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罷了,隻張華卻不是個好的,成日在外嫖賭,不理生業、家私花盡,被他爹攆出家門,天天在賭場存身。


    跟這樣的人做親,尋常人家都得掂量掂量,更何況母親二嫁後水漲船高的尤二姐?


    於是尤二姐一萬個不願,再看看繼父的女兒,她的大姐尤氏在寧國府作續弦太太,心裏更是不平衡了。


    尤老娘心疼女兒,便與繼女說及這事。尤氏對二姐沒什麽看法,尋思不是大事,便讓賈蓉出麵,拿了百兩銀子與張家,妥妥貼貼退了親事。


    尤二姐既退了親事,臉上笑容都多了幾分。正好賈芹作了寧府大管家,常在寧府與尤二姐遇見,兩人這就看對眼了。


    賈芹旁支出身,長得也周正,家業比張家強上許多。二姐看他順眼,賈芹也看中二姐美貌溫柔,又是寧府太太的繼妹,更能拉近自己與東府的關係,便求母親往尤氏跟前提親。


    尤家是小戶人家,尤二姐還是尤老娘跟前夫生的,想尋更好的親事也不容易,略略一想,尤老娘沒有不願的。


    見繼母和繼妹都有意,尤氏卻有些猶豫。尤二姐與賈芸之間岔著輩分呢,這可怎麽行?


    尤老娘卻道:“又不是親姨侄,唐明皇還與兒媳婦一道呢!你二妹和賈芹那家子都願意,其他細枝末節,實不必看重。”


    尤氏這才不說話了,由著尤老娘張羅,便有了賈芹與尤二姐成婚之事。


    這裏頭最難受的卻是賈珍。這位心有餘而力不足,成日裏看得到吃不著。如今這麽個美人要嫁賈芹,他心中那個酸喲,真是直衝雲霄。


    賈璉也無意間遇見尤二姐一次,難得有些悸動。想到家裏的母老虎,這又是隔房侄兒的老婆,覺得這麽想不地道,方打消了內心的綺念。


    二姐既嫁了人,如今尤三姐也到了年歲,尤老娘又操心起小女兒的婚事。


    這日看母親發愁,尤二姐笑道:“要我說,娘倒不必急,這人選盡有了。”


    尤老娘奇道:“你們姐妹居於深閨,除了來你姐姐這兒,哪裏見過外男?這人選從何而來,總不會是賈家子弟吧?”


    二姐扶著母親坐下,笑道:“娘估計是忘了。五年前你帶我們姐妹到人家裏拜壽,他家請了一起串客,裏頭有個作小生的,叫作柳湘蓮,三妹便看上了,嚷著非得是他才嫁。”


    尤老娘有些發愁:“這…咱們雖是小戶人家,可這姓柳的是戲子,哪裏配得上你妹妹?要我說,她這是胡鬧!”


    尤氏也在一旁附和,尤三姐在裏間聽母親與姐姐說話,三步並作兩步出來,急道:“我隻看重他這人,戲子不戲子的,並不在我心裏。反正除了他,我誰也不嫁!”


    尤老娘氣得頭暈目眩,尤三姐又是個執拗脾氣,強了幾天,實在沒有辦法,尤老娘方請了秦可卿過來,托她跟賈蓉打聽打聽柳湘蓮。


    這日夫妻敘話,秦可卿轉述此事,賈蓉笑道:“這卻是她們誤會了。柳二郎是理國公府旁支,乃世家子弟。


    隻他愛去戲班子串戲,長得又美,這才常被誤認作優伶一類。”


    秦可卿聽得認真,賈蓉繼續道:“柳二郎讀書不成,父母早喪,性子爽快,不拘小節,好耍槍舞劍,擅吹笛彈箏,實乃第一等風流人物。要我說,配三姨娘倒也合適。”


    既得了底細,蓉大奶奶便與尤老娘母女說了。見賈蓉對柳湘蓮知之甚深,這人也不是伶人,尤老娘鬆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隻要不是戲子,三姐兒喜歡就行,家裏窮些也無妨。”


    反正身份上柳湘蓮是理國公府旁支,與賈芹差不離,麵子上很過得去。


    尤老娘既願意這門親事,便央賈蓉去說媒,賈蓉自是願意的。無他,這尤老娘母女三個,在東府裏一住就是兩三年,他爹賈珍雖是廢人,看兩個年輕姑娘眼神都不對了。


    如今二姨娘嫁人了,不過偶爾過來尋尤老娘。隻要早些把三姨娘發嫁出去,想來也能斷了他爹的旖旎念頭。


    於是賈蓉對此事極熱心,自從往宮裏遞了謝恩折子,便到柳湘蓮常去的梨園戲院尋人。


    這日碰到本尊,拉著人就往外頭下館子,便說起這門親事。


    柳湘蓮正色道:“我本有願,必要一個絕色的女子為妻。如今你親來說媒,顧不得許多了,我無不從命。”


