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迪爾動用起全部的意誌力,把手伸進包裏。他掏出銀刺,金屬的寒熱讓他的手臂麻木。如果他能在瑟莊妮開價之前說出口……如果他能用自己的嘴說出人話……他還有時間……

    現在還不晚。

    瑟莊妮曾經的導師還沒來得及強迫自己走上前,她便開口答道:“我請求你們的力量。”但他隨後邁開僵直的雙腿,蹣跚地走到她和熊靈之間。

    烏迪爾將銀刺紮進手心——即使穿掌而過也沒有給他帶來任何感覺。沒有疼痛,甚至都沒有金屬的能量。他張開嘴,但發現說不出任何話,而是被沃利貝爾的意識所動搖,令他雙膝跪地。

    “你將獻上誰作犧牲?”烏迪爾和獵牲領主用熊靈的聲音說。

    烏迪爾閉上雙眼,想象艾歐尼亞的丘陵,紅葉落在他身邊。他學習冥想、學習控製自己力量的那段記憶顯得如此空洞。那片遙遠的土地永遠不會成為他的家,也永遠無緣再見。然後,烏迪爾迴想起他迴到弗雷爾卓德,見到年輕的瑟莊妮,以及在隨後的歲月裏,見證她在自己的教導下成長為一位戰母。

    從他身體外部,烏迪爾聽到自己拚力喊出的話語。“她並非在對你起誓,熊靈。”他咽下一口唾沫,將自己推向那個怪獸般的生物。“我們隻獻上戰爭和戰死的人。”

    沃利貝爾憤怒地咆哮。它的音浪將烏迪爾推到瑟莊妮跟前,巨獸的咒語中斷了。

    瑟莊妮曾獨自一人狩獵過冰巨蟲。她曾十幾次把自己的頭發打成死結再衝上戰場,那些誓言,承諾了勝利或者她自己的死亡。她曾衝進漆黑之地閉著眼迎戰巨魔。但就在沃利貝爾的咒語中斷的一刻,當她抬頭看到頭頂籠罩著的可怕存在,她才知道它真正的恐怖。它毛發直立,閃電在它血肉中肆虐。它的傷疤在發光。霹靂從它口中傾瀉而出,似乎下一瞬就要爆炸。瑟莊妮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劇烈恐懼,她剛剛差一點就把她和她的人民全都獻給熊人。

    這才是沃利貝爾的真正力量。

    她敬畏地看著自己曾經的導師。不知如何,他找到了足夠強大的力量,足以匹敵如此的恐怖。

    “你畏懼我們的戰爭嗎,巨熊之靈!?”烏迪爾朝著怪獸大吼

    那個巨大的生物再次咆哮,變得越來越不像熊的樣子——血肉似乎開始飄散:肌肉、毛發、筋骨都開始分離,隻有其中無盡的閃電將其連接。沃利貝爾擺出進攻姿態。但不等它發起進攻,瑟莊妮直接向他騎行,擋在烏迪爾麵前。

    “風暴與狂野之熊!你是否與我們並肩作戰?”烏迪爾大喊道,“還是說你畏懼我們的戰爭?”

    等了許久,怪獸給出了迴答。

    “我們無所畏懼。”

    烏迪爾走過城市大門的廢墟。這座河畔的城市已經所剩無幾,不可能還有溫暖的爐火驅走夜晚的寒冷。他身邊的建築全都隻剩下焦黑的骨架。隻有碳化的木材和石頭砌的煙囪立在尖尖的碎石堆頂端。

    烏迪爾走向城中心,他的腳步在煙灰覆蓋的街道上留下灰白的腳印。黑煙組成的帷幕在他周圍飄蕩,遮住了街道和被夷平的石頭房子。一片黑煙暫時散去,顯露出十幾個凜冬之爪的戰士。他們圍著一座著火的哨塔組成陣列,包圍了少數幾個幸存者,將他們趕向火海。剩餘的城鎮守衛絕望無助地想要逃脫,但等待他們的隻有斧頭和死亡。

    在他們附近,一個熊人正在肢解一個商店老板的屍首。它迴過野獸模樣的臉,看向烏迪爾。鮮血沾滿了它的毛發,它隨手將一對戰斧砍在那具早已死去的屍體上。緊接著,那個熊人發出一聲咆哮,附近的戰士們立刻逼近了剩餘的城鎮守衛,無情地將他們推進火海。

    這是烏迪爾看到的第一批幸存者。熊人首先衝破了城鎮的防線。瑟莊妮的部隊緊隨其後,但他們和失者一樣兇殘。直到現在烏迪爾依然能感受到那斬筋截骨、不容置疑的熊靈正在悄悄爬進身邊每一個生靈的腦海。熊人的力量正在增長。

    烏迪爾爬上碎石的階梯,來到一片廣場的廢墟。在周圍高大石頭房子的環繞下,他看到那個巨獸正在等他。熊靈的化身獨自站在城市的中央,它把屍體釘在尖刺頂端,組成某種未知的圖樣。怪獸周圍四散的屍體上長出了黑色的枝杈和根須,就像地裏鑽出的蠕蟲。沃利貝爾臉上的血肉和毛皮已經痊愈,它的肌肉似乎變得比以往更加粗壯厚重。

