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之前,來了兩個婦女說秦飛晚上不能跟何帆住一起,按照規矩,成親之前,新娘新郎是不能見麵的,要帶秦飛去別地。


    秦飛拒絕了這個提議,倆婦女沒敢多說什麽就走了。


    彪子不在,兩人獨處一室,氣氛變得微妙。


    天徹底黑下來以後,秦飛拉著何帆出了門,帶上了何軍的骨灰,一路跟做賊一樣鬼鬼祟祟。


    “咱們去哪兒?”濃濃夜色中,何帆被秦飛拉著手,有點慌。


    “去找陳校長。”秦飛說完眨了眨眼睛,“等會說不定有好戲看。”


    何帆茫然,聯想方才出門前秦飛做的一係列事情,還是搞不清他到底要幹什麽。


    整個何家坳,此刻最難過最氣憤的是何滿。


    明明是他的人,卻被一個外鄉人捷足先登了。


    原本他阿爸是何家坳的村長,一個外鄉人他隨意捏扁搓圓,就是衝冠一怒殺了也不是多麽大不了的事。


    這連綿大山裏,可不講什麽法,他一個外鄉人死也就死了!


    可現在,攻守易形,這個外鄉人成了全村的寶貝,都在幫著他準備婚禮。


    我的新娘,現在不是我的了,我還得親眼看著她入洞房。


    是男人都忍不了!


    滔天怒火,讓何滿逐漸失去了理智。


    陳兵正領著陳家坳的人在小學布置婚房,雖然倉促,但能講究的地方還是要講究,畢竟是成親這樣一輩子一次的大事。


    秦飛把陳兵喊到了沒人的操場上,跟他說了些什麽。


    “你確定?”陳兵皺著眉頭問。


    “不確定,但我猜八九不離十。”秦飛說,“所以我請陳校長帶幾個人,咱們一起過去守一下看看,要是真抓了現行,那何龍這個村長就不好幹了。”


    “陳校長,陳家坳和何家坳多年來的宿怨也是該了結了,這次我跟何帆成親是個徹底破冰的契機。”


    陳兵點了點頭。


    夜色漸深,何滿一人躡手躡腳到了何帆家院門口,他輕輕推了推門,門是栓著的。


    他把手裏的一壺煤油用繩子綁在自己身上,跟著手腳並用,翻牆入院。


    輕手輕腳,走到堂屋門口,門也是關著的。


    何滿沒有去想人到底在不在裏麵,他把帶來的煤油沿著堂屋大門到了一圈,跟著從兜裏掏出火柴。


    他緊張的手在抖,打廢了幾根,才終於打著火。


    “去死吧!”火光中,何滿咬牙切齒說完三個字,跟著把火柴一扔,撲地一下,大火衝天而起。


    做完這一切,何滿轉身就走,他到了牆邊,一個翻身,牆外有人接了他一把。


    “謝謝。”何滿下意識地道謝,完了才意識到不對勁,這個時候怎麽會有人!


    等他站穩了身子,才發現接他一把的,是本該在大火裏等死的外鄉人秦飛。


    “不客氣。”秦飛忍不住笑。


    一個接一個火把點亮了。


    出現在何滿麵前的,是一群人,陳家坳的村長陳兵,以及兩位他阿爸見麵都要低頭問好的何姓大爺二爺。


    “何滿,你阿爸叫你來的?”何大爺冷聲質問。


    “你在幹什麽,殺人放火,你知不知道!”何二爺氣抖冷。


    何滿此刻已經快尿了,怎麽會,怎麽會這樣呢!


    這邊氣氛正緊張,裏麵的大火已經徹底燒起來了,火光衝天,猛烈的熱浪直撲眾人麵門。


    “把何滿帶到祠堂,去通知何龍!”何大爺臨危不亂,大聲發號施令,“快去叫人,救火!”


    人群開始動起來,場麵逐漸混亂。


    “天殺的啊,我的房子啊,哎呀我的娘啊,這是我兒子要結婚的房子啊......”何剛夫婦不知何時過來了,見那衝天的火光,哭爹喊娘。


    這下場麵更加混亂了。


    直到了下半夜,大火才被撲滅。


    何姓祠堂內,燭火通明。


    陳兵赫然在列,何姓人的祠堂,陳姓人列座議事,這是破天荒頭一遭。


    “何龍,你兒子要殺人放火,你知不知道?”何大爺問,“下午我才囑咐你,要把這次婚事辦好,是咱們何家坳的臉麵,你晚上就讓你兒子去放火燒死新人,嗬嗬,你何龍,好得很啊!”


    自個兒的兒子幹出這麽愚蠢的事情,何龍百口莫辯,他也預料到,等待他的是什麽。


    “你如此無德無能,已經不配領導我們何家坳了,從這一刻起,何家坳的村長,不再是何龍了。”何大爺字字鏗鏘有力。


    祠堂內無人提出異議。


    何滿跪在地上,心如死灰。


    “大爺,他何滿燒了我的房子,得賠!”何剛怒罵,“狗娘養的東西,失心瘋燒我家房子,那是我兒子的婚房!”


    “我賠!”何龍出人意料地說。


    這房子他就是不賠,也不會有人說什麽。


    何剛壓根算不上苦主,那房子,是何帆的。


    況且剛免了他的村長,眾人多少要顧及一下他的臉麵。


    “何滿要放火殺人,這件事,得給個交待。”陳兵突然發聲,“何大爺,咱們陳家坳和何家坳雖然多年來屢有爭端,但咱們的老祖宗留的規矩是一樣的,殺人償命,欠債還錢。”


    “陳兵,這是我們何姓人的家事,輪不到你這個姓陳的來插嘴!”何龍怒斥,他之所以方才答應要賠何剛,就是想讓事情到此為止,保住兒子何滿。


    他此刻的內心難以言狀,他苦心經營多年的一切,被一個外鄉人幾天時間拆了個幹幹淨淨。


    “陳兵說的沒錯,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幸好這次沒出人命,但責罰不可免。”何大爺起身一錘定音,“取祖宗家法,何滿殺人未遂,打一百棍!”


    祠堂裏氣氛緊張,人人神情嚴肅,與之相比,門口坐在屋簷下的倆人表現得過於隨意了。


    秦飛和何帆站在祠堂外,他們誰都沒有進祠堂的資格,一個是外鄉人,一個是女人。


    “你怎麽知道何滿要去放火的?”何帆心中驚奇,秦飛像是能掐會算一樣,早早做好了準備。


    “我哪知道他要放火,就是猜他肯定不甘心,他這種人吧,懦弱無能,內心黑暗,我搶了他媳婦,他能就這麽算了?”秦飛說。


    “什麽搶了他媳婦,我什麽時候是他媳婦了。”何帆抓住語病,一臉怨懟。


    “不好意思,說錯了。”秦飛笑了笑,跟著沉沉說,“何帆,我答應小軍的,會照顧好你。”


    “我不需要。”何帆聽出話裏的意思,搖了搖頭。


    “我不能說,這完全沒有一絲愧疚和同情,但更多的,是我希望你幸福。”秦飛此刻有些感慨,“如果能給你幸福的那個人隻能是我,我願意。”


    何帆愣了愣,眼中泛起了淚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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