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書煜大步到了衛桑柔身邊,將她半扶到自己懷裏,關切問道:“你沒事吧?”

    看衛桑柔搖頭,柯書煜轉而告訴衛雪柔:“倘若我將剛才的事說出去,我這個太子所言比起那些八卦傳聞可是值得相信得多?”

    衛雪柔本就理虧,此刻柯書煜又是一派陰沉嚴厲的樣子,她心裏再覺得委屈也不敢忤逆當朝太子,隻能暗暗咬牙,不甘心地離去。

    柯書煜發現衛桑柔幾乎整個人靠在自己懷裏,臉色煞白,他直接把人打橫抱了起來,對阿彌道:“去找大夫來。”

    人去樓空,院子裏最終隻剩下衛澤成一個人,靜默地看著柯書煜抱衛桑柔而去,無人對他問津。

    相府中的病事自三年前開始都由一名叫方喚春的大夫負責,當年衛桑柔的傷最後就是他治的。

    許久沒見衛桑柔,方喚春乍一見她臉頰白得發青,雙唇也完全沒有血色,當下打開針袋,直接給衛桑柔紮了幾針,總算把情況緩了過來。

    “大小姐切記不可動怒,否則這頭疼症隻會越來越厲害。”方喚春語重心長道。

    看衛桑柔沒力氣說話,方喚春問阿彌道:“相爺在府上嗎?我有事要同相爺談一談。”

    “老爺應該是出去了還沒迴來。”

    方喚春想了想:“我還是留下等一等吧。”

    看柯書煜在場,方喚春提著藥箱出去了。

    衛桑柔見柯書煜盯著離去的方喚春若有所思,解釋道:“方大夫雖然年紀輕,醫術卻很了得,當年如果不是他,我這雙腿怕就廢了。”

    衛桑柔稍有恢複的臉色讓柯書煜安了心:“看你好了一些,我就信了那位方大夫的醫術。”

    衛桑柔想起剛才的情景,不知如何麵對柯書煜,垂下眼,扭過頭去。

    他確實看見了在花園裏發生的一幕,衛雪柔就跟發了瘋一樣要掐死衛桑柔,衛澤成對她迴護有加,但凡是個正常人都看得出究竟是什麽意思,而最讓他意外的,是她跟衛雪柔最後說的那番話。

    就他們兩個人的關係,衛桑柔說那些話是沒有任何問題的,畢竟是他先提出了聯姻的條件。可有些事在發展的過程裏出了一點微妙的偏差,他如今不光吃不準衛桑柔最真實的想法,就連他自己如何看待這位未來的太子妃,他也有些困惑了。

    不過要迎娶的決心不會變,所以柯書煜輕輕按住衛桑柔的手,安慰她道:“你隻管做好你的太子妃,當好東宮的女主人,其他的事,我有分寸。”

    衛桑柔內心糾結了一陣,但有些事既然已經沒法後悔,就隻能繼續往前走了,所幸柯書煜始終以禮相待,隻要她能夠證明自己的價值,他們真的當了夫妻,日子應該也不會很難熬。

    就是懷著這樣的想法,衛桑柔終於等來了和柯書煜的大婚之日。

    當朝太子和丞相千金成婚那一日,迎親的隊伍從東宮一直綿延到相府所在的錦繡大街,前前後後走了將近半個時辰才停在相府門口,聲勢浩大得讓人咋舌。

    別說來看熱鬧的百姓一個個都在驚歎皇家這一次的大手筆,就是那些前來圍觀官員也不由感歎這場婚禮的規模之大,不光彰顯了皇家風範,也的確給足了丞相衛明公麵子。

    衛桑柔坐在梅苑裏都能聽到相府大門外那喧天的鑼鼓聲,她看著銅鏡中已經梳妝完畢的自己,這般華貴隆重,有些不像她了。

    衛禮柔又是高興,又滿懷不舍,當場哭了出來。

    夏蕊將她拉去一邊安慰了幾句,便迴來同衛桑柔道:“大姑娘去了東宮可要千萬小心,太子待你再好,可那兒終究不是在家裏。家裏的事吵過了,鬧過了,也就翻篇了,但在東宮裏不一樣,要是進了宮見了陛下和柳貴妃,更要謹言慎行。”

    衛桑柔同樣舍不得向來對自己十分照顧的夏蕊,感激道:“我知道了,一定記得二娘的話。”

    夏蕊猶豫之後才道:“這話是老爺讓我轉告你的,他……他這個當父親的,今日嫁女兒心裏有一萬個舍不得,又拉不下臉來,就讓我給你轉達了。”

    說衛桑柔不吃驚是假的,但她此時已經來不及去找衛明公,因為柯書煜都帶著人到門口了。

    夏蕊趕忙幫衛桑柔蓋上蓋頭,扶著她出去了。

    衛桑柔的閨房門口已經放好了第一隻火盆,她這會兒隻能從蓋頭下麵的縫兒裏看見好多雙鞋子,又被周圍吵得有點頭疼,便叫了一聲:“太子……”

    柯書煜見衛桑柔伸手在摸索什麽,他立刻握住:“我在你身邊,不用怕。”

    有了這樣的安慰,衛桑柔慢慢向前走,順利跨過了第一隻火盆。

    “你待會兒是想坐轎子還是騎馬?”柯書煜扶著衛桑柔一路向相府大門走去的時候這樣問道。

    “我怕轎子裏悶。”

    “那就騎馬。”

    “你不怕風吹了我的蓋頭嗎?”

    “我的太子妃豔冠帝都,又不是見不得人。”

    衛桑柔被這話逗笑了,爽快道:“我想騎馬,但我不會。”

    “有我在,你還怕摔著?”

