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成禮駭然望著太子飛衡。


    太子飛衡身巨三米,渾身猙獰肌肉卻有著腐朽的蒼白之色,其目通紅,狂暴屍龍已經沒了神識隻知麻木地庇護飛衡,一人一屍龍的法力抵抗著雲空中代柔師太往生菩薩落下佛光。


    “詭術山的縫屍術...詭術山窺道境屍神的屍龍,還有窺道境的...身體!”


    當年處理詭術山之事的是鎮壓妖邪的鎮仙司,可詭術山的情報護國衛同樣知道,周成禮難以置信。詭術山屍神在山門破滅之後,在與一點聖僧交戰中已經看不見挽迴大局的希望逃離,世人不知屍神去了何處。


    而現在,已經死去的屍龍為太子所用,周成禮隻是略微思索,也能猜出來飛衡用縫屍術融入己身的身體,到底是誰的屍體...屍神!


    而這也讓周成禮多了幾分不敢置信,“怎麽可能?太子從何學來的縫屍術?他又是通過什麽手段殺死了詭術山的屍神和屍龍?”


    而一切的答案...


    他看向了李家兩人,這兩人似乎並無意外。周成禮似乎明白了,為什麽李耀祖要讓他們四位煉虛帶路,與其說是帶路,不如說是見證!


    見證一位太子修行了世所不容的禁術,又或者是一些別的什麽事情。


    周成禮心頭狂跳。


    他看向了李耀祖和李耀清,“二位,我們是否幫忙?”


    雲空中,代柔師太往生菩薩和清河真人相鬥。


    代柔師太往生菩薩像麵容慈悲,佛法精深,左手撚點佛珠,右手敲著木魚,佛道梵音遍布雲空。即便遠離交戰之處,可在場眾人仍舊能夠感受到在梵音之下,他們的法力、血氣和魂魄都陷入了萎靡,佛像不動卻已在用佛掌,乃至是佛光輝映之處隨時都可造成巨大殺傷。


    這是所謂‘往生’的道,渡去了人的肉體和魂魄,若是向善真能讓人邁入輪迴,可若是菩薩向惡,那對方就會陷入清河真人如今的境況。


    清河真人道意之下,身周如有泥沼,雲空中可聞沸水之音,卻見四周空間裏冒出黑泡,充滿了腐蝕和劇毒之意,法力接觸之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朽。


    這位天機閣的大人物,哪兒還有尋常外人看來手持陣盤,仙風道骨的模樣?臉上的笑臉麵具也沒了,露出一副麵布陰霾的年輕人麵容,手持兩根如若毒牙的靈寶,身後青色九頭龍影。


    佛法和清河真人的‘毒道’碰撞,清河真人落入了下風,正當邪不勝正。


    ......


    “堂堂天機閣大能,為皇朝欽天測算司部長老,竟修成如此惡毒道途。”


    代柔師太敲擊木魚,似是坐定。其後往生菩薩麵色恬靜溫柔,其音威嚴,其形莊重,正義凜然望向清河真人,“朝堂腐朽多醃臢,我佛慈悲,施主迴頭是岸,將朝中太子交由貧尼教化,方可渡過苦海。”


    清河真人雙刺刺入虛空,身後九頭龍虛影四處咆哮,可他的毒法卻被佛法壓製。鬥了兩個時辰,已是黔驢技窮,如今望了眼地麵和他一樣艱難抵擋,屍氣被佛法壓製的太子,目光閃躲不定。


    “早知就不淌這趟渾水。”


    清河真人咬牙切齒,在渡生庵和涅盤聖長相鬥的聞人久越必然在罵他,可那老王八哪兒知道,這才是真正的是非之地。代柔師太是藏拙的高手,太子飛衡也不簡單,不久前瞧見飛衡用出縫屍術的時候,清河真人險些沒嚇傻。


    “真要了命。”清河真人一邊抵擋佛法,一邊暗道:“皇後要我殺太子,陛下讓我救太子,現在好了,殺不了也救不了,反正他不人不鬼,反倒是被代柔師太抓走了好!”


    心裏打定主意,正要走,清河真人抿了抿嘴。


    隻見四麵八方,道道氣息前來。


    “阿彌陀佛!”


    代柔師太閉緊的雙目一皺,往生菩薩念了經文,六隻巨大的菩薩玉手從空中探出,從六個方向抵擋了煉虛法力。


    六位煉虛!


    其中兩道尤為令人注目。一道極品法寶氣息傳出,其重如山,那是一隻古樸的手環,轟在了往生菩薩的掌上現出山巒之影,轟斷了菩薩掌的一根手指。


    另一道則隻聽劍吟,七彩光芒萬丈,隻聽一聲輕響,一柄再普通不過的劍刺入了菩薩掌心中,隨後被佛光震碎。


    隨著轟鳴聲響,從天南而來的六位煉虛,從六麵遠遠圍住了代柔師太。


    “清河真人,我等來為你掠陣。”


    李耀清的聲音響起,讓清河真人嘴角抽搐一下。他可是認識李耀清的,天機閣和青雲李氏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幹係,當年李耀清在帝都當禦醫,無人不知。這些年來商賈李氏發了家,和天機閣的聯係更加緊密。


    “謝諸位相助,老妖婆實在難纏。”


    清河真人強笑,這下好了,他要是跑了就得和聞人久越說的那樣,名聲發臭,發爛。


    援兵一來,代柔師太麵色一冷,菩薩像停了動作。


    三兩位煉虛還好,可六位煉虛,並非無法對她造成麻煩,除此之外,還有個不人不鬼的飛衡!


