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二的消失,媽媽張淑蘭的死,以及爸爸秦先德突然的瘋癲,秦飛不是沒有懷疑過,當時是不是發生了什麽血腥的事情。


    可但秦先德哽咽著說出那句話,一顆原子彈在他的腦子裏炸開了。


    秦輝殺了徐老二。


    媽媽張淑蘭根本不是什麽急火攻心,壓根就是看到自己的兒子殺人,被活活嚇死的!


    爸爸秦先德的瘋癲,症結也是在此。


    他們沒有想過,老實巴交的老二秦輝會殺人,也正因為這樣,他們看到了那幅畫麵,才會心神崩潰。


    老爸方才說什麽?


    要他留二哥一條命?


    他怎麽留,他憑什麽留!二哥他,殺人了啊!


    秦先德緊緊抓著兒子秦飛的手,眼眶中老淚縱橫,滿是哀傷。


    “爸,當時你跟媽都看到什麽了?”秦飛平複心境問。


    “那個徐老二,渾身是血躺在地上,臉被打的沒有人形了,你二哥還在打...”秦先德說不下去了。


    “爸,不說了。”秦飛說,“你好好休息,不說了。”


    “老三,你二哥他,怎麽就變成殺人犯了呢?”秦先德問。


    “我不知道。”秦飛落寞說,他確實不知道,為什麽打小老實本分的二哥,會在那麽短的時間裏性情大變,真的就是因為那次要開磚廠,他沒有聽話的把一萬塊給了?


    “老三,你不要多想,這不能怪你,都是他自己作的。”秦先德眼中一陣恍惚,像是在迴憶什麽,“他打小就老實,誰都覺得他老實好說話,沈招娣壓著他,我也壓著他,後來沈迎娣也是壓著他,他,是被壓了太久了。”


    秦飛不置可否,沒有說話。


    “老三,你二哥他,會被槍斃嗎?”秦先德突然問。


    “爸,我不知道。”秦飛搖了搖頭,他不知道該怎麽跟老爸解釋,秦輝現在看似風光無事,但人在江湖混,遲早都是要還的。


    他都敢殺人了,還有什麽是不敢的。


    “你,你也救不了他?”


    “爸,我沒有那麽大的本事。”


    “嗯。”秦先德無力點了點頭,“去叫雯雯進來吧。”


    秦飛恍恍惚惚起身,心裏像是被人野蠻灌進去了一杯硫酸。


    在最後的彌留之際恢複清明,把什麽都想起來,曾經承受不住的衝擊再承受一遍,對一個老人來說,實在太殘忍了。


    “雯雯。”一進門,秦先德唿喚一聲,衝宋雯雯抬了抬手。


    “爸,你說。”宋雯雯坐到床邊。


    “孩子,苦了你了,我們家對不起你,你嫁給秦飛,一頓熱乎飯都沒讓你吃好過。”秦先德表情滿是自責,看了一眼秦飛,繼續說,“老三能娶你,是他的福分,也是我們老秦家的福分。”


    “雯雯,對不起了。”


    “爸,你別這麽說,沒什麽的。”宋雯雯噙著淚搖了搖頭。


    “我聽親家母說,你一直著急要孩子。”秦先德拍了拍宋雯雯的手,“沒孩子也沒啥,隻要你倆把日子過好,比什麽都強。”


    “秦飛,你不能因為這個,對不起雯雯,否則到了底下,我跟你媽說,你看你媽罵不罵你。”


    “爸,你想什麽呢,沒孩子就沒孩子,咱家又沒有皇位要繼承。”秦飛此刻再也忍不住,哽咽起來。


    不管爸爸好與不好,嚴厲還是慈愛,那都是父親,打小如山一般擋在他身前的父親。


    “好,那就好。”秦先德輕輕笑了笑,目光在小兩口之間來迴徘徊,“你倆好好的。”


    “你們去忙吧,我睡一會兒,放心,沒得事。”


    秦飛和宋雯雯對望一眼,倆人出了病房。


    “雯雯,你在這看著爸,我迴家一趟,把小文小武他們接過來,爸肯定是想看一眼孩子的。”


    秦飛交待媳婦宋雯雯幾句,和彪子開車趕迴了石林。


    在石林鎮找了一圈,並沒有找到秦輝,後廠街那一片已經荒廢,沒人知道這幫社會人現在的活動地點。


    石林鎮沒找到人,隨後倆人迴到了蓮花村,天已經徹底黑了下來。


    自打媽媽張淑蘭去世,秦飛已經很久沒有迴到這個家,一切都很熟悉,一切又都那麽陌生。


    院門上著鎖,又亮著燈,很奇怪。


    彪子敲了一會兒門,沒人應。


    “小飛!”徐前進從黑暗裏小跑著過來,“你迴來找你二哥?”


    “徐叔,家裏有人嗎?”秦飛點了點頭問。


    “有,沈迎娣在。”徐前進說,可他的表情告訴秦飛,事情沒那麽簡單。


    “徐叔,出什麽事了?”


    “小飛,你得跟你二哥好好談談,這麽幹不行的。”徐前進眉頭緊皺說,“自打你媽走以後,你二哥就把沈迎娣鎖屋裏了,一步也不讓她出門,吃喝啥的隔倆天安排個人來送一趟,那哪裏是送吃喝,是過來看看她死沒死啊!”


    秦飛微微皺眉,秦輝這到底是要幹什麽,再殺一個人?


    “小飛,這事不是村裏不管,我想管,管不了。”徐前進麵露難色,“這是個人家裏的事,我倒是想去跟上麵反應情況,你二哥他,哎,我惹不起。”


    “彪子,把鎖砸了,進去看看情況。”秦飛說。


    彪子動作很利索,找了一塊大石頭,沒兩下鎖就開了。


    “徐叔,你就先別進去了,別迴頭他找你麻煩。”秦飛看向徐前進說。


    “小飛,你好好找你二哥談談,他就是出氣,也該出夠了。”徐前進點了點頭,“我在這兒等著,有事你喊一聲。”


    和彪子倆人走進院子,堂屋和西屋漆黑一片,隻有東屋亮著燈。


    秦飛走向東屋,距離門口還有兩步的時候,立刻聞到了一股難聞的屎尿發酵過後的氣味。


    時節已經是深秋,夜裏冷得很,氣味還是如此的衝人。


    房門虛掩,透過縫隙可以看到一個人正窩在床上睡覺,身上蓋著被子。


    被子上滿是包漿的汙垢,都已經看不出原本的顏色,露出的腦袋上是亂糟糟如稻草的長發。


    秦飛想了想,還是向前一步,推開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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