不安心。

    迴東宮的馬車裏,衛桑柔還想著侯府裏的異樣,柯書煜拿出一隻小酒囊遞給她:“嚐嚐怎麽樣?”

    衛桑柔搖頭:“沒心情喝酒。”

    “那我自己喝了?”話雖如此,柯書煜卻沒有要收迴酒囊的樣子。

    衛桑柔狐疑地盯著柯書煜,心裏又不想辜負好酒,就接過酒囊喝了起來。

    “柯書煜!”衛桑柔怒道,“你拿水騙我!”

    柯書煜笑著收起酒囊,“萬事有我,你放心。”

    收斂了玩鬧的神情,此時的柯書煜十分認真。

    衛桑柔正色道:“既要共進退,你不能總跟我賣關子,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是下策。”

    “先發製人也要有勝算。”柯書煜往衛桑柔身邊坐了坐,“如今天時地利都不在我手中,除了暫且忍耐,沒有其他辦法。你當是我能力不夠,此時還要你幫我遮掩。”

    這是他們之間的交易,衛桑柔知道的。

    衛桑柔此刻才明白,比起自己對和柯書煜這段關係變得曖昧的態度,他是始終保持著清醒的,所以他給她的溫柔和關心也隻是交易裏的一部分。他現在這樣說就是在提醒她,不可忘了那份契約帛書。

    看衛桑柔更加低落的樣子,柯書煜不知怎的就著急起來:“你怎麽了?”

    衛桑柔不想讓柯書煜知道自己的想法,一時間又不知道找什麽理由,便信口胡謅了一個:“我酒癮犯了,想喝酒。”

    柯書煜禁不住笑出了聲,對車夫道:“加快些速度,太子妃急著迴去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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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有心事,可聽柯書煜這樣玩笑,衛桑柔還是笑了。

    柯書煜外出公幹,不忘幫衛桑柔找當地的好酒,這次帶迴來的雖然不是名酒,卻也稱得上佳釀。

    衛桑柔一杯接一杯地喝,連桌上的花生米都不吃了,沒一會兒的功夫就喝光了兩壺,喊著要上第三壺。

    柯書煜給阿彌使了個眼色,侍女便下去了。

    衛桑柔等了一會兒不見阿彌送酒來,喊道:“阿彌!我的酒呢!”

    搖搖晃晃著要站起來,衛桑柔卻發現柯書煜攔在自己跟前。

    酒氣染紅了她的臉頰,她也少見地沒有迴避柯書煜長久凝睇自己的目光,反而遇強則強地看著他:“你看我幹什麽?”

    “你是不是喝醉了?”

    “才沒有,兩壺酒而已,怎麽可能喝醉?”

    “上迴一壺你就醉了。”

    “有嗎?”衛桑柔正努力迴想著自己什麽時候這麽不能喝了,突然雙腳離了地,她驚唿起來,“你幹嘛?”

    柯書煜打橫抱著衛桑柔問道:“記起來沒有?”

    衛桑柔雙手摟著柯書煜的脖子:“哦……想起來了……那天我就喝了一壺,然後你就這樣抱著我……”

    她笑盈盈地看著柯書煜,眸光晶瑩,帶著喝醉後的笨拙,顯露著她獨有的嬌憨。

    柯書煜將她抱去床上,讓她靠著自己,他將她摟在懷裏。

    衛桑柔覺得這樣靠著挺舒服,便沒再動了。

    柯書煜看她閉著眼又像要睡著的模樣,貼在她耳邊低聲問道:“你給我的那些信裏寫的都是真的?”

    衛桑柔覺得有些癢,往後縮了縮,含含糊糊道:“信?什麽信?”

    “就是那些寫了‘知道了,沒念你’的信。”

    “那些……有些是真的,有些是假的。”

    柯書煜看她迷迷糊糊的,便繼續“誘供”道:“那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衛桑柔不高興地皺了皺眉,抬眼去看柯書煜,再想了想,幹脆坐起來,和他麵對麵,又花了好些時間才從昏昏叨叨的思緒裏稍微清醒了一些,賭氣地告訴他:“你又想套我的話?沒門!”

    柯書煜按住衛桑柔開始張牙舞爪的手,繼續耐心誘導:“桑桑,我們是夫妻,夫妻之間要以誠相待,哪有套話這一說?”

    早就被酒氣衝散的思緒經過柯書煜這樣一遊說,直接就被帶跑了,衛桑柔看似認真的點點頭:“你說得有道理,是應該真誠一點。”

    柯書煜拖起她又垂下去的腦袋,看著她又快閉上的雙眼,鍥而不舍地問:“所以你是不是應該告訴我,你是真的沒念我,還是假的沒念我?”

    衛桑柔的眼珠轉了轉,搖頭道:“不知道。”

    說著,她的身體就跟沒了主心骨似的向前一栽,直接倒在了柯書煜懷裏。

    這下輪到柯書煜百思不得其解了:“想沒想我,你自己都不知道?”

    衛桑柔貼著柯書煜的胸口蹭了兩下,咕咕噥噥道:“不知道,不知道,想你又怎麽樣?你又迴不來。不想你又怎麽樣,你也不是為我迴來的。”

    這滿是怨念的口吻讓柯書煜倍感驚喜,他摟著衛桑柔繼續耐心問道:“你怎知我不是為你迴來的?”

    “一迴來就跟我提契約帛書,你哪裏是為了我迴來的。”說著,衛桑柔兩下粉拳已經落在柯書煜胸口了。

    前一刻還有些緊張的心情因她這樣的舉動瞬間放鬆了下來,柯書煜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麽了,以前外出時從未想著趕緊迴來。現在就算是迴了帝都,沒見著她一切安好,他還是不放心。如今這樣抱著她,聽她抱怨起自己,他居然還甘之如飴,樂此不疲。

    “是我說錯話了,你原諒我好不好?”柯書煜忍不住輕輕刮了刮她的鼻子,看她沒有反抗,他接著道,“你就跟我說一句實話,這些天可想我了?哪怕就一刻?”

    室內久久沒有聲響,衛桑柔竟是在柯書煜懷裏睡著了,半邊臉貼著他的胸口,聽著他平穩有力的心跳,不知不覺地入了夢。

    看來是得不到答案了。

    柯書煜無奈地笑了笑,這就輕手輕腳地把衛桑柔安置著睡下了。

    “別走。”睡夢中的衛桑柔拽著柯書煜的衣袖。

    “桑桑?”柯書煜等了片刻,確定衛桑柔是真的睡著了,“我以後出門都帶著你,不讓你一個人留在帝都了,好不好?”

    衛桑柔沒有迴答,隻把柯書煜的袖子往自己身邊又拽了一些,好像這樣就睡得更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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