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賈珠看書寫文章,阿橘就悄悄臥在他的腳邊,靜靜陪伴著他。


    院子裏的丫鬟們也很喜歡阿橘,還給它做了衣裳和舒適的貓窩。不過阿橘還是喜歡臥在賈珠的腳邊睡覺,那貓窩竟是完全用不上。


    自從有了阿橘,元春聽說後,幾次三番讓他帶去內院玩耍。不過元春和賈母住在一起,賈母不大喜歡貓,賈珠又常在外院居住,不太方便。


    於是兄妹倆多是在榮禧堂碰頭。一來二去,倆人倒是更親近了幾分。


    時光如白駒過隙,一晃就到了四月二十一日。這天一大早,天還沒亮,賈珠就拜別了送考的家人,跟著這三百來號貢生一起進了宮,在保和殿外排隊,等著參加今天的殿試。


    望著這熟悉又陌生的保和殿,他一瞬間有些恍惚。曾幾何時,他也在這裏主持掄才大典。沒想到如今,竟是以這樣的方式重新迴到這個地方。


    不過很快,他就重新振奮起來:“隻要攢夠了功德,朕遲早會迴去的!”


    此次的會元蘇州才子吳文星,是個二十六七的青年人,看著很是有些個風度翩翩。此刻他正站在最前麵,後麵跟著幾位年過三旬甚至四旬的中年男子。


    站在第六位的就是賈珠了,乍一看倒讓人覺得,吳文星和他真是年輕的過分。


    等到黎明時分,禮部官員已經將幾百個貢生挨個點名完畢,眼下就等著考試了。


    隨著拖長聲音的一句“宣貢士進殿”,賈珠抬眼看了看恢宏壯麗的保和殿,深吸一口氣,抬腳跟上了前麵的人,身側的手卻默默握緊了拳頭:“勝利就在眼前了。朕,一定能行!”


    一行人進了殿,先是給遠處高台上屏風後的皇帝陛下讚拜、行禮。


    對於朝著龍椅上這位帝王行禮的事,賈珠雖然心裏有些複雜,但此時此刻,自己不是朱厚照,隻是賈珠,他看得清這一點。人啊,還是要識時務才好!


    等到由宮人引導,按照各自名次落座後,賈珠見自己麵前的矮幾上已經鋪好了白紙,備好了筆墨紙硯,便斂聲屏息,等待著發卷。


    不得不說在保和殿裏,自己第一次坐在下麵考試,這種感覺還挺新奇的。


    很快試題便發了下來,隻有一道策論題——浮費彌廣。賈珠見此,不免暗鬆一口氣。


    這個問題不僅他近來思考過,之前做皇帝時候,臣子們上過折子,他也認真想過。


    於是一邊研墨,一邊靜靜思索,怎麽寫才能眼前一亮。良久,他提筆蘸了蘸墨汁,一個個秀美的館閣體小楷躍然紙上。


    這殿試隻考一天。等賈珠酣暢淋漓答完卷子,又檢查了一遍,沒有犯尊者諱等錯誤,放下心來一看,已經是日暮時分,天就要黑了。


    隨著一聲“停筆”,所有的考生都停了下來,等著交卷。


    經過收卷、彌封等一番手續,三百多份試卷都被封存起來。交了試卷排隊出宮時,賈珠不禁環顧四周,見考生裏有滿麵春風的,也有那失魂落魄的。


    和這些人暗暗比較了一番,他不免失笑:自己果然也不能免俗,還是想知道今天發揮的大概是個什麽水平啊!


    不過保和殿肅穆,不是和其他貢生說話的地方,看大家也都沒有攀談的意思,他也就徑直迴家去了。


    到了家裏,眾人已是等著了,見他神采奕奕,都把那擔心的話咽了下去,讓洗漱好了先過來吃飯。


    這次不用政老爹叮囑,賈珠已是把文章默寫好了。等墨跡幹了,賈珠便將它交給老爹。


    賈政接了,打算明天早上先去國子監,找今科不是閱卷官的李親家,看看兒子的殿試文章。


    第二天李祭酒說了什麽賈珠不得而知,但隻看政老爹下衙迴來唇角帶笑,還做了一首水平不怎麽樣的小詩,他便知必是不差的,不免心下一鬆。


    話說閱卷日這天,這三百多人的考卷分別由八個閱卷官批閱。這八人都是獨自而坐,輪流傳閱,若是覺得一份卷子答的好,就在上麵畫上圓圈。


    若是試卷上有什麽墨漬啊,犯了避諱之類的,直接就掉進三甲之列。隻因為這殿試向來是不會絀落人的,所以最差也就是三甲最末罷了。


    於是這八人加班加點,挨個看完這三百多份試卷,最後選出了公認最優秀的十份考卷,由主考官禮部張尚書進呈給皇帝,由皇帝確定最終的名次。


    其實皇帝確定最終的名次之前,賈珠已經知道自己位列前十的事兒了。這都是因為按照慣例,皇帝會宣召前十名入宮覲見。


    卻說賈府一家子知曉了賈珠要入宮覲見的消息,均是喜不自勝。因著自從賈代善去世後,寧榮二府日漸式微,已經很久沒有接過聖旨了。


    如今乍一見這樣的旨意,怎麽能不激動?忙讓賈珠收拾利落跟著進宮去了,一家子便焦急地在賈母處等待消息。


    宮裏,啟泰帝朱楹這次沒有坐在保和殿屏風後麵,而是在養心殿召見了前十名。待他們行禮畢,看站在左手第一位的吳文星氣質溫潤,容貌俊秀,心裏已是有些滿意。


    又看之後的幾人長相平平,隻得勸慰自己這幾人亦是有真才實學之人。


    待看到右手第一位的賈珠秀頎挺拔,相貌清俊疏朗,一看就是少年人模樣,正似那清晨的第一縷微光,不由撫須點頭。


    不過奇怪的是,乍一見這少年,他竟有種罕見的親切感,似乎原是認識一般。


    啟泰帝把這種怪異感壓了下去,卻也沒問什麽。隻是勉勵幾句,就打發幾人下去了。


    因著不能直視皇帝陛下,所以賈珠隻是離開時,才偷偷看了一眼皇帝長什麽樣。


    隻見皇帝年約五旬,留著一把美髯,唇上是精心修剪過的兩撇胡子,國字臉上長眉鳳目,很是顯出一番威儀。


    這一看可不得了,賈珠大驚之下又是大喜,激動一番後又是隱隱的心虛,更不提他還頓生萬千委屈。


    此時,他心裏有個聲音在瘋狂大叫:“這到底是怎麽迴事?這皇上,怎麽跟父皇長得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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