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空間蕩漾。


    鴻樓修士本用法陣困住幻鬼,繼天機三賊子之後,一道道身影踏入煉虛空間中,鴻樓修士無不色變。可他們已經來不及思考其他事,驟然出現的上百修士,隨著那踏空而行的九尾妖狐騰躍一圈,帶著些許柔和卻飽含殺意的聲音響起。


    “盡量留全屍。”


    這如長者叮嚀的話語,成了生死搏殺的號角!


    煉虛空間外的雲空中香風閃過,有人踏虛而行,正是李天一口中‘機靈’的紀妃,這宮中的娘娘退去後便心生不祥之感,隱匿氣息。也果然不出她所料,天機三賊子出現後,一名名高手現身。


    此時紀妃姣好的麵容上滿是劫後餘生的驚惶。


    “煉虛、煉虛、煉虛,怎還是煉虛?好你個青雲李氏,好你個李長安,比之鴻樓藏得還要深!”


    遠處神魂感知,她自然知道皇朝新貴‘青雲李氏’的諸多情報,隻是親眼所見和所聞,簡直雲泥之別!


    那九尾妖狐,必定是李大龍妻子,農婦出身,拜入了妖族狐聖門下歸來已至化神。可如今目視,此婦人已至煉虛之境,也不知從何習來的絕頂媚術,目視者無不神迷。


    李家二世耀清、耀鐵,紀妃再熟悉不過。李耀鐵昔年嬰神榜第一人,竟也成了煉虛之境,用的是天光洞傳承下來的天火神樹,傳聞中的‘左道器身’在煉虛之境更顯強悍。李耀清這宮廷禦醫,不僅是醫術非凡,到了煉虛之境後,也不知哪門子的術法,威力之驚人聞所未聞,天地草木之靈也。


    倒是李雲臨成了煉虛之境,紀妃毫不意外。這數百年來,天下俊傑之最者無疑便是李家雲臨,當年未到五百歲便成了離天宗太上長老,天底下獨一份。憑他一人便可鎮壓整個青雲府尋常仙族、宗門大勢力。


    尤其此人道心堅固,又習其父重殺伐,得明道子傳承,帝都之內多有好事者便論過,千年之內李雲臨必破煉虛。隻是沒想到他突破得這麽快。


    還有那青雲第二府主薑承歡,竟也到了煉虛!


    “可恨那李長安,明明青雲李氏如此非凡,卻在帝都見了誰都是低人三分。”


    紀妃暗罵一聲,按耐住心中驚懼,“我身份暴露,也罷,那妃子又何必去當?隻盼能得鴻樓賞識,去見正主。”


    雍容華貴的妃子剛走。


    卻不見地麵叢林中,不起眼的一株樹木逐漸褪去了繁茂綠色,漸漸染紅。樹幹上浮現一張人臉,枝條上躺著一個年輕人,一旁有個持弓女子靠在樹幹旁。


    “放虎歸山了。”


    李長生眉頭緊皺,望著雲空中紀妃離去之處留存著勘察追兵的法陣,笑道:“不愧是煉虛之境,謹慎得很,要不是老樹爺爺屏蔽天機,我們那就暴露了。”


    “哥。”


    李長媱擦拭著手中粉色長弓,一身白色勁裝,紮著單馬尾,天理堂到底是鍛煉人的地方,李長媱即便神情如常鳳目中也有著幾分冷色,“咱們就算沒暴露,也不是那女人的對手,你連接近她身邊三米的機會都沒有。”


    “誰要跟她去拚命?且看她能逃到哪兒去。”


    李長生淡淡一笑,“我們要做的不過是掩蓋痕跡,事後定然有人知道是我青雲李氏動的手,可到底是怎麽動的,有多少人動了手,我們所得幾何,卻是萬萬不能讓人知曉。”


    ......


    這上百年來,徐翠花都在地府和李大龍一同征伐,地府裏最常見的事兒就是惡鬼爭奪地盤,彼此廝殺,那也是鬼類在那貧瘠之地最尋常的消遣。


    如今迴到了人間,徐翠花更是果決,隻看了眼彼此間的實力等差,便已殺將而出。


    隻片刻,李氏之人衝散了煉虛空間內的困陣。這些鴻樓修士更是烏合之眾,彼此本來就從五湖四海相聚,說不準誰也不認識誰。合作攔截重傷的幻鬼還好說,如今發現自個兒才是砧板上的魚肉,再加上紀妃毫不猶豫逃離,他們已是慌了神,大難臨頭各自飛。


    “師父。”


    李天一神韻符釋出,讓前輩們助族人為戰,一個閃身便到了癱軟在地的幻鬼身旁,詭術山多年,昔日四大巨頭神秘強悍的模樣仿佛就在昨天。可如今饕餮性命垂危,便是師尊也身受重傷,如此淒慘模樣,令李天一唏噓不已。


    那幻鬼怒視李天一,目光警惕,一言不發,令得李天一不禁苦笑。


    此時的幻鬼,顯然不是能講道理的。


    他微微昂首,望著正追殺鴻樓之人的長輩們,最終一聲長歎,幹脆也沒再近一步,手中納戒一閃,一個錦盒出現在手上,丟給了警惕的師尊,“師父,這是我姑奶奶煉製的五品‘生機續命丹’,能拉饕餮前輩一把。”