    賈蓉笑道:“等你見了,便知我這三姨娘的品貌,真是古今有一無二。”


    柳湘蓮聽了大喜,當即應承探過姑母後,一月內迴京議親。賈蓉點點頭:“此事一言為定。既是給你做親,到時不如先相看一迴,彼此心裏也有個底。”


    柳湘蓮一聽也是,很是爽快地應了。


    賈蓉這廂有了進展,迴去便與尤老娘幾個說了,尤氏母女自是同意。尤三姐喜上眉梢,自顧自迴屋挑選衣裳首飾,尤老娘擇了日期,又托賈蓉邀柳湘蓮到時往興善寺碰麵。


    柳二郎自無二話,第二日便出京拜訪姑媽去了,尤老娘和尤三姐按捺性子,這一月之期等的簡直望穿秋水。


    而賈蓉謝恩的奏折,也終於到了永嘉帝跟前,不得不說,的確搔中了皇帝的癢處——


    這個賈蓉比起賈珍的確懂事,人也頗知進退!


    看賈蓉誠心誠意退還敕造牌匾,永嘉帝心情甚好,大筆一揮準了此事,又粉兒大方的沒有收迴宅子,依舊讓東府一幹人住著,隻要求把府邸規製改一改便是。


    接了這道旨意,賈珍氣的厥了過去,賈蓉卻鬆了口氣,更覺得堂叔料事如神——若非如此,陛下何以這般爽快?可見先前定是有所不滿,不過沒有發作罷了。


    想到此處,饒是賈蓉平日心大,也頗覺後怕,隻覺冷汗涔涔,濕了脊背。


    他坐也坐不住了,趕緊讓人把“敕造寧國府”的牌匾撤下,換上將軍府牌匾,又把賈芹叫來,讓速速去尋匠人改造府邸,這才擦了把汗,往西府尋賈珠去了。


    東府接旨的事,榮國府自是聽說了,隻不知到底何事。正好賈蓉來尋長孫,賈母便叫他過來說話。


    等進了屋裏,看賈珠也在,賈蓉笑了笑,先給一屋子長輩請安,便說了旨意。


    賈母沉默許久,歎道:“這樣也好。麵子上的東西,到底比不得裏子。”


    看向賈珠,賈母又道:“日後我走了,你也跟蓉哥兒一樣,把榮國府的牌匾換了吧。”


    見老人家語出不祥,邢夫人、王夫人、賈珠等都出言勸解,賈母笑了笑:“總有這麽一遭,不過預先叮囑罷了,到時你們誰都不許攔。”


    說罷,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兩個兒媳,又對王夫人道:“等老二迴來了,你也說與他知曉。”


    王夫人連忙應了,賈母疲倦,打發人離開,賈珠方領著賈蓉往自己院裏去。


    二人坐定,賈珠問他:“你們府裏,日後就是你做主了。隻這爵位降等而襲,總有用完的一天。子孫後代走什麽路子,你得心裏有數。”


    沉默片刻,賈蓉低聲道:“這幾年經了這麽些事,侄兒也看明白了,想是陛下不願咱家子弟從軍的。既如此,那隻有科舉一條路了。”


    見賈蓉心裏跟明鏡似的,賈珠頗是滿意:“你能想明白此節,真是再好不過!知你不愛讀書,反正襲了爵了,我也不強求。


    族學是萬代基業,日後你為族長,定要把它經營好。隻要族學和祭田在,哪怕沒了爵位,依舊可以耕讀傳家,再續舊日榮光不過早晚的事。”


    賈蓉聽得認真,正色應了,心裏也有了些底氣。


    寧國府這事帶來的波瀾著實不小,不提賈珍竟氣的病了,四王八公裏好幾戶,都因此陷入被動——賈蓉這小子怎麽迴事,冷不丁來這麽一招,叫他們這些早就降等襲爵的怎麽辦?


    心裏直罵死小子不地道,做之前不通個氣,各家心裏也在計算得失。


    聚在一起議了一迴,還是舍不得名號,一個個都悶不吭聲了。


    賈珠早盯著他們,見這些人舍不得縹緲浮名,不由一歎——算了,還是各掃門前雪吧!


