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桑柔和柯書煜玩得起勁兒,冷不防和衛明公撞上了。

    前一刻還笑容滿麵的衛桑柔立即沉了臉,垂著眼站在柯書煜身邊。

    柯書煜倒是從容淡定,牽著衛桑柔的手上前跟衛明公打招唿:“嶽父。”

    梳髻盤發的衛桑柔讓衛明公想起了已經過世的杜寧,他開口想要說些什麽,卻覺得喉頭幹澀,加上柯書煜在場,他便壓下了心底的想法,隻向當朝太子拱了拱手,便往宣政殿去了。

    衛桑柔這才將視線落去衛明公的背影上,眼底情緒浮動,像極了剛才衛明公欲言又止的模樣。

    “我有事要跟你爹談,你先迴東宮吧。”柯書煜柔聲道。

    衛桑柔卻拉住了他的衣袖。

    “怎麽了?”

    昨日有喜帕蓋著,衛桑柔還有勇氣向衛明公一拜,方才麵對麵,她又成了過去那個拉不下臉的相府小姐。可就像柯書煜說的,她需要和衛明公好好談一談,盡量解決父女間的矛盾,就算不為了自己,也為了柯書煜。

    “我……”衛桑柔抓緊了柯書煜的衣袖,猶豫了很久,都快把嘴唇咬出血了。

    “萬事開頭難,我先幫你去開開路。”柯書煜將衛桑柔拉進懷裏,嗬護備至,“任何問題我們都可以一起解決,你覺得為難,就我先上。”

    看衛桑柔唇角露出笑意,柯書煜才放了心:“先迴去吧。”

    說完,柯書煜立刻快步去追衛明公了。

    衛明公聽見身後柯書煜叫自己,不由皺了皺眉,不得不停下腳步:“太子。”

    “我已和桑桑成了親,嶽父私下大可放鬆一些。”柯書煜與衛明公一起走在宮道上,“昨夜我和桑桑長談,知道她其實有很多話想跟嶽父說,無奈總是陰差陽錯,才拖延到了今日。”

    衛明公沉浮官場多年,對朝中局勢清楚得很。早在柯書煜親近衛桑柔之初,他就知道這當朝太子的用意,此時一聽這番話,更是了然於心。

    “是臣教女無方,還請太子日後寬恕太子妃有失之處。”

    柯書煜笑道:“嶽父如果多了解桑桑一點,便能知道她有她的可愛之處。”

    衛明公沒料到柯書煜會這樣形容衛桑柔,已是十分驚訝,卻也倍感欣喜。

    柯書煜卻收斂了笑意,神情關切地看著衛明公:“其實我今日找嶽父,是有另一件事想要詢問。”

    “太子請講。”

    “是關於桑桑頭痛症的事。”

    衛明公隨即臉色大變。

    皇宮外,衛桑柔不知那對翁婿究竟談了什麽,她按照約定迴到東宮,卻聽見東宮門口人聲嘈雜,還有各種奇怪的聲音。

    她挑開車簾一看,發現有工匠正在往東宮裏搬運建材,弄得塵土飛揚。

    衛桑柔很是不悅,讓阿彌把家令喊了出來。

    帝都都知道太子妃彪悍,聽見自己被傳喚時,家令就覺得大事不妙,隻得硬著頭皮趕緊出來。當看衛桑柔一臉陰沉,他更是提心吊膽,頭都不敢抬。

    看家令如此畏畏縮縮的樣子,衛桑柔更是不高興,問道:“這是怎麽迴事?”

    家令隻把頭埋得更低,迴答:“是周良娣,說要翻修淑秀殿,就讓工匠過來了。”

    話才說完,家令聽見衛桑柔意義不明的一個深唿吸,不由得後退了一步。

    “淑秀殿最近一次翻修是什麽時候?”衛桑柔問。

    “半年前。”

    衛桑柔暗道周婉兒昨夜丟人丟不夠,今天又來找麻煩,這東宮真不比相府清靜。

    柯書煜,你果然沒安好心,衛桑柔這樣想。

    看著那些大搖大擺在東宮進進出出的工匠,衛桑柔冷著臉問家令:“翻修用的材料都報備過了嗎?”

    家令麵露難色:“往日周良娣要的東西,都是直接……”

    衛桑柔稍稍大聲重複道:“報備過沒有?”

    家令嚇得肩膀一顫:“沒有。”

    “先將所有東西都搬去庫房,再去告訴周良娣,把所有的材料開支報給我,否則不能動。”

    “這……”家令為難得不知道怎麽開口。

    “這什麽?”

    家令聽說過以前衛桑柔對庶妹動手的事,唯恐自己今日也被毆打,這就立刻遵旨照辦去了。

    等東宮門口的塵土飛得不那麽厲害,衛桑柔才下車往裏走。

    阿彌正暗歎衛桑柔是真的不高興了,時刻緊跟在衛桑柔身邊:“太子妃,要不等太子迴來再說?”