    沃利貝爾的眼睛看向迎麵走來的烏迪爾。在它的臉上,十多隻新的眼睛冒了出來,每一隻都和蜘蛛的眼睛一樣黑暗冰冷。或許它在這名凜冬之爪的薩滿身上嗅到了外來的魔法,而現在已經認定他通過了考驗。不知為何,烏迪爾知道,這一次它是在對他單獨講話。

    “我將重獲新生。你無法阻止我,人類的孩子。”怪獸說。

    烏迪爾脫下鬥篷,經過傍晚冥想的準備,他逐一行走於他的不同形態:不死的雄鷹、機敏的山貓、剛毅的野豬,還有十多個其他獸靈。當他變換成熊靈的外形時停了下來。他完美地控製自己的身體,與頭頂那隻巨大怪獸的形體變得一模一樣。最終,烏迪爾變成了它的宿敵——烈焰、爐火和鐵砧之靈,巨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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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烏迪爾並不懼怕他與這隻生物之間不可避免的戰鬥。他不懼怕任何事。他的頭腦無比清晰。他心中確信……這些都是噩兆。沃利貝爾可能隨時都準備好吞噬他和瑟莊妮。但他的決心並沒有動搖。他已經發過誓要保護瑟莊妮,正如一位父親的本分。不計代價。

    “你不可能奪走她。”烏迪爾狠狠地說。

    那隻怪獸隻用靜默迴答,它又迴過身繼續手上血腥的工作。

    在弗雷爾卓德的苛酷土地之上,有一群人天生就與精法存在幽深的連接。這些戰鬥薩滿被稱為“獸靈行者”,他們在各個部族中效力,用自己的能力換取一個可以生活和訓練的群落。

    誕生於血紅之月下的烏迪爾,在很小的年紀就展示出對無形之物的感知。他能感受到附近生物的原始情感,在說出第一個字之前就早已能理解冰原狼的哀嚎。他注定將會成為一位偉大的獸靈行者,於是被凜冬之爪接納,開始練習掌握自己與生俱來的天賦。

    雖然導師們認為他能輕易練就自己的能力,但這個孩子很快就發現自己的天賦限製了自己的成長。有太多其他生靈的混亂思緒填滿了他的腦海,讓他近乎失去理智。烏迪爾每日每夜都在不顧一切地祈求片刻的獨處時間……而他的願望卻以最可怕的方式實現了。

    在一個沉鬱的夜晚,他的部族遭到了冰霜守衛的伏擊。

    他們大開殺戒、毫不留情,神秘冰霜女巫的約誓追隨者們屠殺了一個個家庭,還專門清除那些表現出精法跡象的人。如果不是他的導師們付出英勇的犧牲,烏迪爾可能已經死在那個可怕的夜晚了。

    心中充滿悲傷,耳畔被族人們的慘叫聲折磨著,烏迪爾失去了控製。他釋放了自己的狂怒,製造了巨大的精神能量爆炸,甚至撼動了附近的群山之巔。

    積雪坍塌。不到幾秒鍾,一場雪崩就席卷戰場,迫使冰霜守衛部族逃跑。

    當這名年輕的獸靈行者從雪中爬出來,他幾乎沒有找到幸存者。出於對他破壞力的畏懼,凜冬之爪拋棄了他——隻有一個人除外。一位胸懷惻隱之心的冰裔看穿了烏迪爾內心中的動亂。她看到了一個強大的人、同時也是和別人一樣不完美的人,於是二人度過了一段彌足珍貴的共處時光,在弗雷爾卓德的苛刻條件下努力生活。

    然而,除了這段親密關係以外,烏迪爾逐漸習慣了孤獨。大多數人隻要看到他就躲得遠遠的,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一個跋涉自境外遙遠土地的堅毅僧人。

    這個人想要尋找的,是那些能夠接入原始獸靈之人的智慧。對一切外來陌生人都疑心重重的烏迪爾一次又一次地襲向那個僧人,但每一下攻擊都被他避開了。當他們全都精疲力竭後,那名僧人報上了自己的姓名——李青。在他身上,烏迪爾看到了一個能夠真正分享自己內心掙紮的人。這二人很快就結下了友誼,隨後李青邀請烏迪爾一起去東方的艾歐尼亞,在那裏,世世代代的人們都在鑽研如何讓精神領域的靈體和平相處。

    在旅途中,他們聽說諾克薩斯帝國入侵了艾歐尼亞,烏迪爾提出要與自己的朋友並肩作戰,守衛希拉娜修道院。這位獸靈行者證明了自己技藝的無上價值,他汲取偉大靈獸的力量,將它們不羈的活力注入自己的肉身和雙拳中。經過一場激烈熾熱的戰鬥,他與負傷的僧人們並肩而立。他們得勝了。

    艾歐尼亞人對精神領域的理解鼓舞了烏迪爾,他決定留在這裏接受希拉娜修道院長老們的訓練。他讚同這裏的人們對和諧的珍視,隨著季節的交替,他感到自己的身心都因他們的慈悲胸懷而變得冷靜平和。

    雖然如此,烏迪爾還是無法否認故鄉對他的召喚。

    弗雷爾卓德獸靈焦急的哭喊隨著西風傳來,他在其中感受到巨大的危險正在天邊彼端蠢動。他對艾歐尼亞和李青道別,踏上返迴凜冬之爪的旅程,隻是不知自己會受到何種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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