    東府這邊既成了將軍府,院子也按要求改造了一迴。秦可卿趁機將家裏的下人裁撤了些,如今加上護衛和退下來榮養的老兵,不過二百人左右,府裏的經濟壓力大大減輕。


    而柳湘蓮這邊訪了姑母,也按期迴京與尤三姐相看。尤老娘跟著一道,賈蓉親自作陪,令三姐與柳二郎見了一麵。


    尤三姐的確絕色,柳湘蓮竟一見傾心。尤三姐本就喜歡他,如今近距離接觸,真是喜歡上得加個更字。


    尤家這邊本就願意,柳湘蓮相看過後,問了賈蓉尤三姐的情況,也當即應下這門親事。


    此時的東府沒有賈珍父子與二尤的那些破事,尤三姐是清白人家的閨女,又與賈家有親,柳湘蓮深覺樣樣般配,迴家後便讓人準備聘禮,又請主支幫忙提親。


    知這女方與賈蓉一係關係挺近,理國公府的當家人,現襲一等子的柳芳還問了一句,又讓妻子幫忙張羅,令親弟弟作了媒人,往賈府寫立婚書。


    對此,柳湘蓮極是感激。聘禮主支幫忙出了些,他家中寒貧,沒什麽值錢的物什,想來想去,還是把一對鴛鴦劍放了進去,送去賈蓉府上。


    尤三姐見了這劍,登時愛不釋手,獨把此物放進臥房,日日摩裟擦拭。


    直到成親那天,她也與旁個新娘不同,竟手捧寶劍上了花轎。


    二人婚後自是蜜裏調油,尤三姐性子雖烈,竟對柳湘蓮百依百順,尤老娘都不敢信。


    因有了家室,柳湘蓮方覺自己成日裏無所事事,坐吃山空,加上他本就家底薄,也不好花用媳婦的,便想尋個生計。


    隻他讀書不成,也就武藝好些,唱戲也來得。可這唱戲不是長久之計,又是下九流的營生,他也不願靠這個賺錢。


    苦思冥想了幾日,忽而憶起數年前馮紫英勸他從軍之事,方定了打算,竟是要往榆林衛投奔馮老兄,謀個軍功去了。


    柳二郎一向說做就做,便要收拾行囊啟程。尤三姐見了自是要問,待曉得緣由,二人新婚燕爾,尤三姐哪舍得離了他?嚷著必要帶她一道去才行。


    柳湘蓮尋思,他這一走不知何時迴來,媳婦獨自在家,家裏就幾個灑掃下人,實在不放心,想了想便爽快應了。


    於是夫妻兩個辭了親友,也未與馮紫英送信,便輕車簡從往榆林衛而去。


    這一路風塵仆仆,等馮紫英見到兩人,已是過了一個多月,登時嚇了一跳。


    待曉得柳二郎拖家帶口過來參軍,馮紫英喜之不迭,連忙帶人先安頓在自家,又令元春置辦酒宴,為柳湘蓮夫妻接風洗塵。


    難得京裏來人,元春也很高興,自是辦的妥妥當當。她前幾年來了衛所與丈夫團聚,兒子則在賈家族學與侄兒賈蘭一道讀書,自到了榆林衛,去年又生了一女。


    馮紫英喜的無可無不可,還專門寫信與大舅兄炫耀了一迴,言說女兒如何玉雪可愛,羨慕的賈珠眼珠子都紅了,直嚷著必得生個閨女出來。


    好在眼下晴雯有身,劉太醫摸了脈,說似個女胎,喜得賈珠走路帶風,這就是後話了。


    柳湘蓮在榆林衛入伍,因他長得俊俏,軍中多有人帶著偏見,甚至有說他與馮紫英分桃斷袖搞龍陽的。


    柳湘蓮哪受得了這種話,直接單挑了幾十人,用實力把流言蜚語壓了下來。


    因他出眾,馮紫英也舉賢不避親,令其擔任小旗。恰好遇著一樁小戰事,柳二郎殺了幾人,度其軍功,又被升為總旗,很快就在軍中嶄露頭角。


    戰後慶功,馮紫英歎道:“賈子睿把榷場搞的紅紅火火,聽說蒙古那邊,許多部落現在日子過得不錯,都不肯打秋風了,戰功便比以前難得。照這麽下去,我什麽時候才能迴京呢?”


    原來馮紫英這幾年大大小小打了不少仗,如今堪堪升到正千戶一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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