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7月,臨海市政府發布了《臨海市土地使用權有償轉讓辦法》。


    同月月底,臨海市市政府在深港和臨海兩地同時向全球發放了《臨海市紅橋經濟技術開發區第26號地塊土地使用權有償出讓國際招標書》。


    臨海飛往深港的飛機上,林生扭頭看著舷窗外翻滾的雲層,怔怔出神,他麵前的小桌板上放著一份文件,臨海市紅橋開發區第26號地塊的詳細資料。


    在這塊地的國際招標書發布之前,他就拿到了這份資料,這讓他有了更多的時間做準備。


    深港迴歸在望,內地是一個體量巨大到很多人無法想象的市場,林氏集團未來想要長盛不衰,更上層樓,必須要擁抱內地。


    而將林氏集團的戰略發展方向調整到內地,並且深耕,他手中的資料決定著極其重要的第一步。


    深港國際機場,何帆緊緊看著三個孩子,肉眼可見的緊張。


    林生走在最前麵。


    他一路上同何帆說了多次不用緊張,安全沒有任何問題,可惜作用很有限,那個看起來剛剛大學畢業的姑娘,像是張開翅膀護崽的母雞,一臉生人勿近。


    “少爺。”


    “小姐沒來?”林生問,他以為妹妹會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秦瑤。


    “小姐在家。”


    “走吧,洪叔。”


    何帆打量著和林生對話的那個男人,頭發花白,應該將近古稀之年,雙眼沉靜如深潭,讓人能從其中看到磅礴的生命力。


    她很快想到這個男人在林家扮演的角色,管家。


    洪叔衝林生點了點頭,走向何帆,恭敬說,“何小姐,行李都給我吧,您帶孩子們上車。”


    何帆很自然地把行李交給洪叔,輕輕說了聲謝謝。


    這個容顏已經老去卻又渾身充滿力量的老人,讓她感到十分安心。


    “瑤瑤,你緊張嗎?”秀秀湊在秦瑤耳邊小聲問,此時她們已經坐上了一輛中巴車,車內的奢華肉眼可見,甚至還貼心地準備了飲料和零食。


    “還好。”秦瑤說。


    她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緊張,記憶中母親的模樣已經模糊,她心裏也早就當母親不在人世,死在了世界某個無人知曉的角落。


    聽到三嬸說媽媽還活著在深港的消息,她大腦一開始是一片空白的。


    後來才開始興奮,又伴隨著感傷。


    她現如今的生活很好很幸福,三叔三嬸待她勝過親生,她也早就將三叔三嬸當成了爸媽。


    媽媽林茵還活著,在深港,是林氏集團的千金,家裏很有錢。


    可既然這樣,媽媽她為什麽不早點來看她,接她呢?


    這也是為什麽她心裏全當媽媽不在人世了,因為如果媽媽在的話,怎麽會舍得丟下她呢?


    這種矛盾如同一層層薄霧,在十四歲少女的心上不斷凝結成珠,讓她的心,愈發沉重起來。


    “瑤瑤,有媽媽就很好。”鄭玲玲想了想說,“你媽媽她,肯定有自己的難處。”


    秦瑤輕輕笑了笑,不置可否。


    何帆聽到了三個孩子的對話,心中五味雜陳,默默抓住了秦瑤的手。


    “何姨,我沒事的。”秦瑤抬頭看向何帆說。


    “嗯,沒事就好。”何帆笑了笑。


    隨著車在一個路口向右拐去,坐在副駕駛的林生扭頭看向正在開車的洪叔。


    “少爺,小姐安排的。”洪叔感知到林生的目光,淡淡說。


    林生收迴目光,什麽話也沒說。


    過了大約十分鍾,車開始環山往上走,最後緩緩在一棟依山而建的別墅前停下。


    別墅有著很明顯的英倫風格,大門口立著兩根純白不對稱的大理石柱,多重人字形的木質坡屋頂上有一座圓形的古樸角樓,進深極長的入口處,是一座寬廣的門廊,一個約莫三十歲的女人站在那裏。


    女人穿著一條米色的長裙,長發隨著海風飄揚,讓人看不清她的臉,可女人表現出來的恬靜氣質,很難看不出她是一個絕美充滿魅力的女人。


    林生走到何帆身邊同她說了什麽,何帆點了點頭,牽起鄭玲玲和趙秀秀的手跟在林生身後走向大門。


    秦瑤駐足在原地,手足無措地看著不遠處似乎同她一樣手足無措的女人,她的母親林茵。


    母女倆就這麽駐足凝望著對方,風從海上來,帶著淡淡的鹹腥,一點一點吹花了母女的臉。


    兩個人都在無聲地哭。


    林茵看著眼前這個亭亭玉立的少女,仿佛看到了曾經年輕的自己,她無數次幻想過和女兒重逢的場景,可當這一天真的來了,她心裏隻剩下害怕,害怕女兒怪她。


    秦瑤抹了一把淚,緩緩走向林茵,距離隻剩兩步的時候,她終於看清了媽媽的臉,記憶裏模糊的媽媽的樣子,一瞬間清晰了。


    “媽。”秦瑤輕聲喊了一句。


    林茵含笑點了點頭,張開懷抱,伸手將女兒緊緊抱進懷裏。


    “瑤瑤家的房子好大。”秀秀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下,湊在鄭玲玲耳邊說。


    “這是別墅,咱們清河都還沒有這樣的房子。”鄭玲玲內心也在震撼,來之前聽說瑤瑤的媽媽家裏很有錢,可沒想到是這麽的有錢。


    震撼的還有何帆,她以為的有錢,和真正具象化的有錢,差距還是太大。


    她坐在沙發上,腳下踩著柔軟的地毯,打量著周圍古典和現代化結合的奢華裝修,心中愈發忐忑起來,想起秦飛交給她的任務,更忐忑了。


    “你好,何帆是吧。”沒過多久,林茵就牽著秦瑤走了進來,看向何帆溫柔笑著,“真是辛苦你了。”


    “沒有,應該的嫂子。”何帆起身怯生生說,她相對熟悉一點的林生不見蹤影,在第一次見麵的大嫂林茵麵前,她控製不住地局促起來。


    “真好!”林茵上前一步,握住何帆的手,跟著看向趙秀秀,“秀秀還記得我不,那時候我和你媽媽關係最好。”


    “記得,林阿姨還是那麽好看。”趙秀秀說。


    “玲玲之前沒見過我,不過你爸媽我也很熟悉的。”林茵又看向鄭玲玲,“你們倆就把這當自己家,在這好好玩一個暑假,千萬不要拘束,瑤瑤,你快帶她們去二樓,喜歡哪個房間自己選,缺什麽跟媽媽說。”


    “好。”秦瑤乖巧點了點頭,領著兩個好姐妹上樓。


    何帆手被林茵抓著,局促不安地在想大嫂方才那句‘真好’是啥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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