    “青雲李氏人!”


    菩薩雙目凝視著李耀祖和李耀清,代柔師太能從他們身上感受到和李狂花一樣的血脈氣息,她怎看不出來,這忽然出現的幾位煉虛,全是青雲李氏人帶來的。


    他們就像是狗皮膏藥一樣,粘上了,就算是撕開也得脫層皮。


    “阿彌陀佛,李氏諸位,你們已是禍及我渡生庵,又何必苦苦糾纏?何不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佛音靡靡,“貧尼隻要太子,李氏要什麽,貧尼可割舍。”


    “那好。”李耀祖剛剛那柄劍毀了,又一柄再尋常不過的劍從劍匣落入手中,持劍而立,“那你割命。”


    代柔師太語塞,一時間雲空中沉寂。


    李耀祖隻覺可笑,他這些年在聖堂劍閣修行,連進入祖宗空間的時候都不多,也不知道事情大概的經過。不過有一件事情他明白,家族子孫一代代,他已經是祖輩,代柔師太即是敵人,就該將之誅滅。


    清河真人環顧眾人,雖來了六位煉虛,可這些人的實力一個不小心就要喪命,說到底直麵師太的還是他,他打破了眾人對峙的沉默,“老妖婦,有我等在,你休想抓太子殿下,還不快快束手就擒?”


    “......”


    在場誰不是人精?一雙雙眼珠子盯在清河真人身上,清河真人此時的表情看起來狠極了,跟他身後那條九頭長蟲一樣滑溜。


    可代柔師太卻似是沒聽懂清河真人讓她離去的言外之意一般,望著飛衡,“你們要保他?世人愚昧,不曾想諸位施主同樣愚昧。”


    清河真人和周成禮麵色巨變。


    隻見被屍龍護衛的太子飛衡目光閃躲。


    代柔師太道:“諸位施主言貧尼臨陣脫逃,言畢師虎、雲宏才真小人,數十年來大虞之事歸罪於我們三方,可諸位有沒有想過,大虞之災不在我們,也不在巫族。”


    “老妖婦,休要妖言惑眾!”


    清河真人怒喝一聲。


    “我妖言惑眾?”代柔師太也不再佛家人自稱,本體睜開雙目,嗤聲道:“皇朝太子不人不鬼,修的詭術山的術,用的屍龍,你說我妖言惑眾,到底誰是妖?!!”


    清河真人一時無言,此來支援眾人凝神望向太子飛衡,目光複雜。


    代柔師太的聲音徹響。


    “渡生庵,大虞軍伍、府主雲家,對於我們三方而言,大虞州府就是我們的根!我們守了大虞州府數百年,涅盤聖長當日闖入大虞州府的境況,我們也並非沒有遇到過,數百年我們都沒有逃,為何那日我們逃了去,將大虞州府拱手相讓?”


    “若是貪生怕死,我們早就已經離開大虞州府,隻需與帝都言說一二,又怎會落得現今這般境地?若是要求機緣,我們三家合謀,便是賣了大虞州府,讓天下大亂,我們能做得更絕!”


    代柔師太聲音平靜,卻似乎掩藏著滔天怒火,“不,你們沒想過,你們隻知道我們逃了,天下總要有人為大虞州府之事付出代價。”


    “你們卻不知道,巫族闖入中原,我大虞州府有人身懷道種。”


    “數百年來,我們都在和這些心懷不軌者較量。我們曾經和你們也一樣,為了守衛邊關,弟子、族人、屬下一個個死去。我們隻想做一件事,將巫族趕出青皇朝,為我皇朝開疆擴土,立萬世功德。”


    “你們隻看到了我們現在野心勃勃,為了機緣和變強不擇手段,設下一個個棋局。”


    “卻不曾想,我們也曾成為他人的棋子。”


    代柔師太平靜地盯著太子飛衡,“當年雲家人毫不猶豫地就準備了逃亡,我們本來彼此就有戒備,疑心更重。對我們如此了解的人,乃至知道我們三家想要什麽的人實在少有。”


    “你說是吧?太子殿下。”


    代柔師太麵色陰沉,“數十年過去,你一直在我渡生庵,連我都被你騙了去。若不是你被我逼出一身屍氣,我還真不敢揣測。”


    合體大戰,廢墟夷為平地。此地雲空中眾人隻覺遍體生寒,凝望地麵低著頭的怪物,法力成風吹來揚起了怪物淩亂的發。


    屍龍蜿蜒在側,太子飛衡一言不發,隻有一雙雙即便是早有猜測仍然不敢置信的複雜目光盯在他的身上。和他此時縫屍而猙獰的模樣一樣,在眾人的眼中,這是一頭扭曲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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