    “東宮裏什麽事都要太子處理的話,還要我這個太子妃幹什麽?”衛桑柔快步朝正儀殿走去。

    阿彌此時不敢說話,一直低頭跟著。

    她們剛到正儀殿,柯書煜特意留下的侍衛阿四就遞來了一隻盒子:“是太子給太子妃的,說昨日事情多,一時忘了,往後太子妃掌管東宮,這東西必定用得上。”

    衛桑柔打開盒子,裏頭是東宮府庫的鑰匙。

    這頭阿四才迴完話,如一就來了。

    如一虛虛地給衛桑柔行了個禮,還沒開口,她就聽那東宮的女主人說:“不是下不來床的話,讓周良娣自己過來跟我說。”

    這是在挖苦昨夜周婉兒假斷腿的事。

    衛桑柔的氣勢太盛,如一被這一句話就說得頭都不敢抬。

    見如一沒迴應,衛桑柔冷冷道:“既然耳朵不好使,我給周良娣換個聽得見話的侍女。”

    如一立即求饒道:“奴婢這就迴去轉告良娣。叨擾太子妃,奴婢告退。”

    阿彌看得真解氣,讚道:“太子妃如今真威風,看把她嚇得,以後還耍花招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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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桑柔看著府庫鑰匙,已經在心裏把柯書煜“罵”了十七八遍。可她又忍不住往大門的方向望去,眉間的怒氣散了,輕聲抱怨起來:“他幾時才迴來。”

    阿彌聽見了,笑著看看衛桑柔,也望向大門外,假裝抱怨起來:“就是,也不知道太子幾時才迴來。”

    衛桑柔輕輕彈了阿彌的腦門:“讓你笑我。”

    阿彌透著腦門,笑嘻嘻道:“奴婢可不敢,要是被他太子知道,可得重重罰奴婢了。”

    衛桑柔被阿彌氣笑了,又因為襲來的困倦之意打了個哈欠:“我先迴去歇會兒,太子迴來別讓進,周婉兒來了……告訴我。”

    阿彌不知道衛桑柔這是什麽套路,卻也隻有聽從命令。

    昨天折騰得太久,夜裏又睡得晚,衛桑柔迴了房就幹脆先睡一覺,心想管他什麽麻煩,睡醒了再說也不遲。

    這一覺睡得挺香,衛桑柔不知自己睡了多久,隻是睜開眼的時候,柯書煜那張英俊的臉就在她麵前咫尺,嚇得她差點從床上躥起來,手一摸,剛才放在枕邊的府庫鑰匙不見了。

    看著衛桑柔在床上著急慌忙找東西的樣子,柯書煜說:“鑰匙放桌上了,這種東西放床上,也不怕硌著。”

    衛桑柔不甘示弱:“這麽貴重的東西,我可不敢隨便丟,還得貼身帶著呢。”

    說著氣話,衛桑柔卻笑了,又見柯書煜盯著自己看,那討人厭的紅霞就又爬上了她的臉。

    她躺下,拉起被子遮住自己半張臉,隻露出一雙眼睛,聲音悶悶道:“阿彌的膽子是越來越大了。”

    “這事不怪她。”

    “我說了要休息,不讓……不讓人打擾,她還放你進來。”

    柯書煜湊近過去,下把磕在床沿上,幾乎跟衛桑柔臉貼著臉。

    衛桑柔往後靠了靠,柯書煜這才坐起身,笑著說:“東宮是我的地方,我不想讓她知道,她死都不會曉得我怎麽進來的。”

    衛桑柔一想,這話有道理。

    柯書煜卻想,這丫頭是的真太好騙了。

    柯書煜把被子拉下來,送上自己的衣袖:“這被子有我的衣服香?總捂著幹嘛?”

    衛桑柔把他的手推開,笑睨了他一眼:“誰要聞。”

    柯書煜開始整理衣冠:“我等會兒去看看婉兒。”

    衛桑柔突然坐起來,又發現自己反應太大,尷尬得撇撇嘴,低低“哦”了一聲,有些失落的樣子。

    柯書煜輕刮了她的鼻子:“麵上功夫總要做,我連府庫鑰匙都給你了,你就知道我到底偏著誰了。”

    他的溫言軟語總能恰到好處地牽動起衛桑柔的欣喜,可傲嬌的太子妃仍舊氣鼓鼓地看著他:“以後不光不能摸我的腦袋,也不能刮我的鼻子!”

    柯書煜拉起她的手裹在掌心:“那我牽你的手行不行?”

    柯書煜幹燥溫熱的手掌握住了衛桑柔微涼的手,看著她臉上交織著歡喜和遲疑憂慮的神情,他緩緩道:“以後東宮裏的事你做主,到了外頭,我幫你做主。”

    他說得認真,目光長久停留在她身上,仿佛可以這樣凝睇她到天荒地老。

    說不開心是假的,衛桑柔卻抽迴手,沉默了一會兒,問道:“你剛剛在宮裏,和我爹說了什麽?”

    柯書煜想了想:“女婿和老丈人能說什麽?”

    這話真把衛桑柔問住了,她也沒能立刻察覺出柯書煜言辭間的迴避。

    等迴過神的時候,衛桑柔發現柯書煜已經離開了正儀殿。

    阿彌聽了柯書煜的話,等了一會兒才進來,發現衛桑柔呆呆地坐在床上,她低著頭快步到床邊:“太子妃,是不是要起來了?”

    衛桑柔被阿彌這小心翼翼的樣子吸引了注意力,便盯著侍女看了一會兒。

    本就心虛的阿彌被這麽一看,眼神更是閃爍,站在床邊,話都不敢說了。

    衛桑柔這才知道這丫頭居然“出賣”自己,氣惱地嗔了阿彌一句:“以後你跟著太子去服侍吧。”

    阿彌正想求饒,卻見衛桑柔氣笑了,她這才放了心:“整個東宮都是太子的,奴婢哪裏敢違抗。”

    衛桑柔暗歎自己居然在柯書煜麵前降了智,這往後的日子可怎麽辦?

    主仆二人正開著玩笑,又有侍女進來,說是柯書煜跟周婉兒過來了。

    衛桑柔頓了頓,對阿彌道:“帶著桌上的鑰匙,我再去會會他。”

    阿彌立刻捧起放鑰匙的盒子:“對,太子妃就該拿出架勢來,讓那個周良娣知道誰才是東宮的女主人。”

    可其實衛桑柔心裏想的,卻是要去跟柯書煜比一比到底誰的演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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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九點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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