    沒人看見蓋頭下,衛桑柔臉上根本止不住的笑意,她搖頭道:“不怕。”

    於是在他們終於走出相府大門後,柯書煜就要抱衛桑柔上馬。

    “等等。”衛桑柔道,“我想給我爹拜個別。”

    柯書煜沒少聽衛桑柔和衛明公父女不和的傳聞,今日看她提了這樣的要求,他不光不覺得驚訝,反而很是欣慰,馬上請來衛明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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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說父女間的心結還沒有解開,但夏蕊剛才那番話多少讓衛桑柔有了感觸,她聽見衛明公叫了自己一聲。於是她鄭重行禮,拜別父親,淚水不由自主地湧出眼眶,好在有蓋頭遮著,沒被旁人看見。

    喜娘要帶衛桑柔上轎子,柯書煜卻道:“我帶太子妃騎馬。”

    那一日,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親眼看見,柯書煜抱起衛桑柔上了馬,一對新人一起騎在隊伍前頭的駿馬背上,沐浴著深秋的大好日光,在所有人的驚訝和豔羨中離開了相府。

    柯書煜把衛桑柔箍在懷裏,隔著喜帕同她說話:“我來給你說說現在的情況。”

    “誰家成親不是這樣人人圍觀,還得勞煩太子親自說?”衛桑柔慶幸有蓋頭遮著,否則就她如今和柯書煜的距離,她的緊張和窘迫怕是要被柯書煜看了笑話的。

    “你是新娘,我是新郎,跟一般人能一樣?”柯書煜今天的心情出奇好,一字一句裏都滿是笑意,“我告訴你,周圍的姑娘現在是又羨慕又嫉妒。”

    “為什麽?”

    “因為你嫁給了當朝太子,當了太子妃,她們沒機會了。”

    衛桑柔試圖憋笑但明顯失敗了,在柯書煜懷裏笑得兩肩發顫:“那些男子們呢?他們什麽反應?”

    柯書煜故作悔恨長歎道:“他們滿臉後悔啊。”

    “這又是為什麽?”

    “因為他們都被謠言騙了,錯過了一個真性情的好姑娘。”

    他的氣息撲在她耳邊,那語調輕柔得似是一片羽毛落下,撓得她心頭一顫。

    “你真是這麽想的?”

    “我怎麽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事實如此。”

    有些話說得越動聽,衛桑柔就越覺得不真實,她雖不覺得自己是惡人,但也沒覺得自己哪裏好,柯書煜這樣誇她,她倒是要懷疑這話裏的真假了。

    柯書煜不知衛桑柔已經想到了這些,見她突然安靜下來,隻以為她或許是騎馬騎累了,便安慰她:“再堅持一下,等把婚禮流程走完,你就能休息了。”

    “你呢?”

    “我要做的事比較多,我們再見麵應該就是晚上了。”

    事實真如柯書煜所言,在走完了所有過場之後,她得以在東宮的正儀殿內休息,一直到月出,才聽見進來。

    那層層疊疊的腳步聲一聽就有不少人,衛桑柔聽著阿彌去開門,房裏馬上就熱鬧了。

    這是典儀官來給他們做東宮專屬的大婚流程了。

    衛桑柔覺得自己仿佛一隻木偶,在典儀官的唱祝下,由柯書煜帶著把所有的程序都做了一遍。光是這些,就已經讓她覺得渾身骨頭都要散架了,一想起柯書煜忙了一整天,她竟是不由心疼起來。

    終於做完了所有的規矩,典儀官帶著侍女們退出了正儀殿,阿彌也出去了,就留下衛桑柔和柯書煜兩個人坐著,誰都沒說話。

    柯書煜沒先去掀衛桑柔的蓋頭,而是讓人搬進來一隻大木箱放在桌邊。

    衛桑柔聽見動靜實在好奇,挑開蓋頭一角偷看,見柯書煜看著她,她又趕忙把蓋頭放下。

    等屋子裏又隻剩下他們兩個人,柯書煜坐在桌邊,打開那隻木箱子,一樣一樣地從裏頭拿東西。

    箱子蓋一打開,衛桑柔就跟被勾了魂一樣,馬上揭了蓋頭問:“你藏了什麽好酒!”

    柯書煜不緊不慢地繼續從箱子裏把酒壺一個一個地拿出來擺好,還有配套的酒杯,一看就是精心準備過的:“你來嚐嚐這些酒,比起你大哥哥送你的滋味如何?”

    衛桑柔隻覺得肚子裏的酒蟲已經克製不住,完全沒聽出柯書煜話裏的酸味,一雙眼睛就盯著那些酒壺,驚喜道:“你從哪找來的這麽多好酒?”

    在喝酒這件事情上,衛桑柔還是挺靈光的。

    擺完了酒,柯書煜還拿出兩疊花生米:“我讓人從北襄國帶迴來的兆陽花生,配得上這些美酒。”

    衛桑柔馬上去淨手,提著裙子坐在柯書煜對麵,拿起筷子夾了一粒花生吃起來。吃完了,她還不忘品評一番:“脆而不硬,滿嘴酥香,北襄國的花生米確實不一般。”

    看著桌子上放著的十六壺美酒佳釀,衛桑柔已經蠢蠢欲動,指著酒香最明顯的那個道:“我能嚐嚐這壺嗎?”

    今日她嚴妝華服,將她本就出眾的容貌展現得淋漓盡致。

    此時燭光搖曳,柯書煜看著她那雙真誠靈動的眼眸,竟是生出一種可以萬死為紅顏的感受,更別說這些酒本來就是為她準備的。

    “當然。”柯書煜剛要為衛桑柔倒酒,阿彌在外頭叩門,“太子,太子妃,淑秀殿派了人過來。”

    淑秀殿,那是周婉兒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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