    幻鬼仍舊無言,接過錦盒,眼中警惕仍舊未減半分。


    李天一搖搖頭,“師父,你往北邊逃,最好別以煉虛法力逃亡,現在鎮仙司的人已是布下了天羅地網,你避不過他們的眼睛。大隱隱於市,這也是最有用的掩人耳目之舉。”


    言畢,李天一也不再多言,最後看了眼幻鬼,浮空助兩個弟弟殺敵去。


    李天齊和李天明正與坐在蓮台上,李天齊用法陣,李天明用的則是法寶。隨著李天一上來,兄弟二人隻是瞥了眼毫不猶豫背著饕餮離去的幻鬼,隨後對視一眼,齊齊皺了皺眉,卻也沒說什麽。


    忽而。


    在戰場中隻能掠陣的李雲兵閃身到了李天一麵前。


    瞧見二伯眼神中帶著些許責備的神情,李天一神情愧疚,“二伯,我...我把師尊放了。”


    “你是怕我們這些當長輩的,殺了你那便宜師尊。”


    李雲兵冷哼一聲。


    李天一低著頭,自家人知自家事。家族這些年發展到了如今這般境地,經曆過許許多多的事情,也吸取了許許多多的教訓,分毫意外也出不得。雖說他和兩個弟弟常年在外胡作非為,卻也小心謹慎,半分不敢落人把柄,生怕為家族帶來危機。


    這一次家族勢力強者盡出,此來一切都是秘密行動,所謂木秀於林風必摧之,若是過分暴露,隻怕會讓有心人對他們李氏防備和敵視。師尊知道得太多,族人們又對她不知根不知底。


    別說是長輩們,設身處地想一下,若是他,也會對這般詭術山出身的陌生人下殺手。兩個煉虛極境的修士屍體,對於如今的家族而言,是絕佳的材料。


    至於抓住幻鬼,或是勸幻鬼留下的話,李天一是從未考慮。


    詭術山一戰,‘真神’也還活著!


    他們縫了幾萬年的屍,李天一清楚地知道,即便他們想要去青雲府,在沒有絕對的壓製力之前,無外乎給家族添麻煩罷了。


    “哼,放了也就放了,看你那心事重重的模樣。”李雲兵深吸了口氣,一腳踹在了李天一屁股上,令得李天一怔了怔。旋即怒道:“去拿起你的符,幻鬼歸幻鬼,可別對這些鴻樓的人心慈手軟!”


    “是,二伯!”


    李天一眼中恢複神采,格外振奮。


    瞧見侄兒咧嘴笑著殺敵去,李雲兵已是閃身消失在原地,於虛空隨大哥追擊鴻樓一名煉虛修士。


    此時李雲臨已是天離殿加身,渾身如星空般深邃,手持長戟。李雲兵才剛一接近,便已心驚不已,他是偽煉虛,如今也還在探索如何用己身規則突破真煉虛的時候,可大哥身上的氣息極具壓迫感,和當初亁王府一戰麵對的明道子一般無二。


    李雲臨哪兒有尋常仙風道骨的模樣?他手執長戟前行,放緩了腳步,朝往幻鬼離去的方向望去,“要我去追她嗎?幻鬼受了重傷,我有天離殿在,加上老貓相助,要她性命不難。”


    “不用。”


    李雲兵思索了一陣,搖搖頭,“天一除了他那些前輩,和我們這些族人,還是第一次與外人接觸這麽多年。這小子平日裏散漫,可看人其實還是看得準的。雖然幻鬼罪孽深重,可天一既然放了她,至少在天一看來她還是值得饒了一命的,如此就足夠了。”


    “嗯。”


    李雲臨沒有多言,他平日裏就隻顧著修行,不像雲兵一樣什麽都看得明白,雲兵說不殺,那便不殺就是。


    ......


    山林中。


    幻鬼果然按照李天一的話,隱匿身形,於地行走。她背著饕餮的模樣,倒是顯得好生淒涼。


    柔荑緊握李天一送上的‘生機續命丹’,幻鬼麵容苦澀。


    她沒想到,最終就連她的徒兒,也是外人的細作。


    猶豫一下,幻鬼還是咬著牙,將丹藥塞入了饕餮的口中,瞧見饕餮幾近崩潰的神魂和法力有些許緩和,她的臉色才好看一些,“北邊,往北邊逃,如此...也好。”


    幻鬼一步一個腳印,她托在饕餮臀後的雙手緊握,血管暴起。


    夕陽西下,隻有無限落寞。


    她不知道該相信誰,隻能往北走,走去那未知之地。


    半日後。


    一座小鎮引入眼簾,幻鬼不顧凡人異樣的目光,“大隱隱於市,便在這裏暫且落腳吧。”


    入眼,一家客棧,這小鎮的客棧哪兒有幾個客人?隻見一紅衣老頭正百無聊賴坐在櫃台後,雙腿擺在櫃台上,也不看人。偌大個客棧,也隻有一小廝,生的一副好皮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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